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娟娟
(西北政法大學 哲學與社會發展學院,陜西 西安 730000)
所謂網絡欺凌,是指蓄意、惡意并重復采用信息通訊技術(ICT)來中傷、羞辱以及(或者)操縱以及(或者)排斥某一個人或某一群人[1]75。總體來看,雖然青少年網絡欺凌與傳統欺凌的本質相同,且兩者之間還存在一定的共發性或連貫性,但由于發生場域殊異,網絡欺凌又具有一些與傳統欺凌明顯不同的新特征。因此,在對比分析的基礎上,厘清青少年傳統欺凌與網絡欺凌的聯系與區別,并在此基礎上把握網絡欺凌的本質與特征,是對其進行有效規制的前提。基于此,在青少年網絡欺凌研究領域,有關網絡欺凌與傳統欺凌的關系問題是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基礎議題。在網絡社會與現實社會的關系問題上,雖然網絡社會學界一直存在著“創新說”與“延伸說”之分,但更多的學者仍傾向于認為網絡社會源于現實社會,但又異于現實社會,前者是后者在網絡空間的延伸與變異[2]。本文嘗試從網絡社會學有關虛實關系問題的基礎共識出發,對青少年網絡欺凌與傳統欺凌的關系問題進行探討。
當面欺凌和網絡欺凌涉及許多相同的人,二者擁有更多的相同點而不是不同點[3]。網絡欺凌至少在欺凌要素、根本誘因、欺凌角色的復合性及被欺凌者應對方式等幾個重要方面實現了對傳統欺凌的移植,其邊界延伸至虛擬的網絡空間之中。
無論發生在何地,以何種面貌出現,欺凌就是欺凌,其本質相同。所以,盡管不同的研究者對傳統欺凌和網絡欺凌的界定并不完全一致,但大多數研究者在欺凌行為的構成要素上已在一個合理的水平上達成廣泛一致:第一,欺凌雙方存在強弱失衡,即:欺凌者往往在力量、心理、關系或網絡技術駕馭等方面強于受欺凌者,欺凌過程呈現明顯的恃強凌弱、以大欺小、以眾欺寡的特征;第二,欺凌行為的蓄意性或惡意性,即:欺凌行為并非偶然發生,而是欺凌者故意謀劃的結果;第三,欺凌行為的攻擊性,即:欺凌過程伴隨著推搡、擊打、嘲弄、侮辱、誹謗、恐嚇、隱私信息曝光、孤立、排斥、騷擾、財物破壞、搶劫、敲詐勒索等形式的敵對或攻擊行為;第四,欺凌行為的重復性,即:欺凌行為并非僅發生一次,而是在某個時間段內反復發生;第五,欺凌行為的傷害性,即:欺凌行為對欺凌的相關主體——欺凌者、被欺凌者和旁觀者——均產生不同程度的傷害或威脅。構成欺凌的上述要素決定了無論是何種形式的欺凌,也無論是何種程度的欺凌,其本質都是侮辱性的殘忍行為[4],需要被作為反社會行為來認真關注、思考和處理。
對傳統校園欺凌的諸多案例進行分析可見,青少年之間的口角、玩笑、碰撞、經濟糾葛等偶發事件或微不足道的瑣事是絕大部分校園欺凌事件發生的直接誘因。此外,網絡成癮引發的敲詐勒索、網絡暴力游戲引發的行為模仿,戀愛引發的情感糾紛以及社會團伙的教唆等因素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導致校園欺凌事件的發生。總體來看,青少年網絡欺凌的誘因呈現模糊化、游戲化和瑣事化[5]。對比可見,雖然網絡欺凌因發生情境的特殊性而在誘因方面有所不同,如網絡的去抑制性可能強化網絡欺凌[6],網絡的便捷性可能觸發網絡欺凌等。但總體而言,青少年網絡欺凌與傳統欺凌產生的誘因具有更多同質性,而非異質性。首先,欺凌的直接誘因。正如賈斯汀W.帕欽(Justin W.Patchin)在其研究中指出的,無論欺凌發生在哪里,其原因都是相似的,欺凌事件的主要導火索仍然來源于學校[7]30。針對網絡欺凌的研究亦指出,凡受到網絡欺負的人,都在現實生活中受到過校園欺負,而且大部分的網絡攻擊的理由都來源于日常生活[8]。因此可以說,青少年因為日常學習、生活中的齟齬、矛盾和沖突而選擇通過欺凌他人釋放壓力、宣泄情緒、表現自我或打擊報復等是導致該群體欺凌行為頻發的主要的直接誘因。其次,欺凌的根本誘因。發生時空的殊異僅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擴大或抑制欺凌行為的作用,但兩類欺凌背后的行為主體的同一性決定了根本誘因的一致性。詹姆斯E.狄龍(James E.Dillon)在分析欺凌行為時指出,隱藏角色——成熟過程中的青少年的大腦——對欺凌行為起到了決定性作用。這一角色解釋了為何學生們不能很好地分辨是非、對他人的感受如此淡漠;解釋了學生對世界的看法為何有別于成人,以及為何要把他們視為“半成品”,要比成年人得到更多的關注[9]。處于人生風暴期的青少年,其在生理、心理、道德發展、人格發展及社會交往等方面的不成熟、不穩定,往往導致其無法以恰當的方式處理與同輩、異性,甚至是陌生網友等人群的關系。同時,在其所嵌入的外部社會環境,包括家庭、學校、社區、社會等相關主體未能提供及時、有效的教育、引導和監督的情況下,部分青少年便容易因為認同青少年幫派亞文化或犯罪亞文化、屈從于群體壓力、內化外部群體為其貼上的負面標簽、在與不良或嚴重不良行為青少年進行接觸的過程中進行模仿和學習、基于對被欺凌者的性別、性取向、種族、信仰、殘疾、體重、相貌、身體能力、心智水平或社會地位等所形成的歧視或偏見,以及希望通過欺凌他人贏得同輩群體的認同與尊重而出現不同程度的欺凌或暴力行為。
青少年群體中存在一定比例的“復合欺凌”現象,也即:傳統欺凌與網絡欺凌在某些青少年身上同時發生,從而導致兩類欺凌中的主客體角色交疊或復合的情況。首先,傳統欺凌的施害者與受害者很可能轉換為網絡欺凌的施害者與受害者。針對陜西省青少年網絡欺凌問題的問卷調查也顯示,在過去的一年中,有13.9%的受訪者曾同時遭受過傳統欺凌和網絡欺凌,有2.5%的受訪者曾同時實施過傳統欺凌和網絡欺凌。同時,對網絡欺凌的受害者與施害者所進行的進一步的統計分析發現,有30.1%的受害者表示同時遭受過來自欺凌者的網絡欺凌和傳統欺凌,有45.5%的施害者表示同時實施過針對被欺凌者的網絡欺凌和傳統欺凌。此外,黎亞軍對青少年網絡受欺負與傳統受欺負的共發性的實證研究也顯示,兩者之間具有較強的共發性,69.4%的網絡受欺負者同時是傳統受欺負者[10]。其次,傳統欺凌的欺凌者亦會轉換為網絡欺凌的欺凌者或受欺凌者,而傳統欺凌的受欺凌者亦可能轉換為網絡欺凌的受欺凌者或欺凌者。例如,賈斯汀·帕欽等人指出,當面欺凌別人的青少年在網絡上遭受或實施欺凌的可能性是其他人的兩倍多,當面遭受欺凌的孩子受到網絡欺凌的可能性幾乎是其他人的三倍[11]7。此外,另一項調查顯示,傳統欺凌中,有超過33.0%的被欺凌者和27.3%的欺凌者遭受過網絡欺凌,有16.7%的被欺凌者和30%的欺凌者同時也是網絡欺凌者[12]。欺凌角色的復合性表明,網絡欺凌與傳統欺凌確實涉及更多相同的人,即:兩類欺凌的主客體基本相同。
大多數傳統欺凌和網絡欺凌的受害者在面對欺凌傷害時選擇隱忍,即使選擇向外求助,大部分受害者也會優先選擇向同學、朋友甚至是網友求助,而選擇向家人、老師等成年人保持沉默。阿代爾等人以新西蘭為基礎的研究指出,僅有21.0%的欺凌被報告給教師以及(或者)其他成年人[13]52-53。劉曉梅對天津17所學校進行的問卷調查顯示,近七成受到校園欺凌的學生并沒有將自己所遭遇的暴力告訴老師、家長,也沒有向警方報告,而是選擇了忍耐和沉默[14];網絡欺凌方面,針對陜西省青少年網絡欺凌問題的問卷調查顯示,有60.8%的被調查者在遭受網絡欺凌后出現了求助行為,同學、朋友和網友被求助的次數占總選擇次數的76.0%,家人和老師僅占32.4%。江文等在其研究中報告的此類數據分別為63.2%和34.5%[15]。楊巧、陳祉諾所開展的質性研究也有類似發現,網絡欺凌的受害者會礙于情面、對父母限制自己上網的擔憂,以及對學校和老師在處理網絡欺凌事件上的策略的無效性的認識等方面的原因,而選擇對其保持沉默[16]。遭受欺凌的青少年對欺凌行為的默然應對,在強化欺凌行為的隱蔽性的同時,弱化了欺凌問題的嚴重性;而家長、老師等重要成年人在青少年欺凌行為應對過程中的普遍缺位,則在顯著地弱化被欺凌者的社會支持系統的同時,強化了欺凌問題規制的困難性。
作為發生在虛擬、流動、匿名、去中心的網絡空間中的欺凌行為,網絡欺凌因其發生場域的殊異而在發生時空、力量對比原則、主客體的熟識程度、角色轉換的可能性、旁觀者施加影響的可能性、欺凌的形式、欺凌的危害程度以及規制的困難性等幾個不同側面實現了對傳統欺凌的挑戰,使其成功地具有了一些新面貌。
青少年網絡欺凌與傳統欺凌發生的時空殊異。已有研究表明,傳統校園欺凌主要發生在課間、就寢時間、午飯時間、上學前后、乘坐校車期間等有限的時間節點,并主要發生在操場、教室、走廊、食堂、洗手間、宿舍、學校門口及校園周邊等家長、老師和其他學校管理人員無法實施有效監管的相對隱蔽的現實物理空間。與之不同的是,網絡欺凌具有明顯的網絡或電子屬性,其主要利用手機、筆記本電腦、平板電腦以及其他新型的電子交流工具實施,并發生在不受上述具體時間和物理空間限制,只要能夠順利利用網絡便可隨時進入的虛擬的網絡空間之中。
青少年傳統欺凌與網絡欺凌均存在欺凌雙方的強弱失衡現象,即:欺凌者與被欺凌者在力量或影響力方面的不平衡現象。但不同點在于,兩者在強弱失衡的基本維度——力量對比的基本原則——上存在明顯不同。傳統欺凌的強弱失衡往往指的是欺凌雙方在身體素質、語言能力、社會地位等方面存在明顯的不均衡。由于其發生時空迥異,傳統的力量原則在虛擬的網絡環境中面臨挑戰。在網絡欺凌中,基于網絡技術駕馭能力的高低、網絡社交圈子的大小,以及網絡互動程度的深淺等方面的差異而導致新的失衡,并賦予力量原則新的含義。
傳統欺凌是一種當面欺凌,因此,欺凌者清楚地知道自己對誰實施了欺凌,被欺凌者亦明白無誤地知道是誰實施了針對自己的欺凌。然而,由于網絡空間的虛擬性,上述在傳統欺凌中不言自明的信息在網絡欺凌中卻變得的模糊不清、難以把握。網絡欺凌的受害者并不一定清楚是誰在欺負自己,而網絡欺凌的施害者亦有可能并不清楚自己對誰實施了欺凌。針對陜西省青少年網絡欺凌問題所進行的實證調查便顯示,有41.8%的被欺凌者不認識欺凌者或不清楚自己認識不認識欺凌者,同時,也有66.5%的欺凌者表示不認識欺凌者或不清楚自己認識不認識被欺凌者。由此可見,與傳統欺凌相比,網絡欺凌中的主客體的熟識程度明顯較低。
在傳統欺凌中,由于欺凌者與被欺凌者之間在生理、心理、社會關系等方面力量對比懸殊,因此要實現角色轉換絕非易事。但在虛擬的網絡空間中,這種力量或演化為不受限制的數字技術,或來自于網絡上的聲望和影響力,或來自于網絡上的先發制人,或僅僅來自于網絡本身的匿名性[17],從而使得欺凌者與被欺凌者之間的角色轉換變得相對容易。有研究指出,以往不同年齡段可能表現為不同的欺凌行為,但在網絡上,欺凌行為的持續傳播會跨越年齡的限制,被不同的人群復制和模仿,從而可能會循環出現。網絡欺凌的循環往復讓欺凌者和被欺凌者可能快速轉換。有研究證明,實施網絡欺凌者成為被欺凌者的風險是其他人的20倍[18]。
旁觀者是指欺負事件的知情者、目睹者及干預者(包括幫助受害者,也包括幫助施暴者),根據其行為類型可以分為四類:協同欺負者、煽風點火者、置身事外者和保護制止者[19]。旁觀者的行為選擇在欺凌行為的擴大或抑制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針對陜西省青少年網絡欺凌問題所進行的實證調查顯示,當目睹網絡欺凌時,有42.5%的受訪者選擇既不參與也不干預、有50.1%的受訪者選擇幫助被欺凌者,有2.1%的受訪者選擇協助欺凌者。而當目睹傳統校園欺凌時,受訪者在上述三類選項上所作的選擇則分別占到了總選擇次數的37.4%、59.2%和2.2%。對數據進行對比可見,兩類欺凌的旁觀者中均有略超過半數的人表示曾對受害者施以援手,但相比較而言,網絡欺凌的旁觀者采取積極的施助行為的可能性要低于傳統欺凌,采取消極的旁觀態度的可能性則要大于傳統欺凌。凱利 狄龍(Kelly Dillon)和布拉德 布什曼(Brad Bushman)對人們在在線聊天室中看到網絡欺凌時是否愿意進行直接干預的研究也顯示,僅有10%注意到欺凌行為的參與者進行了直接干預(通過發送信息給攻擊者,或通過聯系群主的方式[20]。究其原因:第一,網絡欺凌所導致的傷害的不可見性或難于察覺性,可能大大降低了網絡欺凌的旁觀者對被欺凌者因遭受欺凌而承受的痛苦、傷害或不幸的感知水平;第二,網絡欺凌數量眾多的旁觀者的存在可能導致更為明顯的責任旁寄與責任解構[21]現象的出現;第三,網絡空間的流動性、異質性,尤其是網絡交往中普遍存在的陌生人關系,可能導致網絡欺凌的旁觀者在能力感、控制感、安全感、關系感和支持感的明顯弱化,從而可能促使其采取更為消極、冷漠的方式對待被欺凌者。
傳統欺凌的形式多樣,既有生理欺凌(也稱直接欺凌或攻擊),也有心理欺凌(也稱間接欺凌或攻擊),前者致力于給目標人物造成身體傷害或財物損害,后者則重點對其進行內部攻擊[22]14-16,針對陜西省青少年網絡欺凌問題所進行的實證調查顯示,無論是遭受、實施,還是目睹過校園欺凌的受訪者,均表示“挖苦嘲弄、侮辱責罵、疏遠孤立及散布流言蜚語”等心理欺凌形式是青少年最為頻繁使用的校園欺凌形式。在虛擬的網絡空間之中,由于行動者身體的不在場或曰缺場,導致基于生理的直接欺凌難以出現,從而使得心理欺凌成為青少年網絡欺凌的絕對形式。正如有研究者指出的那樣,網絡是人性的實驗室,從本質上來看網絡欺負是一種心理虐待[23]。由此可見,無論是在傳統欺凌還是網絡欺凌中,心理欺凌均為欺凌的主要形式。但區別在于:第一,與傳統的心理欺凌形式相比,網絡欺凌依托虛擬的網絡空間,萌生了包括網絡辱罵、網絡騷擾、網絡追蹤、在線孤立、網絡論戰、網絡威脅、網絡敲詐、披露隱私、網絡詆毀、網絡偽裝等在內的更為復雜、多元的心理欺凌形式;第二,在傳統欺凌事件中,生理欺凌與心理欺凌常常以不同程度地組合發生,往往伴隨直接的生理傷害,且“毆打”在遭受、實施和目睹校園欺凌的受訪者的選擇中呈現持續增長趨勢。但在網絡欺凌事件中,生理欺凌與心理欺凌組合發生的情況并不常見,生理傷害通常可能只是心理欺凌產生的間接后果。然而,在兩類形式的欺凌組合發生的事件中,被欺凌者往往遭受了嚴重或相當嚴重的身體攻擊,這類行為往往已溢出欺凌的界限,成為犯罪行為。
青少年網絡欺凌與傳統欺凌均后果消極、影響負面,其不僅給受害者帶來身體傷害和心理創傷,而且給旁觀者帶來不良示范和心理壓力,同時亦增加了欺凌者因自身的欺凌行為而遭受報復、譴責、懲處,以及未來出現更為暴力的反社會行為的風險。但正如坎貝爾(Campbell)、斯皮爾斯(Spears)等所指出的那樣:雖然那些被當面欺凌過的學生說,欺凌對他們的生活造成的影響比那些受到網絡欺凌的人受到的影響更加殘酷和難以忍受,但從他們的心理健康水平來看,網絡欺凌的受害者比當面欺凌的受害者具有更多的社會問題,也更加焦慮和沮喪[24]。可能的原因在于:(1)網絡欺凌的實施不受時間、地點限制,欺凌者可能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對受害者實施網絡欺凌。由于被欺凌者在一天中的任何時間,都可能收到惡意的短信、郵件、視頻等,這種持續不斷又無法躲避的欺負行為,會給受欺負者帶來更嚴重的心理折磨[25];(2)網絡表達的隨意性,網絡言論的難于消除性、以及網絡傷害的不易察覺性,使得欺凌者可能采取更為殘酷的方式對待被欺凌者,并必然因此使被欺凌者遭受比傳統欺凌更為嚴重的心理傷害;(3)在流動的網絡空間之中,可能會有無限多的受眾在極短的時間內即通過簡單的鼠標點擊了解、甚至是參與網絡欺凌事件,其所暗含的被瘋狂傳播、人盡皆知以及疊加欺凌的風險,使得網絡欺凌的危害無限膨脹,并因此急遽加劇了受害者的心理痛苦。
傳統欺凌與網絡欺凌均難以進行有效規制,但網絡欺凌規制的難度更大,原因在于:首先,網絡欺凌的高隱蔽性導致規制難度增加。與傳統欺凌相比,網絡欺凌更難識別。一方面,基于“擔心父母可能因此限制自己上網”“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被欺凌這件事”及“自己能夠應對解決”等方面的考慮,網絡欺凌的受害者在面對欺凌或攻擊行為時往往不愿將可能、正在或已經發生的網絡欺凌事件告訴成年人;另一方面,由于網絡欺凌行為所具有的顯而易見的偏差性和越軌性,欺凌者往往以匿名或身份偽裝方式實施欺凌,因此,即便網絡欺凌的受害者及時告知了網絡欺凌事件,相關機構或主體也很難及時,甚至根本無法找到欺凌者。當網絡欺凌事件發生時,網絡欺凌的主客體雙方的雙向隱匿必然在增加網絡欺凌的識別難度的同時增加規制的難度。其次,重要成年人在幫助青少年應對網絡欺凌過程中的缺位導致規制難度增加。由于對網絡欺凌存在的可能的認識偏差、時間精力不足,以及網絡技術有限等原因,家人、老師等重要成年人在幫助青少年應對網絡欺凌方面作用相對有限。再次,現有的規制策略的效力有限。我國當前針對青少年欺凌問題的規制策略仍主要集中在傳統校園欺凌領域,尚未能在慮及網絡欺凌的普遍性、特殊性的基礎上制定系統且具有針對性的規制策略。因而,即便對少量被知曉的網絡欺凌事件進行處理時,也往往因為規制策略缺乏針對性而無法對欺凌事件的實施者、受害者等相關主體采取應有的懲戒或及時有效的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