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寧波 生世玉 方袁意如
(東北農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哈爾濱 150030)
糧食安全問題事關國計民生,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在農業上取得的最大成績就是成功的保障了十四億人口的吃飯問題,糧食綜合生產能力連續5年增長在6.5億kg以上,糧食總量連續7年保持在6 000億kg 以上[1]。耕地作為保障糧食綜合生產能力的基本載體,是不可缺少的資源投入,也是深入落實“藏糧于地、藏糧于技”戰略重要的物質基礎。然而,隨著經濟利益的驅動、糧食生產任務的加重和對環境價值的忽視,耕地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據統計,全國耕地土壤污染點位超標率為19.4%,約770萬hm2耕地承受著不同程度的污染侵蝕,城市建設累計征收耕地面積截止2016年已占土地總面積的43.8%[2-3]。《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提到“要以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為底線,健全農業支持保護制度,堅持最嚴格的耕地保護制度”,十九屆五中全會指出要建立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繼續完善市場化、多元化的生態補償。由此看出,耕地生態安全問題根植于生態文明建設之中,是新時期國家對土地資源可持續利用、耕地生態狀況、糧食安全以及永續發展問題的戰略性關切,生態補償正是遵循耕地生態安全的理念指引,在制度上為耕地生態安全提供了保障[4]。
學術界關于耕地生態補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補償主體、補償標準和補償形式等方面,其中補償標準的測算直接決定了補償的科學性和有效性,是補償機制建立的核心[5]。在補償標準的研究上,國內外學者大多基于耕地資源的非市場價值和耕地保護成本兩方面展開。非市場價值源于耕地外部性的存在,指不能通過市場交換量化卻又客觀存在的價值,包括維持生物多樣性、凈化環境、調節氣候、娛樂文化等生態服務功能,由于提高了社會整體福利,是生態補償的重點內容。庇古理論和科斯理論分別指出通過稅收等政府干預行為或市場價格機制來實現生態保護的外部性內部化[6],在二者的開創性引領下,部分學者運用當量因子、條件價值、選擇實驗等方法開始了補償標準量化的探索[7-9]。以耕地保護成本為基礎的補償標準研究主要集中于對機會成本的測算上,指耕地為保障糧食安全或其他生態社會效益,受政策限制無法轉為高收益用途所引發的收益損失[10-11]。在補償主體的研究上,較為一致的觀點是政府、補償給付者和補償接受者是生態補償的主要利益相關者,并且正在從以政府為主導向三方利益協同一致的趨勢轉化,其中補償接受者應以農民為主[12-13]。在補償形式的研究上,多數學者認為政府是中國農地保護的倡導者,應當主要圍繞政府主導的補償方式展開,提出了政策補償、實物補償、資金補償、智力補償等多種相關補償形式[14-15]。
既有文獻體現了補償標準確定的基本共識和補償機制構建的基礎要素。但對于補償標準來說,多數研究往往僅從耕地保護成本或耕地資源價值的單一視角切入,無法兼顧耕地資源稀缺性和外部性的雙重特征。對于補償機制來說,較少有研究基于糧食安全視角的省際補償展開,并且缺乏對不同區域空間差異及布局優化的考慮。為此,本研究立足糧食安全視角,首先基于PSR概念分析框架厘清糧食安全、耕地利用、生態補償三者的作用關系以及補償標準的測算思路;其次,從機會損失與生態外溢價值兩方面充分考慮區域的流失與所得,量化省際層面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補償標準;最后,在理論分析與實證量化結果基礎上構建了省際耕地生態補償機制。以期為促進耕地利用布局優化、調動耕地保護積極性,在持續保障糧食安全和生態服務供給的基礎上實現社會利益最大化提供借鑒。
為了更清楚地表達糧食安全、耕地利用、生態補償三者在本研究中的關系,運用較為契合的PSR即壓力(Pressure)—狀態(State)—響應(Response)分析范式。
壓力:指人類活動給生態系統造成的負荷,即糧食安全對耕地的壓力。從國家戰略來看,糧食安全的關鍵在于保障糧食產量的有效供給,糧食產量又受到耕地數量決定的播種面積和耕地質量決定的單產水平雙重作用。然而眾所周知,建設用地的經濟收益遠遠高于糧食生產,這就導致了一些耕地非農化利用的經濟發達地區存在人口多、糧食需求量大但耕地數量少的矛盾。在國家糧食安全政策的要求和耕地資源稀缺性的約束下,勢必推動糧食供給任務向耕地面積分布較多、質量高的省份來轉移,既加重了這些地區超出自身糧食需求的耕地壓力,也使其喪失了轉為建設用地的經濟發展機會[16]。從糧食生產來看,尤其對于供給任務較重的地區,在經濟利益驅動下為提高短期的糧食單產水平,往往導致農藥、化肥、農用薄膜等過量使用,各種殘留的有害物質以不同形態逸失、擴散造成土壤環境污染等負面影響,進一步加大了耕地生態壓力。
狀態:指自然環境、自然資源與生態系統的狀況,即耕地生態系統在糧食安全壓力下呈現的狀態。相關研究認為耕地資源是糧食生產最重要的資源,其數量和質量直接決定了糧食是否安全[17]。因此,人口多、耕地數量少的經濟發達地區往往呈現出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供給小于生態需求的赤字狀態;人口少、耕地數量多、糧食供給任務重的地區則呈現出耕地生態供給大于生態需求的盈余狀態[18]。除此之外,耕地資源的數量和質量還決定著耕地提供生態服務功能的能力,而耕地生態系統作為具有強烈正向外部性的開放式系統,其各種生態服務流動具有強烈的跨越行政邊界的非定向擴散性,使得生態赤字區可以無償享受伴隨糧食種植且溢于市場之外的盈余區耕地生態系統服務功能[19-20]。長期以來,由于發展權的喪失和耕地生態系統正外部性的存在,導致盈余區出現糧食耕地保護目標高但糧農主動進行耕地保護意愿低的現象。
響應:指人們面對生態問題所采取的對策與措施,即應對糧食—耕地問題所做出的響應。從國家整體利益最大化原則出發,需要盈余區和赤字區之間優勢互補,在保障糧食安全的前提下,實現經濟更好更快的發展,因此,糧食耕地盈余區與赤字區的利益失衡和生態消費問題必須通過政府制度才能得以糾正。生態補償可以弱化耕地農用與非農用間的經濟利益差異,減少土地資源配置非農化流轉的可能性,還可以顯化耕地生態服務功能所產生的生態社會效益,使其納入到耕地利用的經濟收益中。這其中,為了保障國家糧食安全,在一定程度上犧牲自身利益的盈余區地方政府應該得到相應的生態補償,而糧食供給、耕地保護任務較少以及“搭便車”享受生態社會福利的赤字區地方政府則應該拿出一部分經濟成果用于支付耕地生態補償,以此提高盈余區的耕地保護積極性,進而實現糧食安全和生態服務的持續供給,達到整體社會利益的最大化。
耕地作為糧食生產最基本的物質載體,在進行省際生態補償時,一定要充分考慮盈余區與赤字區之間的實際流失與所得,在此基礎上進行責任對等的政策設計。事實上,生態盈余區的利益所得僅有糧食市場交易的經濟價值,而利益流失卻包括兩部分:一部分是由于承擔超過自身需求的糧食供給和耕地保護任務所喪失的轉化為建設用地的經濟發展機會,另一部分是伴隨糧食種植的耕地生態系統所提供的水土保持、生物多樣保護、娛樂文化等無法進行市場交易的生態外溢價值。相應的,生態赤字區的利益所得包括耕地轉化為建設用地的經濟發展機會和無償享受的生態服務價值,利益流失卻僅為糧食交易所付出的市場價值。因此,根據“受益補償,受害得償”的原則,赤字區應當成為糧食安全視角下省際耕地生態補償的支付區,盈余區則應當成為受償區,補償的內容應當是超過后者自身需求的糧食耕地機會成本損失和生態外溢價值。補償標準的測算思路也由此清晰的分別為三步:①核算區域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盈虧面積。②量化單位糧食耕地的機會成本損失和生態系統服務外溢價值的總量。③依據糧食耕地生態盈虧面積、單位機會成本損失、生態系統服務外溢價值,并結合支付能力等確定補償標準。
2.1.1區域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盈虧計算模型
本研究運用基于碳足跡修正的生態足跡模型計算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盈余或赤字。生態足跡模型分為區域自身糧食需求的耕地生態足跡、供給的耕地生態承載力以及差額的生態赤字或盈余3部分。
1)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足跡計算
本研究在對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足跡核算時分為生物資源足跡和碳足跡兩部分,前者指滿足本地區人口糧食需求所折算的耕地面積,后者指過度追求糧食經濟效益的耕地生態性破壞行為引致的“副產品”所折算的耕地面積。為避免二者直接加總所帶來的重復計算問題,再引入平衡因子修正核算結果。
生物資源足跡計算:
EF1=N×r×∑(ci/zi)
(1)
式中:EF1為研究區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足跡總量;N為人口數;ci為研究區第i種作物的人均消費量;zi為第i種糧食作物的全國平均生產力;r為耕地均衡因子,由于其隨時間變化調整輕微,本研究直接參考劉某承等[21]的測算結果。
碳足跡計算:

(2)
式中:CB1為糧食生產過程中的釋碳總量;j為化肥、農膜、機械耕作等產生碳排放的農業活動;εj、Bj為第j類項目的碳排放系數和投入量。CB2為糧食耕地的固碳總量;α為校正系數,β為生物量與固碳量之間的轉換因子,分別取0.05和0.45;44/12為碳與二氧化碳之間的換算系數;mi、θi為第i種農作物的經濟產量和系數[22]。
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足跡計算:
EF=EF1+δEF2
(3)
式中:EF為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足跡;δ為平衡因子,取值根據研究區而定,原則上不應大于0.5[23],本研究采用0.5以最大限度保證自身糧食安全對耕地資源的需求。
2)糧食耕地的生態承載力計算
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承載力是指研究區耕地生態系統實際糧食生產和生態環境的供容能力,具體計算公式為:
EC=N×∑si×r×y×(1-12%)
(4)
式中:EC為研究區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承載力總量;si為第i種糧食作物的人均面積;y為產量因子,為使結果更為準確,本研究以研究區糧食耕地平均生產能力與全國糧食耕地平均生產能力的比值做修正計算;(1-12%)為按照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的報告給出的生物多樣性保護面積。
3)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盈虧計算:
ET=EC-EF
(5)
式中:ET為耕地生態盈虧量;ET>0說明該地區是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盈余區,ET<0則為生態赤字區。
2.1.2單位耕地機會損失和生態外溢價值計算模型
1)單位耕地機會損失計算模型
本研究以耕地轉化為建設用地所產生的收益與糧食市場交易的差值作為糧食耕地保護的機會成本損失。參考劉利花等[24]的算法,公式如下:

(6)
式中:C為單位耕地保護機會成本損失;O為機會成本;P1為土地出讓金純收益,假設土地出讓凈收益占土地出讓總價款的比例約為20%;P2、P3分別為土地使用權出讓契稅和耕地占用稅,均參考文獻計算;N為土地使用年期,取綜合用地出讓年期為50年;r為土地還原率,取2019年末一年期銀行定期存款基準利率;Q為糧食平均單產收益。
2)單位耕地生態外溢價值計算模型
生態外溢價值是溢于市場之外的生態系統服務價值,借鑒Costanza等[25]、謝高地等[26]在該領域已取得的權威研究成果,運用當量因子法計算單位耕地生態外溢價值。
(7)
式中:Ae為單位耕地生態系統服務非市場價值;Ea為謝高地等[26]測算的當量因子權重;1/7指單位當量因子價值量約為全國糧食單產市場價值的1/7;mi、pi、qi為研究區第i種糧食作物的播種面積、價格、單產;S0為糧食播種總面積。
2.1.3生態補償標準模型
生態補償的測算是以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盈余量為面積,量化耕地保護機會成本損失與生態外溢價值總量。考慮到隨著經濟社會發展,人們的環保意識和生態保護能力也隨之提高,這種認知過程和支付能力與S型皮爾生長曲線較為吻合,因此,做出一個補償系數的修正。基于此,耕地生態補償標準的計算模型為:
(8)
式中:M為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盈余區應獲得的補償總量;ET、Ae和C同上;Ri為補償系數;En1、En2為全國平均城市和農村恩格爾系數,衡量支付能力(此處假設以全國平均水平代表生態赤字區的補償支付能力)。
本研究選取中國31個省(市、自治區,統計數據未含港、澳、臺地區,下同)為研究對象,其中涉及的主要數據來自全國和各地區2020年的統計年鑒以及《中國農村統計年鑒》[27]、《全國農產品成本收益資料匯編》[28]、《中國國土資源年鑒》[29],部分土地出讓及進出口數據也來自財政部官網、中國地價監測網、布瑞克數據庫、艾格農業數據庫等。其中,在測算單位糧食耕地機會成本時,僅能獲取全國層面的綜合數據,由于糧食種植占用的耕地的機會成本取決于當地的社會經濟水平[30],因此,按各省份地均GDP占全國地均GDP的比例結合全國單位土地出讓凈收益計算。
2.3.1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盈虧分析
根據式(1)~(5)計算得出各省份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足跡、生態承載力及生態盈虧面積如表1 所示。整體來看,2019年全國有17個省份的糧食耕地生態承載力小于生態足跡,為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赤字區,大多分布于東南沿海一帶的人口多、經濟發達或西部耕地生產力水平較低的地區,以GDP總量最高省份的廣東省赤字情況最為嚴重。由于工業化、城鎮化發展等耕地占用和自然稟賦問題,使得這些省份的耕地生態承載的糧食產量不能滿足自身需求,間接將糧食供給任務做出了轉移,屬于生態補償的支付主體。另外14個省份為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盈余區,也是生態補償的受償主體,集中在糧食主產區或人口少、耕地數量較多的新疆、甘肅等地。這些省份農業生產條件優越,在滿足自身糧食需求后,平均約有超過30%的耕地承載的糧食產量和生態服務供給了各生態赤字區,為國家糧食安全和生態社會福利保障做出了重要貢獻。其中以作為“壓艙石”的東北地區更為突出,黑龍江、吉林、內蒙古自治區(省)的生態足跡低生態承載力又高,盈余面積分別高達672.15萬、372.16萬和403.76萬hm2,約占總盈余面積的51%。

表1 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盈虧面積Table 1 Ecological surplus and deficit area of cultivated land under food security
2.3.2盈余區單位糧食耕地的機會損失與生態外溢價值分析
根據式(6)~(7)計算支付區的發展機會獲得以及受償區的機會成本損失、生態外溢價值如表2和3所示。一方面,從單位建設用地與糧食單產價值的差額來看,生態補償支付區的北京、上海、天津、江蘇等省(市)遙遙領先,由于社會經濟發展水平高,使得本來應當承擔糧食供給任務的耕地非農化利用明顯。對于西藏、青海等地,受氣候、地形、社會、經濟等多種原因,單位建設用地收益低于糧食單產價值,雖然理性選擇會優先進行糧食生產,但由于其土地貧瘠,單產水平僅為5 711和3 659 kg/hm2,同時播種面積也少,仍然不能滿足自身生存發展所需糧食產量對耕地資源的需求。而受償區由于肩負國家糧食安全任務,不得不為保證耕地數量放棄轉化為建設用地的發展機會。黑龍江、內蒙古、新疆等省份的機會成本損失相對較少,但山東、河南等省每hm2的機會成本損失分別為48.065萬和34.458萬元,如若不支付一定的生態補償,將難以調動這些地區的耕地保護和糧食生產的積極性。另一方面,由于生態系統具有正外部性和跨區域流動性,說明每多余生產自身糧食需求的1 hm2耕地糧食,還將有表3內的生態外溢價值被赤字區無償消費。其中,仍然以東北地區最高,這主要源于性狀好、肥力高、適宜農作物生長的黑土地的貢獻。

表2 支付區單位發展機會獲得Table 2 Development opportunities of units in the payment area

表3 受償區單位耕地面積的機會成本損失和生態外溢價值Table 3 Opportunity cost loss and ecological spillover value per cultivated area
2.3.3糧食安全保障的受償區耕地生態補償標準分析
根據上述理論分析和式(8),充分考慮區域間流失與所得并經過支付能力修正后,得出受償區所應得的生態補償標準如表4所示。14個受償區的補償標準總額約24 673.4億元,占全國GDP總額2.4%,其中補償標準最高的3個省份是河南、山東、安徽,最低的3個省份為寧夏、甘肅、新疆。可以看出盡管黑龍江省的盈余面積最多但其并不是補償標準最高的省份,這主要由于河南、山東和安徽等省用于糧食生產的單位耕地機會成本損失更多,是黑龍江省的10倍以上甚至將近20倍。之所以對支付區的支付標準不加測算,是考慮到支付區的支付意愿、承受能力和資金利用問題,自然不可能將全部所得收益用于支付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補償。
生態補償的有效實施依賴于長效穩健的補償機制。因此,本研究試圖在補償標準測算的基礎上,進一步考慮區域差異性的布局優化,構建一個由補償主體—目標責任—補償方式—資金來源構成的省際耕地生態補償機制,并配套以相應的保障措施做好持續的監管與激勵。
關于“補給誰”和“誰來補”的問題,在前述的邏輯分析中指出赤字區是補償的支付區,那么赤字區的地方政府作為政策制定和生態補償的統籌者,也應當是生態補償的主要支付主體,盈余區的地方政府則應當成為受償主體。但要注意的問題是,耕地是一種具有公共物品屬性的載體,實施生態補償實際上是一次利益再分配的過程。由于理性人的驅使,赤字區的地區政府很難自愿支付補償費用,需要中央政府作為統籌協調和轉移支付主體。其作用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出于公平原則,委托專業機構對省際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補償標準重新測算公示,對支付區和受償區的差額進行協調或補助并監督執行;二是對于協調后的橫向轉移資金縱向下發到相應的具體單位。

表4 糧食安全視角下受償區的耕地生態補償標準Table 4 Ecological compensation standard of cultivated land in compensated area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ood security
目標責任是基于補償標準之上,從經濟發展和資源稟賦的省際差異角度做出進一步的明確,以實現耕地利用的效率最大化和效益空間均衡。主要包括兩方面問題:一是各支付區和中央政府應當如何承擔支付責任?二是受償區如何承擔糧食安全和耕地保護責任?首先,應當在中央政府協調下,充分考慮生態補償支付區的發展機會獲得、支付意愿、承受能力和資金利用問題等基礎上確定支付標準。其次,可以通過引入生態補償優先級來量化不同受償區或支付區的補償迫切程度[31]。以受償區為例,本研究依據糧食安全保障程度、生態外溢價值以及單位面積GDP來衡量,優先級越高,說明該區域為了保障糧食安全和供給生態服務,更大程度上犧牲了經濟發展,應該優先得到補償。
生態補償優先級的計算公式為:
(9)
式中:ECPS表示生態補償優先級;k為糧食耕地盈余率,反映研究區對全國糧食安全保障程度,以ET/EC表示;GDP為研究區國民生產總值;s為研究區土地總面積;Q和Ae同上,具體測算結果如表5 所示。整體來說,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的區域補償迫切程度相對經濟發展迅速的地區要高,在資金周轉有限的情況下,支付區和中央政府應當優先向新疆、內蒙古、黑龍江、吉林等地支付生態補償。其中新疆地區在多數研究中易被忽略,事實上,其糧食單產水平是全國平均水平的1.12倍,耕地均衡因子值也高于部分地區2~3倍以上,因此糧食耕地盈余率達36.25%,但單位面積GDP卻遠遠落后。
最后,受償區的糧農既是糧食生產的直接經營者和機會成本損失的直接承受者,也是耕地保護的主要執行者。因此,受償區糧食安全和耕地保護目標責任的落實應當在進一步核算省內耕地保護外部性基礎上,確保補償資金一方面用于糧食生產者或生產組織補貼,刺激糧食生產積極性,提高組織化程度和產業化水平,增加糧食生產的附加值,以此縮小利益差距。另一方面用于耕地生態保護和提高地力水平,將耕地生態社會效益外部性內部化納入主體收益中,保證糧食產出和生態服務的持續供給。
糧食是受償區的主要經濟產品之一,同時又是國家發展的基礎依靠,在糧食安全保障下的耕地生態補償可以通過市場和政府相結合的補償方式來實現。但考慮中國的政策特點及土地產權管理制度,以政府主導仍然是較為有效的實現方式,可以在現有的實物、技術和貨幣補償基礎上,加入社會保障和農業保險等,將“基于耕地糧食生產經濟價值衍生的社會保障”通過激勵補償機制變為“基于耕地外部效益補償的社會保障”,即將顯化后的生態社會效益部分用于農村社會保障;同時,還可以緊跟國家政策方向與財政支持,以糧食安全和耕地保護可持續利用為根本目的,建立統一的農業保險體系。在市場方面,受償區和支付區可以直接建立橫向補償形式,一是直接通過市場要約形成糧食貿易關系,在降低運作成本和提高運作效率上進行補償;二是糧食產業發展補償,通過提供就業機會,加之技術支持和能力培訓,引導盈余區生產方式綠色轉型,從而形成區域間的利益分享和良性互動;三是異地儲備補償,用于調節市場供應和應對自然災害等的儲備糧費用是各級政府保證糧食安全的主要支出,在糧權為支付區所有,盈余區企業承擔保管責任的情況下,實際增加了盈余區在糧食生產方面的收益,具有外部性補償的性質。

表5 糧食安全視角下受償區的耕地生態補償優先級Table 5 Priority of cultivated land ecological compensation in compensated area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ood security
依據循序漸進和差異性的原則建立多元化的融資體系是生態補償機制運行的根本保障。一般而言可以分為3個階段進行不同方式的資金籌集。第一階段,由于受償區的糧食耕地外部性和生態保護意識尚有欠缺,支付區對于生態補償的意義和重要性也認識不足,補償資金來源應當以支付區中經濟發展優勢省份的新增建設用地使用費和土地出讓金為主,不足部分可由財政資金補助;第二階段,隨著經濟發展和補償意識的提升,可以新增與糧食產量掛鉤的耕地保護調節基金或征收耕地生態社會效益稅,主要內容包括為維持糧食安全、生態服務供應所必須支付的保護費用和放棄開發的機會成本等,但此階段的調節基金或稅率應當維持在較低階段,不足部分仍以地方政府或中央政府的財政資金補助;第三階段,長遠來看,鑒于耕地的公共物品屬性及其糧食安全保障和生態服務的公共效益性,必須進一步建立完善的耕地生態社會效益使用稅,或通過顯化生態效益吸引社會資金投入,用以補償盈余區生態社會產品的再生產,達到社會效益最大化。此外,中央政府可以設立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保護生態補償專項基金將各路資金來源納入其中,統一管理,再通過轉移支付的方式回歸到地方耕地生態中,以此弱化省際政府“理性人”的利益驅動性。對于上述補償機制的構建可以先進行試點,而后不斷優化并擴大實施區域,通過直接受償和獎罰并行調動盈余區的糧食生產和耕地保護積極性。
首先,要完善耕地生態補償法律保障和監督管理體系,可以通過法律形式或出臺相應的指導意見、條例等明確補償的主體、方式和目標責任,同時注重輿論監督和群眾監督作用,促進形成全社會的利益共同體意識;其次,要建立補償涉及的各利益主體引導和溝通體系,一方面,可以通過電視媒體或現場宣講等方式提高赤字區對耕地外部效益、生態補償認知和自身生態消費行為的意識,另一方面,可以通過信息公開平臺等了解各主體的行為信息,根據不同選擇和意愿及時進行調整,減少由于信息不對稱造成的中間差錯;最后,要健全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資源生態監測預警和補償成效評估體系,依托各大高校和科研院所,充分利用農業信息技術和信息網絡建設進行生態價值、生態安全等監測,同時兼顧省際的橫向和省域內的縱向補償成效評估,做好生態補償的定期成果反饋。

圖1 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補償機制Fig.1 Ecological compensation mechanism of cultivated land for food security
本研究立足于糧食安全視角,首先,基于“壓力—狀態—響應”分析框架厘清了省際耕地生態補償的理論邏輯,認為由于糧食生產任務轉移和糧食生產的負面影響導致耕地生態呈現盈虧和生態價值外溢狀態,采取生態補償能夠顯化耕地生態社會效益并弱化省際利益差異。其次,從機會損失與生態外溢價值兩方面充分考慮區域的流失與所得,量化省際層面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補償標準,發現:2019年全國有17個省份為糧食安全保障的耕地生態赤字區,14個省份為盈余區,后者在滿足自身糧食需求后,平均約有超過30%的耕地承載的糧食產量和生態服務供給了各生態赤字區;結合單位機會成本損失和生態外溢價值,受償標準總額約為24 673.4億元,占全國GDP總額2.4%,其中最高的3個省份是河南、山東、安徽,最低的3個省份為寧夏、甘肅、新疆。最后,構建了糧食安全視角下由補償主體—目標責任—補償方式—資金來源構成的省際橫向耕地生態補償機制和配套體系,進一步保障生態補償的落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