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李昂《殺夫》與葉彌《猛虎》的比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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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寧省師范大學,遼寧 大連 116081)
文學中的暴力,一向主動權掌握在男性手中,女性暴力相對罕見,一旦出現則表現得特別極端:弒父、殺夫、滅子等。伴隨著時代的更轉,這種主題不斷演變與演繹。自中國傳統小說《水滸傳》“淫婦藥鴆武大郎”一回,潘金蓮嫁給武大郎做媳婦后遇到西門慶,不堪其引誘,受王婆教唆殺死武大郎。因而“無奸不成殺”這類“殺夫”型題材便緊緊地刻在人們的意識與敘事傳統之中。同時在家庭內部,緊張關系體現在婆媳、母女、夫婦之間。如,吳組緗《樊家鋪》中徘徊在金錢和良知之間的線子嫂子,張愛玲《金鎖記》因為“性”缺失而對兒女的愛情進行滅殺,蘇童《妻妾成群》中四個女人的命運都系在陳佐千一人身上,她們的生命不屬于自己,屬于男性,是封建社會下的殉葬品。1983年李昂發表《殺夫》,這部中篇小說是兩岸當代女作家書寫“殺夫”事件較早的一篇,刊發即引起轟動,被稱為“女性主義”的經典文本,同時這部小說也是對“無奸不殺”主題的一個反撥。這對新世紀作家的創作產生重要影響,如方方《奔跑的火光》中的芬平與英芝、《第三地晚餐》中的陳師母、《第三棵樹是和平》中的孫素寶等都體現男性對女性無恥的性暴力行為。相比80年代就關注“性暴力”作家們,葉彌在2003年《作家》第5期上發表《猛虎》,開始把主導力量放在女性身上,在此之前的創作中,我們會發現即使許多女性起身反抗,實質上主導力量以及主權話語依舊掌握在男性手中,《猛虎》在此基礎上重新對兩性關系進行思考,對復雜的人性進行深刻的思考。
《殺夫》原名《婦人殺夫》,題材源于李昂在白先勇家偶然看到一則新聞:詹周氏殺夫案,這個新聞獨特之處在于它不是為奸夫殺害自己丈夫的故事,殺夫的不是一個淫婦,而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李昂認為這個新聞很有意義,把“殺夫”的發生背景設置在臺灣鹿港,傳達“傳統社會中婦女扮演的角色與地位”[1]4。《殺夫》的女主人公名叫陳林市,九歲失去父親,與不到三十歲的母親相依為命,叔叔侵占林市和母親的最后一間瓦房,母女兩人則寄住在林家祠堂,而后饑餓的母親因為大兵以食物為誘惑而失去節操,活活被族人處死。林市長大后,叔叔把林市當做“肉票”賣給年長20多歲的陳江水。而這一切對于林市而言才剛剛開始,陳江水施加給她的痛苦包含了靈與肉雙重層面。
西蒙·德·波伏娃是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理論先驅,1949發表《第二性》中她提出:一個人之為女人,與其說是“天生”的,不如說是后天“形成的”,是傳統的習俗和男權社會造就了女人。在經濟不獨立的前提下,女性被迫按照男性的價值取向生存,淪為“第二性”。婚后林市的身體被繼續“物化”為陳江水泄欲的工具。而主要原因除了社會因素之外,與她自身也是難以分離的。林市沒有獲得經濟獨立,所以她要承受陳江水給予她的一切,包括“性林虐”。在嫁給陳江水當晚,疲倦加上饑餓,已經使得林市快要虛脫。“喝醉酒的陳江水要履行做丈夫的義務,仍使得林市用盡殘余的精力,連聲慘叫。叫聲持續不斷,據四鄰說,人們聽伴隨在夜風咻咻聲中的林市干嚎,恍惚還以為又是豬嚎呢!”[1]75,這導致林市幾乎昏死過去,而陳江水十分老練地往林市口中灌酒。新婚燕爾,林市所感受到的不是柔情似水的愛情,而是赤裸裸的性傷害,她逃離叔叔那個封建家庭的“圍城”,又進入一個更加充滿原始獸性的異化“圍城”,新婚之夜的林市流下寒涼的淚水。所以在故事一開始,林市的命運已經注定,始終被陳江水牽引著,不可避免地重蹈母親的命運。弗羅特認為,當人受到精神壓抑時,如果不及時處理,他會變成一種介于“潛意識”與“意識”中的“前意識”,這種意識會逐漸潛藏在自己的精神當中,不易察覺,在人處于放松的情況下,這種意識會轉化為夢境呈現。林市的每個夢境看似是一個個體,卻無不相關,除了第一個夢因為母親離世而產生的思念之外,其他幾個夢與食物緊密相連,鹽巴蘸番薯簽飯、豬腳、面線。這恰恰說明饑餓始終包圍著林市,始終沒有得到解決,所以陳江水對他的性暴力也就不會停止。當林市聽到阿罔官與村中婦女在家討論自己遭到性凌虐時的嚎叫、整日不出門在屋子內睡覺、以及陳江水賭博這些事情后,林市礙于面子要證明自己并不懶惰,每天坐在自己家的門前,并且天真地勸導陳江水不要去賭博,而換來的是更大的傷害,陳江水揍她、捏她、擰她,延長在她里面的時間,她的咻咻聲像瀕臨死亡的小動物一樣。為了玩弄林市,以食物引誘和威脅林市,一次次地凌虐和折磨她。帶林市到豬灶清洗內臟,讓她觀看殺豬的全過程以及手臂中尚在蠕動的腸子。終于林市精神徹底崩潰,在幻覺中提起屠刀,效仿殺豬的方法肢解陳江水。由此看來在《殺夫》中“性”代表著男權社會,陳江水對林市的“性林虐”相當于封建社會施加在女性身上的大山,讓她難以透氣,即使林市用最血腥的方式表示反抗仍然難以喚起民眾的覺醒意識,最終林市的命運也是封建社會下女性共同的命運,被社會驅逐,被歷史離散。
《猛虎》也是一個關于“殺夫”的故事。與眾不同的是葉彌將敘事場所由農村拉到城市,由農村婦女的殺夫轉到知識男女之間新的對抗。若說《殺夫》中對“殺夫”行為的描寫屬于熱暴力書寫,那么在《猛虎》中則表現為一種冷暴力。冷暴力最明顯的特征是:“漠不關心對方,將語言交流降到最低限度,停止或敷衍性生活,懶于做一切家務,甚至表現為言語攻擊,在經濟上和性方面進行控制,有意或無意用精神折磨對方,使婚姻處于一種長期不正常狀態,影響對方正常生活。”[2]那么很明顯老劉對崔家媚的行為屬于“冷暴力”。對于一個男人而言,性能力是最基本而且最重要的,缺少性能力是對他們最大的侮辱,因此老劉自卑不已。而在男權社會中,男性應該占據主動權,即使難以占據主導地位,最起碼雙方應是處于對等關系,但是老劉顯然失去這種天然的優勢,使得他對崔家媚始終力不從心。崔家媚水波式的腰肢體現出旺盛的生命力,這恰恰給從陽痿到中風的老劉很大的威脅,所以他極力勸解妻子紅杏出墻,把希望寄托于妻子外出偷情而掌握家庭中的主導權,當然這種企圖最終以失敗告終。轉而老劉把這種性壓抑轉移到沒有心機的女兒身上,摸摸小腰、親親額頭,甚至女兒的衛生巾與內衣都不放過,以此來獲得心理的補償,足見他內心的變異。老劉在面對這種陰盛陽衰的狀況,他沒有選擇陳江水那種肉體暴力來實現自己內心的發泄,而是選擇一種“非暴力不合作”的冷暴力方式來實現對女人的報復,拒絕與妻子交流、拒絕治療、拒絕外出,時刻與妻子相背而行。因此崔家媚承受身體與精神的雙重壓力,一方面性欲得不到;另一方面每天還要承受老劉的沉默與背地辱罵。長此以往使得崔家媚對生活麻木到極點,最終殺掉老劉她并未覺得害怕與內疚,看似這僅僅是一時的沖動,其實是長期的壓抑之后的瞬間爆發。
《殺夫》與《猛虎》分別體現兩種殺夫模式,性暴力屬于施加在身體上的夫權暴力,冷暴力則屬于無愛婚姻下的精神暴力。這兩部作品在內在書寫上,同時流淌著時代的血脈,關注點由社會轉到個人,林市的悲劇最終主謀男權社會下的陳江水與阿罔官;而老劉與崔家媚之間的主要原因除了老劉的性無能之外,更主要的是兩人之間失去愛的基礎,以及拒絕交流后的沉默。葉彌在兩性關系的基礎上思考了一個更為深刻的問題,對人與人之間能否達到絕對的溝通與理解提出最根本的質疑,而這也是對女性主義書寫題材的一個超越。
輿論指的是在一定社會范圍之內,消除個人意見差異,反映社會知覺和集體意識的和多數人的共同意見。輿論分為官方輿論與民間輿論,官方輿論帶有很大的權威性,相反民間輿論則具有一定的不穩定性,其中夾雜著很多的個人情感。同樣在文學創作中,這種民間輿論無處不在,它是文本構成一個基本底色。在魯迅的筆下,這種民間輿論被稱為“看客”,由幻燈片事件始發到《祝福》《孔乙己》《復仇》,都體現了這種民間輿論暴力,他們既代表民眾自身的一種覺醒意識,同時也是對社會狀態的一個反應。《殺夫》與《猛虎》書寫的都是“殺夫”的故事,但是輿論所站的立場卻截然不同。
《殺夫》中林市的死不僅承受族權與夫權的壓迫,還承受以阿罔官為中心,街坊鄰居組成的“無意識殺人團”而形成的輿論場對林市的精神打壓。這種精神打壓與魯迅筆下的祥林嫂不盡相同,林市向鄰里講述夢見母親時的神態及聽眾的反映與祥林嫂講述“阿毛的故事”時的情景十分相似,阿罔官訴說要去陳府王爺拜拜時的境遇與林市驚恐的反映,讓人想起柳媽勸祥林嫂捐門檻的經典段落。
在《殺夫》中我們可以看到出這部作品深深受到五四啟蒙思想的影響。在嫁給陳江水之前,母親被族人打死,年輕的林市缺少對女性生理的認知,初潮來時,難免有些驚慌,而這卻被鄰里當做笑談;林市希望把自己的夢分享別人,遭到別人的拒絕開始變得沉默,卻被說成思春。嫁給陳江水之后,林市徹底陷在輿論場的漩渦之中,難以自拔。最明顯的體現就是阿罔官,她在林市面前擺出一副德高望重的長者形象,傳授封建思想,讓不自醒的林市一度視她為自己的知己。而阿罔官卻集結村中婦女在自己家里造謠林市的性貪婪以及作為妻子的懶惰,使得林市在精神世界的最后一線希望也破滅了;同時阿罔官因為長期守寡,精神寂寞與空虛,每天站在墻腳偷聽陳江水對林市的性虐待,足見她的人獸兩面。以阿罔官為代表的村婦們,她們每天嫉妒、排擠和詆毀林市,這種外界看客帶來的脫離感使林市對這個世界徹底絕望,促使林市在幻夢中舉起屠刀。直至林市走上刑臺,她們還造著“無奸不成殺”的謠言來證明自己的存在。這是一種更為強大和牢不可破的“暴力”,它是一種殺人不見血的輿論力量,這些婦女既被人吃,遭受像林市般的折磨,轉而她們選擇遺忘,如魯迅在《諾拉走后怎樣》一文中說過:人們因為能忘卻,所以自己能漸漸地脫離了受過的苦痛,也因為能忘卻,所以往往照樣地再犯前人的錯誤。再度把這種折磨與痛苦施加給下一代,參與并成為吃人的一群。這既是社會的悲劇,也是人性的喪失。
終于,林市在精神恍惚下實現了“性反抗”,這無疑是對男權社會的一種反芻,也是被逼迫的結果。但是余下的女性,在她們身上我們似乎沒有發現絲毫覺醒的意識,林市被游街示眾,讓婦女引以為戒。這是諷刺,“吃人”的社會才會生出這樣“吃人”的人。最后“為應社會輿論,民俗國情,在送大牢前特將陳林市綁在送貨卡車上,由八名刑警監押另一人打鑼游街”[1]68,這里的“示眾”無疑象征著被驅逐的歷史女性,連同她們的發言權,也一道被扣押了。
在《猛虎》中民間輿論的立場則完全發生轉移,如若《殺夫》是站在陳江水的角度,那么《猛虎》則轉移到崔家媚這一女性身上。從她的外表看不到她的內心,她唯一顯露的是走路的姿態,總是腰肢帶著臀部,她展現給人們的總是勤勞的一面,“到家就里里外外的做家務,是丈夫和女兒的貼心保姆。不出家門的時候,她也是蓬頭垢面,和她們沒有兩樣。”[3]而這一點已經獲得街坊對崔家媚自身的一個肯定,不僅人長得十分標致,對待陽痿的丈夫也誠心誠意;后老劉中風,每次在陽臺上看見崔家媚外出消遣回來,總會沖著屋子的門大叫一聲“騷”,但是左鄰右舍從不這么說她,而且很同情她,看不過她的寂寞,專門到她家陪崔家媚打麻將,此刻崔家媚在人們心中的地位又提高一層,崔家媚沒有離開癱瘓的老劉,而是依舊陪伴在身邊;直至老劉死去,街上的人們對她那份同情憐憫的態度始終沒有發生改變,在老劉的尸體推向火化爐時,崔家媚撞到墻上的聲音像裝滿水的水桶從半空中落到地上一樣,女人們認為崔家媚撞墻的涵義與她們傷心的理由殊途同歸。這場艱苦卓絕的婚姻結束了,代價是老劉的一條命。但是誰也不會對老劉的死亡產生懷疑,即使產生懷疑,也不會說出口。在《猛虎》中,民間輿論場站在崔家媚的一邊,顯然這是對男權社會的一個反芻,也是對人性、良知的一種確認,但是這些群眾所看到的是真實的崔家媚么?其實作者通過外在輿論場對崔家媚堅定地態度,有意在“賢妻良母”的外在形象中不動聲色地展露著她的殘忍,因為精神打壓,她已經完全喪失作為人對生活的熱情,所以從頭到尾她都是麻木的,喜怒不形于色,“良家婦女”是崔家媚一直恪守的,這既成為對抗老劉一把鋒利的武器,也是自我走向毀滅的的一個催化劑。顯然葉彌的關注點已經遠超過封建社會下人們精神與肉體壓榨的一面,同時也沒有把視角放在一個人害死另一個人的懷疑上面,而是劍走偏鋒,表現的是人與人之間無愛基礎上所變現出一種猛虎式、冷暴力式的對抗,雙方都耗盡心力,人格扭曲,而結局也是兩敗俱傷。
在《殺夫》中民間輿論暴力是害死林市生命主要的劊子手,這種民間輿論同時也是男權社會的主要代言人。正是這樣一種狀態的存在,繁衍一個又一個人吃人的世界。而在《猛虎》中崔家媚顯然主導民間輿論的方向,這證明女性在社會中地位的提高,不必依附社會與男人,擁有了屬于自己的一個話語權。同時崔家媚為了獲得民間輿論給出“良家婦女”這一頭銜,葬送自己的對生活的熱情與親情,她也丟失本我的期待。
《殺夫》開創了兩岸“殺夫”題材的先河,隨后新時期的大陸作家爭先創作諸多此類作品,其矛盾主要集中體現在家庭暴力上面,包含身體暴力、性虐待、精神暴力等。這些創作不約而同都出現了一條有趣的關系線,作品中的男性對待鄰里、同事甚至妓女都是十分平和友善,但是轉移到妻子這一對象時,則表現極其的暴力。作者選擇這種書寫方式無疑是想通過男性對女性無情的壓迫反映男權社會下女性所遭受的苦難。那么為什么作者要以男女之間這種極端對立的方式來體現男權社會的可憎之處呢?
李昂在《寫在前書》中說,《殺夫》是“對臺灣社會兩性問題所作的探討”,“傳達出傳統社會中婦女扮演的角色與地位”,同時作為一位女性作家,這部“女性主義”小說是在為女性發聲,而充當發聲的工具便是“殺夫”這一行為,她企圖用這樣一種敘事行為來顛覆男權中心話語的地位。“殺夫”代表對傳統社會的顛覆,因為歷來文學作品中的女性的代名詞是容忍,精神渙散的祥林嫂、為奴隸的母親、菉竹山房里面的姑姑,這些人對社會的壓迫選擇一種平和的方式:承受。既然李昂選擇“殺夫”這樣一個有悖常理的行為,必然要為這種行為提供足夠的道義支撐,這樣才能夠在這一行為發生時,讀者在意的不是殺夫這一行為而是催化這一行為背后的男權社會。按照這種敘事倫理發展下去,這部小說顯然變成壓迫與被壓迫的二元對立模式。賦予林市無盡的苦難,而苦難的行使者便是陳江水。這種單項的男女敘事模式與潘金蓮殺夫模式大同小異,都是站在一個制高點審視一切,從而使得小說缺少對家庭內部更為本真的透視與思考。所以王德威評價:“人物平板,情節失真、不夠寫實。”[4]
同時,當女性作家試圖以“殺夫”這種方式來表示對男權社會的反抗時,這種行為其實是男權文化下的產物。女作家想通過“殺夫”這一行為表現女性的覺醒意識,而這與男作家通過“殺夫”體現社會中的男權意識有相同之處。但是現實是不容置疑的,它不會以作家的意識為轉移,實際上這種男權文化已經充斥在社會的每一個角落,而在女作家試圖通過“殺夫”來體現女性的反抗時,實則已經深陷男權文化之中,那么這樣看來女性的“覺醒”似乎缺少支撐,成為無水之河。波伏娃曾說“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塑造成的”。同而言之,男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因為人類是一個群體,隨著時間的流轉形成了一種群體文化,但是文化自身具有主觀性,它以一種非理性的方式影響并塑造著個人,這時,我們每個人都潛移默化受文化的影響,內心深處也會形成一種約定俗成的規則,但我們又無時無刻不受它的壓制,所以說人即是文化的附庸品。而這種把男人簡單地歸結為“男性”所代表的男權社會,忽略他作為一個人最起碼的生活感知,實際掩蓋家庭生活背后的真實與復雜。
《猛虎》則提供了一個新的敘事可能,葉彌跳出了女性書寫的舒適圈,既沒有專注女性個體經驗的表達,也沒有局限在二元模式當中,而是更多地從人性的角度出發,探討人普遍的生存困境以及人性的復雜。葉彌稱她寫的這些事情是現實“無法回避的東西”,因為它是時刻都存在于社會當中,“存在并非已發生的,存在屬于人類可能性的領域,所有人類可能成為的,所有人類做得出來的”[5],缺失性功能的老劉與名節觀念深入骨髓的崔家媚,因為愛欲的缺失,他們都變成了瘋狂的“猛虎”,相互傷害、相互撕扯、直至隕落。小說家的使命是對現實進行觀察與分析,書寫出各種存在的可能。葉彌實則通過老劉與崔家媚的對抗反映出在現世中人與人之間的對抗也是一個永恒的命題,它根植在人們的本性當中,揮之不去,它是人類獸性的一種體現,也是最殘酷的一面。同時,葉彌在書寫崔家媚與老劉的對抗過程中,觸摸到了生活的質感,用生活的碎片堆積起兩人對抗的前奏,潛移默化之中展現人性深處“惡”一面,而沒有簡單地陷入道德批判中。在《猛虎》中葉彌沒有運用理想主義的傾向,而是把小說建構在存在的思考上,挖掘其蒼涼的人生底色,正視現實。這也是一位優秀的作家真正要傳遞的東西,從現實的表層挖掘出其產生的源頭,讓讀者認清人生、生活、命運的本來面目。同時也寄托作者對于重建人類精神的期待,體現人道主義關懷。
《殺夫》與《猛虎》都以“殺夫”為主題,兩性關系為其主要表達對象,但內在語境存在很大的差別。林市所處的時代是封建社會,林市與陳江水是奴役與被奴役的關系,林市之于陳江水是性工具,而不是作為一個“人”存在。在林市殺夫行為發出那一刻,對于當時的時代環境而言,帶有一定的反抗性。反觀林市周圍的女性,例如阿罔官,在家庭生活中,同樣遭受此境遇,但是她們沒有團結反抗這種對女性非人的待遇,而是成為男性社會的幫兇。有很多評論家認為林市的反抗是極其微弱,這一點得到公眾的認可,但是在“鐵屋子”內,第一個發聲者的力量和勇氣是不可小覷的。在《殺夫》之前,類似林市遭遇的女人比比皆是,路翎《饑餓的郭素娥》中的郭素娥因為饑餓無法養育兒女而出賣肉體,被村人說成蕩婦,被活活逼死。吳組緗《菉竹山房》中的姑姑因為與喜歡的男子約會而被詬病,而后男子死去,她守著所謂的貞潔而精神變得不再正常。由此看來,在《殺夫》中,李昂塑造的林市形象對于文學界而言具有開創性的作用。那么跨越幾十年后葉彌攜《猛虎》再次出現,同樣描寫兩性關系,但是《猛虎》超越二元對立關系,寫出人性的復雜,顯然崔家媚對老劉的殺害使用的并非是冰冷的刀子,而是精神的麻木,而這種麻木的結果并非是由崔家媚一人所導致,老劉對待崔家媚的態度也是冷酷至極,兩人長時間的心理防線逐漸升高,導致最終的悲劇。由此可見葉彌“殺夫”擺脫傳統男女之間的對立關系,她沒有采取上帝的視角,對這一切采取憐憫的態度,而是平視待之,圍繞一個家庭,通過各種細部的處理勾勒出一個不可挽救的現代家庭。而這恰恰也是葉彌對這個時代的思考,現代人被各種大小事情分解,生物學上我們看似完整,但是我們的精神已經四分五裂。李洱《應物兄》中刻畫一個學院群體精神的離散,而這個群體是整個社會的中堅力量,何況我們普通人呢?伴隨著自我精神的瓦解,我們逐漸變成一個冰冷的個體,崔家媚在殺死老劉那一刻,既無悲傷,也無歡喜,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而這構成現代人的真實寫照。從《殺夫》到《猛虎》我們會發現隨著作家的更迭,對兩性關系的描寫呈現出豐富的面貌。從“熱暴力”到“冷暴力”,民間輿論場開始轉移。從批判社會現實到挖掘人性復雜,作品反映出時代在進步、人們在覺醒,同時也滲透出作者對當代人精神狀態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