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慕君 張涌泉



內(nèi)容摘要:2019年伍倫春季文物藝術(shù)品拍賣會拍出的伍倫7號周紹良舊藏《金剛經(jīng)》殘卷可與北大敦20號綴合。二者綴合后復原為一件較為完整的婆羅謎字母寫就的草體于闐文夾行音注《金剛經(jīng)》孤本。這一綴合提升了兩個殘卷作為文物和文獻的研究價值。
關(guān)鍵詞:伍倫7號;北大敦20號;金剛經(jīng);婆羅謎;于闐文
中圖分類號:K87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21)05-0103-04
Splicing the Only Extant Manuscript of the Dimond Sutra Collected by Zhou Shaoliang
LUO Mujun ZHANG Yongquan
(School of Humanities, 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gzhou, Zhejiang 310023;
Institute for Ancient Books,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Zhejiang 310028)
Abstract:It has been discovered that Wulun No.7, a fragment of the Dimond Sutra originally collected by Zhou Shaoliang and auctioned at the Wulun Spring Artwork Auction in 2019, can be joined with document PU-D.20(the twentieth Dunhuang document collected in Peking University). The combined manuscripts of the Dimond Sutra form a relatively complete version of the text and include interlinearphonetic notations written in cursive Khotanese with the Brāhmī alphabet. This discovery and splicing greatly enhances the cultural and historical research value of the two fragmented documents.
Keywords:Wulun No.7; PU-D.20; Dimond Sutra; Brāhmī; Khotanese
2019年7月14號,伍倫春季文物藝術(shù)品拍賣會上,伍倫7號拍品“周紹良舊藏敦煌唐人寫《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以下簡稱“伍倫7號”)以4025000元人民幣的價格成交,一時引起轟動{1}。此卷為著名敦煌學者兼文物鑒定專家周紹良先生舊藏,首行地腳位置有“周紹良經(jīng)眼”印章。著名書畫家兼文物鑒定家啟功題耑:“唐人寫金剛經(jīng)”,并鈐印“啟”“啟功私印”“元伯”。該卷玉池及寫卷前部如圖1所示。根據(jù)“伍倫拍賣”官網(wǎng)上的介紹和方廣锠所撰敘錄,擇要摘錄有關(guān)信息如下{1}:
伍倫7號,前缺尾全,現(xiàn)存9紙,181行(第1—8紙各22行,末紙5行;首行夾行上部有殘筆),行17字。尾題“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一卷”。唐楷,“世”字缺末筆。行間有非漢文夾注。卷面有規(guī)則污漬。原卷為經(jīng)黃紙,紙高27.6厘米,共長360.3厘米,為7—8世紀唐寫本。
著名敦煌學者方廣锠為之撰寫敘錄,稱:“從原件形態(tài)考察,確屬藏經(jīng)洞所出敦煌遺書。”有多位經(jīng)驗豐富、眼光犀利的頂級專家為其認證背書,伍倫7號的真實性看來確實沒有問題。
該卷的最大特色是行間有非漢文夾注。原卷附有一紙箋,題云:“此卷經(jīng)文旁間有梵字音注,與眾卷不同,亦一特色也。”方廣锠認為附注是藏文,并稱“在3600多號敦煌遺書《金剛經(jīng)》中,此種在漢文經(jīng)文旁加注藏文本,唯此一件,可謂第一次漢藏文化大交流的又一見證,彌足珍貴”。
為進一步確認這個卷子的真?zhèn)危覀儗ΜF(xiàn)已公布的敦煌文獻作了全面普查,共發(fā)現(xiàn)《金剛經(jīng)》寫本3700多號,其中北京大學藏敦煌文獻北大敦20號《金剛經(jīng)》殘卷(以下簡稱“北大敦20號”)似曾相識,引起了我們的特別注意:
北大敦20號,館藏號為223·1/9832b,圖見《北京大學藏敦煌文獻》(以下簡稱“《北大》”)第1冊第81頁上欄至第82頁上欄[1]。卷軸裝,3紙。后部如圖2右部所示,前殘后缺,存51行(首紙7行,第2—3紙各22行;首行僅存中部1字左側(cè)殘筆,第2—12行中下殘,末行夾行上部有殘筆),行17字。楷書。有烏絲欄。“世”字缺末筆。行間有非漢文夾注。卷面有規(guī)則污漬。原卷無題,《北大》已考定為《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后秦鳩摩羅什譯本。《北大》敘錄稱原卷黃麻紙,紙高27.5厘米,共長97厘米,有婆羅謎字母注音,為唐寫本[2]。
伍倫7號與北大敦20號皆為《金剛經(jīng)》羅什譯本殘卷,兩號有許多共同的特征,如每紙22行、行17字、楷書、有烏絲欄、“世”字缺末筆、卷面有規(guī)則污漬、用紙相同(一為經(jīng)黃紙,一為黃麻紙,乃表述之異)、紙高近同(一為27.6厘米,一為27.5厘米),行款格式相仿(天頭、地腳等高,行距、字距、字體大小相近),字跡書風似同(比較二號共有的“世”“波”“羅”“蜜”“人”“如”“來”“須”“菩”“提”等字),等等,兩個殘卷均極相似。
這兩個殘卷還有一個格外引人注目的共同點,即行間皆有非漢文夾注。在總數(shù)達3700多號的敦煌《金剛經(jīng)》經(jīng)本中,附有胡語夾注的為此二號所“僅見”,確實很不尋常。關(guān)于此夾注字母的性質(zhì),伍倫7號所附紙箋稱之為“梵字音注”;方廣锠認為是藏文;《北大》敘錄則稱為婆羅謎(又譯作“婆羅米”)字母。《北大》敘錄的判斷是正確的,這些夾注確是婆羅謎字母。不過婆羅謎字母可用于書寫梵語、藏語、于闐語等多種語言,這里到底是哪種?據(jù)復旦大學余柯君博士的研究,這些夾注的婆羅謎字母“應(yīng)屬晚期的(9—10世紀)草體于闐婆羅米字母”,是為相應(yīng)漢字所作的注音{1}。
進一步探究下去,發(fā)現(xiàn)這兩個殘卷其實是同一寫卷之撕裂,可完全綴合。二號內(nèi)容前后相承,綴合后如圖2所示:二號內(nèi)容于“忍/辱波羅蜜”句前后相連,中無缺字;二號接縫處皆為紙張失粘所致脫落,邊緣整齊,橫向烏絲欄亦可對接。接縫處的夾行注音殘字可拼合為一,據(jù)余柯君識讀,乃婆羅謎字母“”(u’ha),可參考伍倫7號第6行“辱”字右側(cè)同一婆羅米字母“”{2}。二號卷面皆有規(guī)則呈現(xiàn)的污漬大小、形狀近似,間隔相近,循環(huán)出現(xiàn),接縫處污漬邊緣銜接自然。二號綴合后,所存內(nèi)容參見《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8冊第749頁下欄第17行至第752頁下欄第3行[3]。
二號拼接如圖2所示,其為同一卷撕裂應(yīng)無可疑。伍倫7號流落民間,遺珠蒙塵,其可靠性不免讓人懷疑。現(xiàn)在此號與北大敦20號的成功綴合,不但有力地證明了它確是敦煌寫卷真品,而且得以更完整地呈現(xiàn)這一罕見的草體于闐文夾注本《金剛經(jīng)》的整體面貌,確可稱為漢胡文化交流的重要見證,彌足珍貴。這個例子也說明,在文獻、文物的鑒定過程中,綴合不失為鑒真辨?zhèn)蔚囊环N有效途徑。此二號綴合后,不但使兩個殘卷作為文物、文獻的研究價值都進一步得到了提升,也印證了姜亮夫先生所說的敦煌卷子“離之則兩傷,合之則兩利,所以非合不可”[4]。
參考文獻:
[1]上海古籍出版社,北京大學圖書館. 北京大學藏敦煌文獻:第1冊[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81.
[2]上海古籍出版社,北京大學圖書館. 北京大學藏敦煌文獻:第2冊[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敘錄4.
[3][日]高楠順次郎等. 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8冊[M]. 東京:大正一切經(jīng)刊行會,1922—1934:749.
[4]姜亮夫. 敦煌學論文集[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011.
{1} 說詳余柯君《“北伍二件”敦煌漢文寫經(jīng)夾注字母初探》,待刊。
{1} http://www. wulunpaimai.com/auctionWith.aspx?p=5031&c=1&n=寫經(jīng)、碑帖、信札專場&l=7&t=1.
{1} 說詳余柯君《“北伍二件”敦煌漢文寫經(jīng)夾注字母初探》,待刊。
{2} 說詳余柯君《“北伍二件”敦煌漢文寫經(jīng)夾注字母初探》,待刊。
收稿日期:2020-11-10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冷門絕學研究專項團隊項目“敦煌殘卷綴合總集”(20VJXT012)
作者簡介:羅慕君(1990-? ),女,浙江省臺州市人,浙江工業(yè)大學人文學院講師,文學博士,主要從事敦煌學研究。
張涌泉(1956-? ),男,浙江省義烏市人,浙江大學古籍所教授,文學博士,主要從事敦煌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