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洪波 朱清劍 余錦平
(1.武漢工程大學 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00;2.湖北省農業科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4)
發展是解決貧困的根本途徑,科學技術作為發展的第一動力,無論是推進脫貧攻堅,還是助力鄉村振興,都離不開科技創新的引領與科技成果的應用。科技精準扶貧依托科技、人才、資源等要素,以精準識別、精準幫扶、精準管理、精準考核為導向,實行“精準滴灌”與“靶向支撐”,在轉變“救濟式”扶貧造成的“等靠要”觀念的同時,真正做到“授人以漁”和“扶貧扶智”。科技扶貧已然成為補齊農村這塊“短板”、拉長農業這條“短腿”和填平貧困這塊“洼地”的根本出路。
從提出科技在反貧困中起到重要支撐作用開始,國內學者不斷聚焦于不同視域、不同區域、不同主體的科技扶貧對策與成效分析,趙慧峰等[1]多維分析了“科技專家+公司+基地+農戶”的“崗底模式”的成功經驗。馮楚建等[2]通過個案研究,發現科技精準扶貧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科技精準扶貧模式應與當地生產生活方式、社會文化傳統和資源稟賦條件相結合。薛曜祖[3]以呂梁山集中連片特困地區為對象,研究發現完善科技扶貧基礎設施和提升農戶技能水平能夠充分發揮科技扶貧聯動效應。與此同時,學者們開始注意與反思科技精準扶貧實踐中面臨的問題與約束。研究發現,精準識別、精準扶持和精準考核是我國精準扶貧面臨的三大困難,提出保證精準扶貧實際成效,要創新識別機制、考核機制、受益機制、資金管理體制和金融創新到戶機制等扶貧工作機制[4]。熊曉煉等[5]針對民族地區科技精準扶貧的體制約束,提出建立能使科技扶貧與貧困農戶相結合、科技扶貧部門間良好協作、扶貧項目有效整合管理、扶貧效果綜合評價與監督考核的協調機制。針對科技精準扶貧供需渠道不暢和供需對接失衡問題,熊娜[6]基于貧困戶個人、家庭與鄉村三重稟賦揭示了科技扶貧供需均衡的影響因素。
綜上,以往研究對科技精準扶貧的模式、成效評價、路徑優化、供需對接等方面開展了廣泛而深入的研究。但科技精準扶貧在實踐過程中仍存在諸多短板,突出表現為科技精準扶貧長效機制尚待完善、農業科技供給與貧困戶需求銜接的“精準度”不夠、農業科技推廣轉化為產業扶貧的動能還存在掣肘、科技扶貧的政府、市場、社會“三位一體”的格局還有待構建。如何在實現數量脫貧的基礎上,提高脫貧質量,增強脫貧可持續性亟待研究。為此,欲揭示繼而突破上述發展短板,本文以湖北省四大連片貧困區為研究對象,對湖北省科技扶貧實踐進行調研梳理,審視扶貧實踐成效,分析其實踐困境,進而為構建科技精準扶貧的長效機制提供思路。
湖北省貧困地區主要集中在武陵山區、秦巴山區、大別山區以及幕阜山區等集中連片特困地區,包括33個縣市380.9萬貧困人口。近年來,湖北省緊緊抓住科技創新“牛鼻子”,圍繞“輸血變造血、扶貧要扶智、創新促創業、治貧先治困”這四個方面,采用產業扶貧、智力扶貧、創業扶貧、信息化扶貧等手段,有效形成了科技助力精準扶貧的生動實踐。科技賦能之下,湖北省各貧困地區“造血”機能日益增強。
著眼湖北省貧困地區自然環境條件較差、貧困程度高、基礎設施薄弱、返貧風險大等一系列現實問題,湖北省科技精準扶貧堅持“把脈問診”與開好科技“藥方”相結合,圍繞制約貧困地區農業產業發展的關鍵性和瓶頸問題,綜合考慮當地資源稟賦、產業結構、主體培育等因素,依托貧困地區的自然、人文和資源優勢,開出具有地方特色的“治貧方”“脫貧方”“致富方”,變“大水漫灌”為定向“噴灌”、定點“滴灌”。創新探索出助力產業升級的“綠色式”扶貧模式、平臺基地引領的“示范式”扶貧模式、專家蹲點跟進的“定制式”扶貧模式、助力創新創業的“領頭羊”扶貧模式、齊抓共管的“協奏曲”扶貧模式等卓有成效的科技扶貧模式,大大提高了精準幫扶的針對性和實效性。
“授人以魚,更要授人以漁。”湖北省聚焦科技助力產業扶貧,整合貧困地區產業基礎和特色資源,以科技扶貧項目保障農民持續增收,以基地建設帶動特色農業產業化發展,激活貧困地區的內生動力,走出一條科技引領、互惠互補的產業共建之路。2018年湖北省共向貧困縣投入經費5346.8萬元,支持項目185個項目(深度貧困地區2120.8萬,支持項目78個)。通過實施科技計劃項目,在貧困地區培育推廣了一批新品種,集成轉化了一批新技術,探索完善了產業扶貧模式。與此同時,圍繞“一縣(鄉)一品一業一策”打造70余個“企業(合作社)+基地+農戶(貧困戶)+科技”模式的產業扶貧示范基地,帶動了貧困地區種植業、養殖業、優勢特色產業等領域成熟、先進適用技術的轉化應用和示范推廣,推動了特色農副產品加工業發展,大大增強了貧困地區的“造血”能力。
扶貧同扶志、扶智相結合是科技精準扶貧工作的應有之義。近年來,湖北省圍繞貧困戶實際需求進村入戶開展全方位科技服務,憑借“派人才”“做服務”“助培育”三板斧,有效打通“科技興農”最后一公里。實施科技特派員“百縣千鎮萬人工程”,鼓勵科技人員帶著技術和項目進村入戶,推進貧困村農村科技創新創業。此外,依托高校院所人才智力優勢,對貧困地區精準識別的鄉土人才、返鄉農民工、大學生村官、科技示范戶以及有勞動能力和學習意愿的貧困戶等,開展形式靈活多樣的實用技能培訓和就業創業培訓,為貧困地區培養愛農業、懂技術、善經營的科技致富帶頭人、新型職業農民和本土科技服務人才。通過參加農業科技培訓和技術指導,農戶不僅掌握了高效的農業生產技能與知識,還提升了家庭整體人力資本的積累,實現了家庭生計策略的多元化選擇。
在精準扶貧包含的“關鍵四問”中,“扶持誰”立足扶貧受體,解決瞄準扶貧對象的問題;“誰來扶”明確扶貧供體,強調多方發力,綜合治貧;“怎么扶”回答扶貧載體,強調幫扶過程中精準施策,厘清了供體、受體、載體之間的邏輯關系,涵蓋了精準扶貧機制全過程,是精準扶貧本質屬性的重要體現。為此,本文立足于科技精準扶貧的供體、受體與載體三個維度,來剖析湖北省科技助力精準扶貧實踐過程中出現的問題。
(1)農業應用科技成果開發與轉化效率低。一方面大量的科技成果閑置不能有效轉化為生產力,另一方面貧困戶市場主體渴望先進、適用的科技成果卻無從尋找,缺乏科技成果供給和需求的溝通機制。在目前的“由研到產”技術供給方式下,仍是單項技術引入示范推廣的多,而符合當地實際情況進行的多項技術的集成推廣少。
(2)科技創新市場導向意識與能力不強,對產業高質量發展支撐不夠。一方面政府管理部門以需求側為導向,追求產業規模擴大和生產能力提高,產業同質化嚴重,導致增產增量不增收的現象。另一方面各科研院所科技人員的考核目標和晉升方式偏重于科研論著與課題項目等理論成果,忽視對技術的實用化、親貧化與市場化的關注,致使部分科技扶貧項目市場導向性不強。
(3)政府、社會、市場等科技精準扶貧主體對推進“三位一體”大扶貧格局施力分散,缺乏良好的協同合作機制。一方面,因各部門目標資源的不同,使得扶貧工作在資金投入、監督管理、產權責任等方面缺乏必要的明晰,未能形成科技支撐精準扶貧的聚合力。另一方面,缺乏對社會群體合理的引導與運用,社會資本帶來的信任、關系和規范未能充分發揮作用,社會資源轉化為扶貧資源的動力尚還欠缺,還未形成科技精準扶貧的協同效應。
(1)貧困戶內生動力的不足制約了科技精準扶貧長效運行。調研發現,科技扶貧觸及的貧困人口普遍受教育程度低,思想觀念相對落后,加之,貧困家庭人口結構以老弱病殘等勞動力群體為主,接受新技術、新知識的能力較差,科學知識與科技成果在當地推廣困難重重。此外,思想認識上的“靠著墻根曬太陽,等著別人送小康”的“等靠要”的思想嚴重制約當地脫貧致富的發展。
(2)科技扶貧政策的供需匹配度較低,技術推廣與貧困戶的實際需求不能精準對接。一方面,貧困戶由于知識背景的缺乏導致自身文化水平和認知能力不足,很難將現代農業元素引用到實際農事生產。運用新技術所帶來的實際風險使農民對新型農業的新興技術產生排斥心理,由此放棄對新技術的深入了解和實際運用,導致整體生產種植技術始終處于低水平的循環。另一方面,不同地區、不同貧困戶的科技需求呈現出層次多樣性和內容廣泛性,不再局限于滿足農戶農業生產經營方面的科技服務需求,而當前的科技精準扶貧尚還缺乏對這種差異需求的精準識別與有效銜接機制。
在科技精準扶貧載體維度上,農業特色產業園、示范基地、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等組織與“三鄉工程”“精準扶貧工程”“科技示范工程”等工程項目是科技助力精準扶貧的兩大載體,有效支撐扶貧目標的高質量完成。但在調研中發現,一是涉農產業、組織缺乏科技扶貧動力機制。受地方財力的制約,地方財政資金保障不足,科技扶貧局限于“點”,科技精準扶貧資金覆蓋較為分散、數量較為稀少。涉農產業和組織實質運行或帶動力不強,使得大多貧困戶無法分享科技扶貧成果。二是科技扶貧工程項目缺少有效的規劃和管理。部分科技示范工程、“三鄉工程”等工程項目未因地制宜考慮當地實際情況和長遠發展,未考慮農業自身的規律和具體產業發展的承載度,缺乏嚴謹的科學論證與統籌合理的規劃布局。同時,由于資源的有限性,“壘大戶”、培育示范企業、做科技示范園區不可避免造成“精英俘獲”,導致貧困戶被排斥到扶貧資源以外,最終偏離了精準扶貧的目標。
市場是最具活力的社會結構,要著力培育各類企業、合作社等市場主體,充分發揮市場對當地特色優勢資源和科技扶貧資源的重要配置作用,促進地區貧困減緩和經濟社會發展。一方面法治化是市場化扶貧機制構建的基礎,要完善法規和制度建設,將市場化扶貧納入法治軌道,劃清政府和市場的邊界,在突出政府主體責任的同時強化市場在扶貧資源配置的關鍵性作用,吸引社會力量參與扶貧,形成精準扶貧的良性循環。另一方面,動力機制是科技資源市場化配置機制的關鍵,市場化扶貧成效如何取決于動力機制的合理性、有效性與可持續。要建立基于利益導向的動力機制,構建開放、透明、高效的競爭機制,完善和落實對扶貧組織或企業的扶持和獎勵政策,大力推廣消費扶貧、電商扶貧、政府購買服務等市場化扶貧新模式,提高市場化資源配置的精準和效率。
利益共享機制是政府主導、多主體參與下協同扶貧有效運作的基本規則之一。通過契約合同的方式在政府、扶貧企業或組織、貧困戶之間達成合理的利益分配比例,再利用制度手段規范協同過程中利益分配方式,做到收益共享、風險共擔,從而激發市場主體、社會組織與貧困群體的扶貧積極性,最終形成農戶收入增加、企業獲得利潤、科技人員分享利潤、政府形象得民心的共創多贏局面。一方面,在提供最低工資保障和社會保險的基礎上,對貧困雇工進行技能培訓,使貧困戶獲得科技精準扶貧產業發展過程中的收益與發展后期的自我幫扶能力。另一方面,要積極培育龍頭企業、家庭農場、合作社等新型農業經營組織,廣泛采用“政府+公司+合作社+貧困戶”的模式,貧困戶通過土地流轉和出工給公司或合作社來獲取穩定的土地租金和勞動收入,政府對吸收建檔立卡貧困戶的公司或合作社從稅收、土地使用、優惠貸款、技術支撐等等方面給予扶持,達到多方主體互利共贏的目的。
面對多元化的科技扶貧需求,應在充分調研的基礎上,立足當地資源條件與經濟發展階段,匹配科技供體的項目和技術,雙向選擇,結好對子。一方面,發展因地制宜的特色產業項目與基地建設,避免粗放式開展科技精準扶貧工作。技術的研發要從貧困人口的實際生計資本與技術采納可能性出發,研發有利于貧困戶收入增加的技術,有利于貧困戶低風險投資的技術,有利于貧困戶小微資本投資的技術,精準推送,由貧困戶選擇。另一方面,要做好技術項目庫的篩選、引介、展示和與貧困縣的對接聯系工作。要把那些成熟的、推廣效益好、見效快,技術支持有保障的項目成果與團隊情況充分展示給貧困縣的扶貧組織,由項目方與貧困縣和貧困戶雙向選擇。
科技精準扶貧的激勵與約束機制,是政府部門為消除貧困地區科技、人才、資源流動的障礙,調動扶貧企業、科研院所、社會組織參與科技精準扶貧的積極性、降低市場化扶貧的交易風險與片面逐利的傾向,強化扶貧企業、科研院所、社會組織履行扶貧社會責任的一整套制度與政策設計。一方面,要著重創新農業科研人員的評價與激勵機制,對科技人員的職稱評定要與提供科技服務和科技扶貧業績有機結合起來,通過科技成果轉化的市場激勵倒逼科研院所把科研與市場需求密切結合起來。另一方面,完善科技扶貧項目評估獎勵與監督機制。在責任單位自查、管理單位督查的基礎上,引入第三方單位對科技扶貧工作及其績效情況進行評估,形成扶貧項目實施的全過程監督。
政府是科技精準扶貧的主導,要借鑒脫貧攻堅首問負責制的試點經驗,強化政府各級科技管理部門在精準扶貧工作中的責任意識和擔當,結合貧困地區實際,不斷完善科技精準扶貧的工作責任機制。一方面要落實科技扶貧主體責任,圍繞科技扶貧目標,厘清科技扶貧主體間責任與權力,加強相關扶貧責任部門信息溝通與協調,形成部門間良好的協作機制。另一方面,將精準扶貧的“六個村到戶”、駐村幫扶的“五個一”等好的經驗與做法“移植”到科技精準扶貧工作中來,要采取硬措施,真問責,問真責,使科技精準扶貧工作責任落到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