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愛娟
(廣東理工學院,廣東 肇慶 526000)
“浪子回頭”的典故來自于《路加福音·浪子的比喻》。大意為中世紀時,一位老人的小兒子,帶著從父親那里得到的財產,出外恣意揮霍,最終窮困潦倒,淪落為替人養豬為生。故事的結局是他充滿了對回家、對新生活的渴望,雖然他的兄長也是老人的大兒子冷眼旁觀,其父張開寬容的雙臂擁抱“失而又得”的小兒子。
“浪子回頭”的故事并不是剛剛引起人們的注意,它是西方文化中相當古老的話題。對此主題的研究除了體現《圣經》深遠的影響力之外,也說明了此故事能引起我們心中共鳴。后人對“浪子回頭”的闡釋不再僅僅局限于《圣經》中“道德說教式寓言”,而是在此基礎上的主題超越。此故事和整個世界藝術創作、文學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本文作者認為“回頭的浪子”也是我們當中的每一個人。此文通過縱向研究“浪子回頭”的主題及橫向研究“浪子回頭”的敘述模式來闡釋這個觀點。
“浪子回頭”早在16世紀就被應用到藝術作品中。最能體現此主題的創作莫過于17世紀荷蘭畫家倫勃朗的代表作《浪子回頭》,完成于1668-1669年,畫作《浪子回頭》以《圣經》故事“浪子回頭”為原型,通過獨特的色彩描繪了一幅“浪子回頭”畫面。慈祥的父親,溫柔地擁著衣衫襤褸的小兒子,旁邊站著冷漠的大兒子及遠處有兩個模糊的女人身影,沒有任何歡迎的表示,看上去他們沉浸在個人的打算中。畫面上所展示的慈父無聲勝有聲的博愛令人感動不已。倫勃朗在此畫中融入了自己的全部感情和整個靈魂,可以說《浪子回頭》是他晚年最成功的名作。此畫同時也展現了倫勃朗經歷人生的苦旅后,對自身與世界的重新審視。王孔剛在他的文章“人性的回望——倫勃朗的《浪子回頭》”中指出這幅畫,旨在述說畫家對人生的探尋。畫面中老父親那無言的愛令人神往(王孔剛, 2003:29-30)。
1. 《驛站長》中的“浪子回頭”主題
在文學領域,17世紀的俄羅斯文學率先運用了“浪子回頭”的典故。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1789-1837)的小說《驛站長》運用了此故事原型。小說中的韋林是大約五十來歲的驛站長,他與相依為命的女兒杜妮亞無微不至的招待來往的客人。然而有一天,一個假裝生病需要照顧的上尉明斯基騙取了杜妮婭的感情并帶走了她。這位老父親為了尋找一去不返的女兒奔波到了圣彼德堡,卻被明斯基憤怒地從樓梯上推了下去。數年后,一個男孩對驛站最后一個客人說,曾有過一位美麗的夫人,帶著三個孩子來過驛站長的墳墓,那位夫人還哭了很久。在此小說中,如果說杜尼婭是“迷途的羔羊”,韋林就是“浪子回頭”中的父親,希望能找回這個迷失自我的浪子并接納她。王忠淇在文章“《驛站長》的思想和風格”中指出此小說深刻批判了社會中嚴格的等級制度。他認為作者之所以安排這種與“浪子回頭”典故結局這么鮮明的對比是為了襯托老站長的結局更加凄涼和悲慘(王忠淇, 1999:87-90) 。筆者認為王忠淇的觀點恰好反映了普希金時期宗教對人們的生活和思維有重大影響。
2.《浪子回頭: 一個歸家的故事》中“浪子回頭”主題
荷蘭籍作家 Henri J. M. Nouwen (盧云)在1994年出版的成名作《浪子回頭: 一個歸家的故事》中描寫的 “浪子回頭” 主題超越了時空的限制。盧云以《圣經》為題裁、以倫勃朗的畫作《浪子回頭》為思考對象,在這本書里對 “浪子回頭” 有很精辟的見解。深深的凝望著倫勃朗的畫作 《浪子回頭》,作者認為畫家倫勃朗既是典故中的 “小兒子” 又是 “大兒子” ,同時也是 “父親”,因為倫勃朗出生于一個生活富裕的家庭,從小受過良好的教育,年輕時的他就像上帝的寵兒,然而孤芳自賞的他隨之遭遇了一言難盡的苦難,所以作者認為倫勃朗算得上是畫中的小兒子。然而,一些批評家在出版倫勃朗的傳記時都寫到他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自私、計較、玩人于股掌、記仇等,甚至不惜出賣親友,也是這些性格導致他的破產。從這方面來講,畫家又是大兒子。作者換一個角度把倫勃朗看成畫中的父親,經歷了人間悲歡離合,感悟過人世冷暖的倫勃朗,晚年寬容地接納了人性中的善與惡。畫中所體現的不是倫勃朗的臉,而是他的心靈,是顆為父的心靈。從這個角度看倫勃朗也是《浪子回頭》里的父親。
作者同時認為自己也是畫作《浪子回頭》里的小兒子與父親。盧云常年在外漂泊,沒有歸屬感,就像迷茫的浪子,渴望回家。作者在書中后來也寫到了“黎明之家”才算找到了真正的家。作者把自己描述為父親是因為他到了黎明之家后發現那里需要一個亦父亦母的父親,他們更需要人關愛。作者在此書中也寫到 “成為父親”后這個漫漫旅程才是完整的,才能詮釋作者終此一生的使命。滕吉菊在“浪子回頭”的故事一文中認為這畫作《浪子回頭》在書中所擁有的深義是上帝在他的永恒中等待人的回歸, 這是一個接納的愛(滕吉菊,2005: 6-7)。
3.《紫色》中的“浪子回頭”主題
艾麗絲·沃克的著名小說《紫色》(2006)中也隱含了“浪子回頭”的主題,家境一貧如洗的黑人姑娘西莉亞,出嫁后,遭到丈夫的百般虐待,最終意識到自由的可貴,擺脫家庭的束縛,沖出牢籠,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生活。結局是他的丈夫主動承認其過失,請求妻子的原諒。西莉亞原諒了這個言歸于好的丈夫,小說以大團圓結束。 郭繼德在《中華讀書報》中指出丈夫的回歸就是一種浪子的回頭,從此意義上講,小說里的丈夫就是典故中迷失后又回頭的浪子,女主人公西莉亞就成了迎接浪子的“慈愛的父親”。
“浪子回頭”主題的敘述模式通常由四個代表情節組成: 離家、流浪、懺悔和回家。例如普希金作品《譯站長》中杜尼婭的離家出走到悔恨,再到數年后的回歸;艾麗斯·沃克的力作《紫色》中黑人姑娘西莉亞受不了丈夫的虐待,離家出走,到原諒丈夫回歸家庭;以及丈夫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懺悔過去對妻子的不周,最終成了一個幸福的家庭。雖然倫勃朗的畫作《浪子回頭》,盧云名作《浪子回頭:一個歸家的故事》敘述模式看上去比其他作品稍微復雜一些,然而這兩個作品中 “浪子回頭” 的“浪子”原型不但有小兒子,還有大兒子。典故中的老人才是“浪子” 的最后選擇。小兒子、大兒子只是他們作品當中用來比喻 “浪子”心靈旅途中的兩個過程以及所需要祛除的兩個陰影,以最終變成父親為目標。所以這些作品都以大致的模式敘述著一個人的心路歷程,敘述著人性最終的回歸。
綜上所述,后人對典故“浪子回頭”的應用及研究上存在著繼承和發展。《浪子回頭: 一個歸家的故事》給了筆者無限的想象空間,其中對典故的升華也讓筆者想到每一個故事也許都是我們自己的縮影。不管每部作品的敘述模式如何變幻,我們都可以在其中找到我們自己的影子。從這種意義上講,我們生活當中的每一個人也許都是回頭的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