走進文字海洋， 觸摸景物浪花

夏海芹

《駱駝祥子》是一部極富北京特色的小說。這北京特色不僅來自京味兒的語言、京味兒的飲食，還有來自京味兒的景物。怎樣把景物寫活呢？我們一起走進《駱駝祥子》文字的海洋中，去觸摸景物描寫的朵朵浪花。

宏觀看景物描寫——明地標(biāo)、時標(biāo)

小說中的景物描寫，多是路上的風(fēng)景。鎖定第三、四、九章，二十二、二十三章，勾畫祥子活動的路線圖。

1.祥子牽駱駝逃出兵營的路線：磨石口——村子——海甸——西直門——關(guān)廂——高亮橋——新街口——西安門大街人和廠

2.祥子與假懷孕的虎妞走的路線：曹宅門口——東便道——北長街——金鰲玉蝀橋

3.祥子找小福子的路線：曹宅——大雜院——西直門外——關(guān)廂——白房子——亂墳崗

由路線圖，可以看出西城、西直門、高亮橋、長安街等有北京特色的地名反復(fù)出現(xiàn)，這是祥子活動最頻繁的地方，也是景物描寫著墨最多的地方。老舍先生告訴我們：要呈現(xiàn)地方特色的景物，先要寫出有特色的地標(biāo)來。

還要關(guān)注具體的時間，即時標(biāo)。大到季節(jié)時令的春夏秋冬，小到一天到晚的晨昏晝夜。三條路線描寫的時標(biāo)分別為：春末夏初天空破曉的黎明時分;一個深冬的晚上;冬天上午十一二點和另一天的下午。

中觀看景物描寫——明情標(biāo)

結(jié)合三條路線的景物描寫，給祥子設(shè)計心情色卡，并說出理由。從軍營里逃出的祥子，心情色卡應(yīng)該是紅色或金色，因為祥子重獲自由，內(nèi)心輕松舒展，金色紅色代表他陽光、喜悅的心情。而在得知虎妞懷孕時，心情色卡應(yīng)該是棕色或灰色，因為虎妞是祥子心中不愿觸及的黑影，在虎妞找來的夜晚，祥子內(nèi)心被陰影籠罩，用棕色、灰色代表他無助無奈的心情。尋找小福子的三個景物片段，心情色卡為橙色、灰色和黑色。因為從曹宅出來，祥子重燃生活的希望，他的心情是亮麗的橙色。而白房子處，內(nèi)心應(yīng)該是灰色的。在亂墳崗上，祥子的心已經(jīng)死了，心情是黑色的。

在景物描寫的時光軸上，除了地標(biāo)和時標(biāo)之外，還蘊藏著景物背后人物的情標(biāo)。景物是載體，情標(biāo)是內(nèi)核。

細觀看景物描寫——明方法

橫向比讀第一條路線和第三條路線白房子處的景物描寫，會有新鮮的發(fā)現(xiàn)。

灰天上透出些紅色，地與遠樹顯著更黑了;紅色漸漸的與灰色……灰紫的，有的地方特別的紅，而大部分的天色是葡萄灰的。又待了一會兒，紅中透出明亮的金黃來，……深紅，頭上的天顯出藍色。紅霞碎開，金光……綠的田，樹，野草，都由暗綠變?yōu)榘l(fā)光的翡翠。老松的干上染上了金紅，飛鳥的翅兒閃起金光……

第一條路線18次寫顏色，寫了11種顏色，其中7次寫紅色，4次寫金色，4次寫灰色，3次寫綠色，可謂色彩斑斕，用亮麗的顏色寫出祥子的高興之情。

……灰色的樹木，灰色的土地，灰色的房屋，都靜靜的立在灰黃色的天下;從這一片灰色望過去，看見那荒寒的西山。

第三條路線白房子處的描寫，連用5個灰色，萬物在祥子眼中是灰色的，因為祥子的心是灰色的，心灰意冷，透過景物描寫可以感知。

景物的明暗是隨著人物喜怒驚懼的變化而變化的，心情歡暢則景物明朗，心情沮喪則景物暗淡。以顏色明暗來寫景，這是老舍教給我們的一個寫景方法。

再橫向比讀第二條路線和第三條路線祥子離開曹宅時的景物描寫。

微明的月光冷寂……遠處亭閣暗淡的帶著些黑影，……微光。樹木微動，月色更顯得微茫……冷寂蕭索，整個的三海在人工的雕琢中顯出北地的荒寒。

第二條路線金鰲玉蝀橋邊的描寫，“冷寂”“暗淡”“微光”“冷寂”“荒寒”，這些形容詞冷而呆板，與祥子得知虎妞懷孕時驚、蒙、傻、無助無措的內(nèi)心映照。

正是冬季一天里最可愛的時候。這一天特別的晴美，……爽快的暖氣。……隔著街能聽到些響亮清脆的聲兒，像從天上落下的鶴唳。

祥子從曹宅出來找小福子時的描寫，用的是“可愛”“晴美”“爽快”“響亮”“清脆”，這些形容詞暖而輕快，是與祥子愉快明朗的內(nèi)心映照。

用冷色調(diào)的詞寫內(nèi)心的驚懼與無助，用暖色調(diào)的詞寫內(nèi)心的歡快與輕松，以詞語冷暖來寫景，這是老舍教給我們的又一個寫景方法。

然后，圍繞第三條路線祥子尋找小福子的三處景物描寫，進行縱向比讀，新的發(fā)現(xiàn)如下：

祥子離開曹宅時的景物：

……這一天特別的晴美，藍天上沒有一點云，日光從干涼的空氣中射下，使人感到一些爽快的暖氣。雞鳴犬吠，和小販們的吆喝聲，都能傳達到很遠，隔著街能聽到些響亮清脆的聲兒，像從天上落下的鶴唳。

白房子的景物：

一出了關(guān)廂，馬上覺出空曠，樹木削瘦的立在路旁，枝上連只鳥也沒有。灰色的樹木，灰色的土地，灰色的房屋，都靜靜的立在灰黃色的天下;從這一片灰色望過去，看見那荒寒的西山。

亂墳崗的景物：

陽光本來很微弱，松林中就更暗淡。他坐在地上，地上有些干草與松花。什么聲音也沒有，只有樹上的幾個喜鵲扯著長聲悲叫。

從聽覺看，第一處的聲音在祥子聽來，都像天上落下的鶴唳一樣好聽。而第三處，喜鵲的叫聲本是吉兆，可在失魂落魄的祥子聽來卻是“扯著長聲悲叫”。

從動靜看，第一處雞鳴犬吠、小商販的吆喝是流動的，而白房子處的景物是靜止的。

從觀察角度看，第一處是仰視，第二處是平視，第三處是俯視。

通過縱向比讀，發(fā)現(xiàn)仰視多寫歡喜，俯視常寫悲傷，景動則心輕松，景靜則心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