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見

水彩畫

如果只是粗線條的勾勒

只把黑色的鉛，做成山水的面紗

畫中的事物，就會被罩在寂靜的鐘里

——而如果，添加一些潤劑的話

或許，就能穿越到另一個世界當中

于是，你拿出poster? couler

開始添加紅、黃、藍

添加蟲翼、爐火和星辰

添加春天和歌唱

添加情人，紅潤的臉和紫羅蘭的香

最后，才是詩和夢境

是的，你現在就在做

你要把走丟的，一個個都找回來

油菜花

我看見的，不是你看見的

集體的宏大、喧騰與明亮

不是贊美的詞匯，互相擁抱和親吻

我看見的，是僅有的一小株

被菜園疏遠，在土墻的籬笆下

卑微地活著

白天，驚慌地看著經過的羊群

夜晚，提著燈盞，照亮小片的空間

我看見的，是她的憂郁與孤單

我看見的，也像是自己夢的殘片

春水謠

與春天有關，金色的愛

從天而降。與經驗有關

是冬眠、解凍、蘇醒、歡唱

歌謠，包含例行的敘述：

是青關河捧出山中的情書

是河邊，新長出的胡須

是幾處軟泥，留下小獸的足印

而宏大的抒情，屬于夜晚的草木

是名詞，以一種身姿和表情

是動詞，把眾多的吸管一齊伸向夢

是擬聲詞：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聽吧，這些集體的轟鳴

一陣又一陣的，自由與歡騰

一陣又一陣的，天地間

巨大的吮吸聲

復述

慢慢的，記憶的枯枝

在夜的黑壤中，又重新復活

他傾聽，時時露出微笑

他專注，并投出期許的閃電

這是昨晚，給兒子講自己的童年

光亮，沉睡在黑色中

過多的光亮，讓事物暫時失明

——被小蝎子蟄疼哭著跑回的情狀

——上樹掏鳥窩被攻擊的情狀

——在河邊徒手抓蛇的情狀

現在，肉質的花朵已然綻放

蒼穹的大網只捉住幾顆星子

多年前的夏夜，我也一樣

端坐在奶奶面前，聽她敘述

家族里冰涼的往事

清醒而痛徹，伴著林中

一聲凄慘的鳴叫

眺望

山腰，羊群，三月，云朵

風斜著身子，鳥群在尋找愛情

一聲聲呼喚，像蹦跳的珠子

不必擔心，枝條的驚慌和事物的走失

你只需，向陽而居，看著年輕的面孔

那些耳熟能詳的名字：石楠、柳金、黃櫨、苦楝

如今正捂著凍瘡，誓要長成大個兒

而陽光，像肥料。

此時，思想透明，詞語安靜

只有遠處的青關河，像在時間之外

唱響清晨，又唱響黃昏

院中

一層，又一層。我看著風

試圖揭開事物的外相。比如

粉紅的褲衫，和窗臺上一件

藍色的超人披風。比如院中

醬缸上失色的罩布，生銹的羊毛剪

和你，去年栽種的石榴樹

淡青色的芽苞，像你，在側身

與我談話。幽秘的，清新的

你閃動著眼睛，望著一只黃鶯

銜著碎線和殘羽，經過上方

——“好美啊，嫩黃的喙

和精巧的爪”

——“可是，這又多讓人失望

它連一聲啼鳴，都不舍得留下”

虛掩的門

像風來，還保持訴說的姿態

在墻壁的內側，劃痕鮮明如初

是否這里曾發生什么

立于此時和昨天，幻想貼近

地面，也許，蒼白的臉會走出

會捧著《瓦爾登湖》念給我聽

“一切悟性都隨著清晨蘇醒”

親愛的，請原諒我吧

握緊的筆桿，寫不出一個字

有事物在走近，它在輕拍

袖口的刺繡，像提示

一句秘密，有一面鏡子

正貼在某個墻上

（董賀，中國詩歌學會會員，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詩選刊》《詩歌月刊》《星星》詩刊、《草堂》等刊，著有詩集兩部。）

編輯：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