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錢的快樂

王晨

“叮……”隨著一枚硬幣從錢包里掉到地上的聲音，我的思緒也跟著回到了許多年前。

昏暗的房間里，我正坐在地上發(fā)脾氣，祖母則盤腿坐在炕上，一邊看著，一邊笑著哄著。我從手縫里看祖母，見她還沒有要掏錢的意思，于是大聲地哭起來。祖母實在沒有辦法，只聽“唉”的一聲，便將手伸進衣襟里。我噌一下起來，站在祖母跟前。我知道，祖母衣襟里有塊手帕，里面包著錢。果然，祖母拿出了那塊手帕，四角打開，再打開里面的一層，取出一枚五分錢硬幣，放到我手心。我攥緊硬幣，一躥三步高地就出了家門。

我出了家門，直奔目的地——村東頭的小商店，那里有我最喜歡的瓜子。

到了商店，老板娘笑著說：“喲，丫頭又來了，還是買瓜子嗎？”我不理她，踮起腳尖，將攥在手心里的五分錢“啪”一聲拍到高高的柜臺上面，然后從上衣口袋里取出我的小手帕，平鋪在地上，也不說話，兩只眼睛盯著老板娘。她便笑盈盈地說道：“這丫頭片子，還倔得不行，等著。”說著，她拿起一個小茶杯，在瓜子袋里唰啦唰啦舀著。等她出來，將茶杯里的瓜子慢慢地倒在我鋪平的小手帕上，我便只盯著我的瓜子看，不再看她。等最后一粒瓜子倒在手帕上后，我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著手帕的四個角，輕輕提起來，另一只手在底下托著，轉頭朝回走。

剛出小商店沒走幾步，祖母喊著“小心，別撒了”的聲音已經被我聽到了。不用看，絕對是祖母已經在家門口那個石墩子上坐著等我了，我順勢在另一個石墩子上坐下。將手帕小心翼翼地放在懷里，另一只手的兩根手指從手帕里捏出幾顆瓜子，心滿意足地嗑起來。

祖母坐在一邊微笑地看著，我要分給祖母吃時，她總擺擺手說：“吃不動了，吃不動了，丫頭吃。”就這樣，一老一小，一左一右，坐在門口，一個微笑地看著，一個滿意地吃著，猶如一幅靜謐的油畫，美好而幸福。

我明白，在那個貧苦的年代，每當我坐在地上耍賴要吃瓜子，祖母都會取出五分錢給我，是她心疼我。心疼我從小體弱多病，心疼我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藥。所以，她愿意用一個又一個五分錢，來滿足我的小任性，成全我的小快樂。

看著躺在地上的硬幣，我小心地把它撿起來，重新裝進錢包。雖然祖母已經離開我許多年了，但是她給我的幸福與快樂一直都在。

小荷尖尖摘自《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