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揪心的懲罰

楊樹軍

自己從教近30年了，曾經(jīng)對學生進行過無數(shù)次的懲罰：學生衛(wèi)生打掃不徹底，罰重新清掃，讓其知道有錯要彌補;學生違反班規(guī)校紀，罰反思檢討，讓其吸取教訓不再重犯;學生損害他人物品，罰道歉賠償，讓其懂得犯錯要付出代價。但是，有一次懲罰卻讓我充滿了后悔和自責，一想起這件事，就像有萬根鋼針在扎我的心。

那時自己剛參加工作不久，在一個村莊的學校任教。一次周一收作業(yè)時，課代表告訴我陳然（化名）又沒交作業(yè)。陳然性格開朗，學習成績還不錯，就是從這個學期開始，作業(yè)經(jīng)常不按時交。強調(diào)多次還總是不改。課間操我把陳然叫到辦公室，詢問原因。他說自己完成了，只是忘記帶，下午一定帶來。我說，打電話讓你的家長送來。陳然反復說，下午我一定帶來，保證再也不犯這樣的錯誤了。我說，你不是一次了，這次必須讓你的家長送來。陳然哭了，就是不打電話。我一氣之下找到陳然家長的聯(lián)系方式，直接撥通了電話。對方明白了我的意思后遲疑了，我生氣地說道：“怎么，家長也不愿意送來嗎？！”電話那頭傳來“好吧，我去送”的回復。我心里想：什么態(tài)度？難怪教育出這樣的孩子！

等待陳然家長的過程是漫長的。一節(jié)課的時間過去了，還沒見他的影子。學校和村莊挨著，再遠也不過四五里路的距離。是不是家長根本就不來了。我心里更生氣了，一會兒一定和家長好好談談。

直到中午快要放學了，門衛(wèi)過來告訴我，一位家長在校門口找你。我氣沖沖地來到校門口。看到陳然家長的一剎那，慚愧、后悔、內(nèi)疚、自責一起涌向我的心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校門口站著一位中年男子，臉消瘦而又憔悴，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拄著一副拐杖，一只鞋子明顯磨去了大部分膠底。他見了我憨厚地一笑，說：“您就是楊老師吧。我的病剛剛恢復，腿腳不靈便，讓您久等了。哎，自從我得了病，地里的活全靠他媽媽，早飯都是陳然自己做。這是陳然的作業(yè)……”我木然地接過陳然的作業(yè)，后面說的什么我都聽不見了，腦海里全是剛才陳然哭的模樣。我真后悔自己沒有問清楚陳然不讓家長送作業(yè)的原因，真后悔沒有問家長遲疑的原因。

這時，學生放學了。陳然紅著臉跑過來說了聲“老師，對不起”。然后，在同學們異樣的眼光下，攙扶著爸爸一瘸一拐地向家走去。后來，從本村教師的口中我了解到，陳然的父親去年得了中風，多虧搶救及時保住了命，但是很難恢復到以前的狀態(tài)，走路要靠雙拐。

我很想對陳然說一聲“對不起”，但是一直沒有說，不是因為我放不下教師的架子，而是怕再傷害他那幼小的自尊。我只能在班上偷偷地強調(diào)，任何同學不能嘲笑陳然，我則只能在平時多給予陳然一些關心。

這件事過去20多年了，但，好像就發(fā)生在昨天。它時刻提醒我，懲罰學生不能傷害學生的身心健康。對學生心理造成陰影的懲罰，比體罰要有害千萬倍。教育不可能是立竿見影的，作為老師必須完善自己的人格和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多些友善，遠離粗暴。懲罰學生時，要為學生的健康成長負責，要符合人情世故，要建立在對學生尊重、關心的基礎上。蘇霍姆林斯基所說：“愛孩子，這是首條金科玉律。”懲罰，同樣要飽含著老師濃濃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