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貌原則視角下言語打斷現象分析

劉燁秋

（西南石油大學，成都 610500）

言語打斷行為是人們日常交際中常見的語用現象。如何有效且禮貌地實施打斷行為從而促進對話的發展值得探討。筆者在禮貌原則的框架下分析美國福克斯商業頻道主播翠西·里根和中國國際電視臺主播劉欣就中美貿易等相關議題進行的一場“跨洋對話”，根據兩位主播的對話內容分析其中存在的打斷現象的分類及功能，認為不是所有的打斷都是不禮貌的，打斷是否禮貌跟打斷的成功與否沒有直接關聯，但禮貌原則能指導打斷的有效實施從而促進對話交流。

一、概念闡述

（一）言語打斷

言語打斷是在當前說話人話輪結束前另一說話人就開始講話的現象，即說話人為了取得發言權而試圖與當前說話人爭搶話輪。[1]李悅娥等歸納了九種言語打斷分類，包括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不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成功的多次性言語打斷、不成功的多次性言語打斷、成功的并行談話、不成功的并行談話、沉默性言語打斷和猶豫性言語打斷、插入等，認為如果打斷者得到了話輪并阻止了當前說話人完成話輪，這一言語打斷可認為是成功的。第一次嘗試就成功的言語打斷是“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第一次嘗試不成功并不再繼續嘗試的是“不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在多次嘗試后成功的言語打斷是“成功的多次性言語打斷”；不成功的則是“不成功的多次性言語打斷”。

Gu Yueguo[2]認為會話中交談的發展有三種形式，并具有向上(backward)、向前(forward)和向下(downward)三種功能，交談者的話輪具有二至三種功能。向上功能指當前話輪與前面的話輪相關，向前功能指交談者對談話做出貢獻使得會話向前發展，向下功能指當前話輪對下一發話人的話輪有影響。交談者的任何話語都對會話做出了貢獻，使得會話向前發展，所以向前功能是所有話輪都具有的功能。李悅娥認為言語打斷作為會話的一種形式具有向上功能，因為向上功能指的是話輪內容的相關性，當前話輪與上面的話輪不管是合作性的還是沖突性的，只要內容相關，無論何種形式，當前話輪都有向上功能；如果當前話輪引發了下一話輪并影響內容，那么當前話輪也有向下功能。[1]

（二）禮貌原則

Leech[3]提出的禮貌原則主要包括六條：得體準則——減少表達有損于別人的觀點，盡量少讓別人付出代價，盡量多讓別人得益；慷慨準則——減少表達有利于自己的觀點，盡量少使自己得益，盡量多讓自己付出代價；贊譽準則——減少表達對別人的貶損，盡量少貶低別人，盡量多贊譽別人；謙遜準則——減少表達對自己的贊譽，盡量少贊譽自己，盡量多貶低自己；一致準則——減少表達自己同別人的不一致，盡量減少同別人的分歧，盡量增大同別人的一致；同情準則——減少表達自己同別人感情對立的內容，盡量減少同別人的不和，盡量增大對別人的同情。

言語打斷不僅僅是對話輪轉換規則的違反，還是對語言和社會行為規范的違反，[1]因此通常被認為是不禮貌的。但是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的關系，就是“禮貌目的”和“禮貌效果”之間的互動關系。“禮貌目的”指說話人想要表達的某種禮貌含義，而聽話人在識別這些意愿后所產生的感受則可理解為“禮貌效果”。在會話交際中，一方面，說話人有表達禮貌的意愿或愿望；另一方面，聽話人則會對說話人帶有禮貌含義的話語或言語行為作出反應。意愿的表達會影響效果的產生，而效果的產生作為反饋又會對前者產生作用。說話人表達意圖之后，聽話人必然會作出反應。[4]

二、Leech禮貌原則視角下言語打斷現象分析

Leech認為，禮貌在不同的文化環境與語言社區中的適用方式不同，但禮貌在不同的文化表現中擁有一個相同的特點，即具有避免爭議、促進合作的總體功能。[5]筆者在分析這場中美主播的對話時正是基于此特點，因此在分析其中的打斷現象是否禮貌時未考慮因文化背景不同而造成的禮貌適用方式不同這一影響因素。中美兩位主播就公平貿易、知識產權、華為、關稅、中國發展中國家地位以及美方所謂的“國家資本主義”等進行了長達16分鐘的英語對話，對話中出現了多次言語打斷，具體分析如下。

①Liu Xin：...It's a great opportunity for me unprecedented.I never dreamed that I would have this kind of opportunity to speak to you and to speak to many audiences in ordinary households in the United States.You said a couple of things which I need to correct,I need to correct.Because I am not,I am not.Yeah,Trish,I have to get it straight.I am not a member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Trish：...yeah,it isn’t unprecedented,as I know,in my memory...I ask you...again...forgive me,you are not what?

例①中翠西急于解釋說明自己曾邀請過劉欣，然而劉欣繼續完成了自己的對話，根據言語打斷的分類，翠西的打斷未成功阻止劉欣完成該對話，因而屬于不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根據打斷的功能，該打斷承接了以上話題，具有關聯性，體現了向上功能，并且促進了會話的繼續進行，體現了向前功能。然而從禮貌原則的視角出發，當劉欣講話的時候翠西急于否認劉欣的觀點而未能聽清對方的表達，劉欣不得不重復自己的表達，此言語打斷的行為違背了一致準則和得體準則，在一定程度上拖延了會話的進程，是不禮貌的。

②Liu Xin：...This is on the record.So please don't assume that I'm a member.And I don't speak for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And I'm here,for today,I'm only speaking for myself as Liu Xin,a journalist working for CGTN...

Trish：...but another,oh,CGTN...

Trish：...So I wanna believe Xin,I wanna believe that something can get done...

Liu Xin：...I agree...

劉欣在解釋和說明自己身份時，翠西實施打斷以表示對劉欣解釋的肯定和贊同，即認為劉欣不代表中國共產黨，她僅僅是中國國際電視臺的一名記者。劉欣打斷翠西同樣是為了表達支持和贊同翠西的觀點，即認為兩國之間總有一些問題但會得到解決。根據打斷的分類，雙方在這兩次對話中都未能結束對方的會話而取得自己的話輪，因此屬于不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根據打斷的功能，她們各自的打斷都與對話相關且有利于對話繼續進行下去，因而實現了向上和向前的功能，從禮貌原則的視角出發，兩者在對話中都給予了對方肯定和贊同，符合禮貌原則中的一致準則，是禮貌的。

③Trish：...Um,what's your current assessment of where the trade talks actually are right now?Do you believe,would give me your current assessment and where we are on these trade talks?Do you believe a deal is possible?

Liu Xin：...sorry...

Liu Xin：...So it is a very complicated settlement to reach and I think the last agreement that China and the W,about trade,yes,I'm talking about tariffs...

Trish：...talk about trade,right?

例③中劉欣和翠西都各自實施了類似的打斷。根據言語打斷分類可判斷出這兩次打斷屬于插入。“插入”是在打斷者短暫取得話輪之后，正在說話的人立刻奪回話輪的現象。翠西提問時劉欣因為網絡連線原因未聽清，因此打斷請求翠西再說一次；翠西為了確認劉欣所談內容，以確保會話的正常進行，因此實施了打斷。所談內容與對話內容相關，且當前談話發出疑問者對下輪談話人有影響，兩者都是在對方提出問題的基礎上進行回答，因此受發出疑問者的影響，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會話的有效進行，具有向上、向下和向前功能。從禮貌原則的角度看，為了表達與提問者的信息一致以及避免提問者結束整段話語之后再次重復，因此打斷確認某一關鍵信息而避免了重復整段話語，符合一致準則和得體準則，是禮貌的。

④Trish：...It's not just a statement,it's multiple reports,including evidence from the WTO.But let me ask you about Huawei,because that's certainly in the headlines right show...

Liu Xin：...I don't deny those,no,I don’t deny those...

例④中劉欣在表達自己的肯定意見時實施了打斷，但未能成功阻止或結束翠西的談話，屬于不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在翠西表達觀點的時候，劉欣給予了自己的肯定，在得到劉欣的肯定信息時，翠西更加積極或主動地表達自己的觀點，有利于該對話的發展且劉欣打斷的內容也與翠西所談內容相關，因此該打斷也具有向上和向前功能。從禮貌原則的視角分析，劉欣減少了和翠西的不和與分歧，表達了一致觀點，符合一致準則和同情準則，是禮貌的。

⑤Liu Xin：...Otherwise,I think we might be facing a prolonged period of problems for both sides.That’s my personal guess...

Trish：And I would,I would stress that trade wars are never good...

Liu Xin：...But again,it has to be on multi-national,multi-lateral decision,process.

Trish：I would say,you know,you can go back to the trading of 1974,section 301,there is a rule that enables the United States to use tariffs to try and influence the behavior of China...

劉欣還未結束自己的話輪翠西就急于表達自己的觀點，阻止了劉欣繼續表達，屬于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翠西得到話輪之后談及了劉欣之前所談到的兩國之間的貿易問題，但表達了不同的觀點和看法，促進了兩者之間的會話發展，因而實現了向上、向下和向前功能，從禮貌原則分析，翠西急于表達有利于自己的觀點而忽略了對方的情感，增加了和對方的不同，其打斷行為違背了慷慨準則和同情準則，是不禮貌的。

⑥Liu Xin：...You mean how do I define?Sorry,I didn't hear the last,you mean force the technology transfer or so called,force the technology transfer?

Trish：...No,no.State capitalism.No,no,why is forced technology transfer,maybe part of that,but state capitalism another words,one of the things,I was just...

Liu Xin：...Because you started the forced technology transfer,and somehow you kind of scattered away?

Trish：...Hang on one second...

例⑥中劉欣未聽清楚翠西的提問，再發出請求以確認對方所提出的問題時翠西就急于解釋自己的問題，雙方因此產生了分歧。劉欣進一步打斷解釋自己聽到的內容時翠西又再一次打斷。根據打斷的分類，翠西對劉欣的兩次打斷屬于不成功的多次性言語打斷。根據打斷的功能，翠西對劉欣的多次打斷與兩者對話的內容相關，且實現了對話的繼續進行，具有向上和向下功能，但一定程度上未能有效實現向前功能，不利于會話的繼續進行。從禮貌的視角分析違背了同情準則，在表達觀點時只顧及自己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和別人的不同，是不禮貌的。

⑦Trish：...Well,I think you need to probably keep being open.I think that that,you know,as a free trade person myself,I think that that's the direction to pursue.And ultimately,that leads to greater economic prosperity for you and better economic prosperity for us.And so then you get a win-win.But...this was interesting.I appreciate you being here.Thank you...

Liu Xin：...absolutely...；...absolutely...

Liu Xin：...Thank you.Thank you so much.If you if you want to have a discussion in the future,we can do that.If you want to come to China,you're welcome.And I'll take you around.Thank you,Trish for the opportunity.Thank you so much...

Trish：...I’d love to...

例⑦的打斷出現在最后的結束語中，翠西和劉欣各自的打斷都屬于不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但打斷的話語內容都與表達觀點者相關聯，因此實現了向上功能。根據禮貌原則，兩位主播都減少了同對方之間的分歧以及感情方面的對立，符合一致原則和同情原則，是禮貌的。

三、結語

通過對中美兩位主播“跨洋對話”的分析，可以看出不是所有的打斷都是不禮貌的，也不是打斷成功了就不禮貌，而應結合禮貌原則，根據具體語境分析對話者是否禮貌。適當采取打斷是有必要的，為了避免打斷帶來的不利影響，在禮貌原則的指導下實施打斷十分有必要，可以減少不禮貌的行為發生，促進對話的有效進行。據此，提出建議如下：

一是表達同意和支持時宜實施打斷。在對話交流時，聽話者對談話者的觀點進行肯定有利于談話者繼續表達自己的觀點，從而實現向上和向前功能，促進對話的有效進行。二是開始新的話題時宜實施打斷。當兩者交流時因為前一話題的無聊或者具有敏感問題時，可以采取打斷，前提是談話雙方都有沉默時，遵循得體準則和慷慨準則，有利于減少談話雙方的矛盾。三是表達不同意見時不宜實施打斷。聽話者即使強烈反對說話者的觀點，也不應該實施打斷，否則不符合得體準則和慷慨準則，會給說話者留下不禮貌的印象，從而影響對話的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