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佳翼 徐濤
[摘? 要]在國家具有階級性、社會主義國家具有鮮明的人民性、社會主義國家必須堅持共產黨的領導等方面,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堅定地繼承了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的基本觀點。在國家治理理論、國家安全理論、國家富強理論上,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發展了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必須區分國家的兩種職能、國家的多重意涵和社會發展的不同階段,才能辯證地理解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及其在當代中國的發展。
[關鍵詞]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國家治理;國家安全;國家富強
[中圖分類號]B0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21)10-0014-08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發表的許多論述中都涉及國家理論,這既是對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的堅持和繼承,也是對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的發展和深化。系統研究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的國家理論,深入理解其對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的繼承和發展,不僅對于從理論上發展馬克思主義,而且對于在實踐中進一步加強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對我國國家治理的指導作用,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對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的繼承
(一)國家具有鮮明的階級性
國家理論是馬克思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的階級性是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的基本觀點,馬克思與恩格斯在這方面作出過重要論述。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中指出,國家是階級矛盾不可調和的產物。“國家是承認:這個社會陷入了不可解決的自我矛盾,分裂為不可調和的對立面而又無力擺脫這些對立面。而為了使這些對立面,這些經濟利益互相沖突的階級,不致在無謂的斗爭中把自己和社會消滅,就需要有一種表面上凌駕于社會之上的力量,這種力量應當緩和沖突,把沖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圍以內;這種從社會中產生但又自居于社會之上并且日益同社會相異化的力量,就是國家。”[1]186-187因此,國家“在一切典型的時期毫無例外地都是統治階級的國家,并且在一切場合在本質上都是鎮壓被壓迫被剝削階級的機器”[1]193。
列寧在《國家與革命》中繼承并發展了這一基本觀點,且在十月革命后的一系列相關文獻中,他為了澄清來自敵對者的、以資產階級思想為基礎的理論混亂,結合當時無產階級專政的實際,著力指出不存在抽象的、超階級的“民主”“專政”“自由”“平等”等概念——這些概念都具有鮮明的階級性。列寧指出,資本主義國家的“民主”和“自由”只是少數富人的“民主”和“自由”。“極少數人享受民主,富人享受民主,——這就是資本主義社會的民主制度。如果仔細地考察一下資本主義的民主結構……到處都可以看到對民主制度的重重限制。用來對付窮人的這些限制、例外、排斥、阻礙,看起來似乎是很微小的,特別是在那些從來沒有親身體驗過貧困、從來沒有接近過被壓迫階級群眾的生活的人(這種人在資產階級的政論家和政治家中,如果不占百分之九十九,也得占十分之九)看起來是很微小的,但是這些限制加在一起,就把窮人排斥和推出政治生活之外,使他們不能積極參加民主生活。”[2]189-190在資本主義國家中,無產階級由于被排除在“民主”“自由”“平等”之外,也就不可能改變其經濟上的被壓迫地位;而沒有經濟地位,就沒有資格享有資產階級的“民主”“自由”“平等”:整個社會從而陷入惡性循環,階級對立和階級斗爭被不斷強化。而列寧指出:“無產階級的或蘇維埃的民主則不是把重心放在宣布全體人民的權利和自由上,而是著重于實際保證那些曾受資本壓迫和剝削的勞動群眾能實際參與國家管理,實際使用最好的集會場所、最好的印刷所和最大的紙庫(儲備)來教育那些被資本主義弄得愚昧無知的人們,實際保證這些群眾有真正的(實際的)可能來逐漸擺脫宗教偏見等等的束縛。”[2]724
資本主義國家發展到今天,無產階級雖然在形象和物質利益方面有所改善,但是資產階級民主的實質并未改變,資本主義的選舉本質上是極少數億萬富翁的游戲這一點絲毫未變,甚至廣大民眾的“意見”受到媒體操控的情況更趨嚴重——媒體的背后則是資本權力。對此,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民只有投票的權利而沒有廣泛參與的權利,人民只有在投票時被喚醒、投票后就進入休眠期,這樣的民主是形式主義的”[3];“要看人民有沒有進行民主選舉的權利,也要看人民有沒有進行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的權利”[4]292。習近平總書記的判斷與列寧對資產階級民主的揭露若合符節,既體現了習近平總書記對列寧民主觀的進一步發展,也反映了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對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的繼承。
(二)社會主義國家具有鮮明的人民性
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明確指出:“在資本主義社會和共產主義社會之間,有一個從前者變為后者的革命轉變時期。同這個時期相適應的也有一個政治上的過渡時期,這個時期的國家只能是無產階級的革命專政。”[5]373這表明社會主義國家的鮮明階級性體現于無產階級專政,它與資本主義國家是截然對立的,它不僅不遵從產生于資產階級社會的抽象的“民主”“專政”“自由”“平等”,而且必須打破這些神話。社會主義國家的政治制度不僅不能照搬資本主義,而且必須在打碎資產階級國家機器的基礎上進行建設。列寧在《國家與革命》中引用并進一步發展了馬克思的上述論斷。列寧認為,無產階級國家和資產階級國家的根本對立體現在其立足點是占一個國家人口絕大多數的無產階級的利益,還是極少數資本家的利益。
我國是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人民民主專政是無產階級專政的一種特殊形式,這一形式在我國的國情下更好地體現了它所代表的是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黨的十八大以來,隨著我國改革的深入以及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各種西方思潮的涌入給人們帶來了思想上的困惑。習近平總書記站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反復強調我國的社會主義性質:“推進改革的目的是要不斷推進我國社會主義制度自我完善和發展,賦予社會主義新的生機活力。這里面最核心的是堅持和改善黨的領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偏離了這一條,那就南轅北轍了。”[6]85-86堅持和改善黨的領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根本目的是為了更好地為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服務。因而,與此相應,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要求“把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體現在經濟社會發展各個環節,做到老百姓關心什么、期盼什么,改革就要抓住什么、推進什么,通過改革給人民群眾帶來更多獲得感”[4]103,“切實做到人民有所呼、改革有所應”[4]103。這與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站在廣大人民群眾的立場上思考問題、以最廣大人民的實際利益來理解和界定社會主義的階級立場和國家理論的思路是完全一致的。
(三)社會主義國家必須堅持共產黨的領導
馬克思、恩格斯一貫重視無產階級政黨的領導對于實現無產階級專政和社會主義的重要性,標志著馬克思主義誕生的《共產黨宣言》指出了共產黨與無產階級利益的完全一致性以及共產黨對無產階級運動的領導作用:“共產黨人同全體無產者的關系是怎樣的呢?……他們沒有任何同整個無產階級的利益不同的利益。……在實踐方面,共產黨人是各國工人政黨中最堅決的、始終起推動作用的部分;在理論方面,他們勝過其余無產階級群眾的地方在于他們了解無產階級運動的條件、進程和一般結果。”[7]413馬克思、恩格斯晚年非常關注德國社會主義工人黨(后改名為“德國社會民主黨”),馬克思表達其無產階級專政理論的最重要的文獻《哥達綱領批判》,就是為了反對和糾正德國社會主義工人黨內的錯誤傾向而作,恩格斯在與該黨領袖奧·倍倍爾的通信中提出了“一個新的綱領畢竟總是一面公開樹立起來的旗幟,而外界就根據它來判斷這個黨”[5]350的著名論斷。由此可見,馬克思、恩格斯何其重視無產階級政黨的領導及其綱領問題。
眾所周知,沒有布爾什維克的領導,就不會有十月革命的勝利。布爾什維克是在與孟什維克等其他黨派的斗爭中發展起來的,而且在十月革命后,布爾什維克也是在與孟什維克等的錯誤思想傾向的持續斗爭中保持無產階級專政的。布爾什維克(即后來的蘇聯共產黨)就是這樣與蘇聯社會主義的命運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列寧在對其他國家革命的指導中,也對無產階級政黨的領導、無產階級和全體群眾的關系作了辯證的論述,指出只有“在起領導作用的政黨共產黨、革命的階級無產階級和群眾即全體被剝削勞動者之間”[8]237,“建立正確的相互關系”[8]237,“無產階級才能發揮自己進行革命沖擊的全部威力”[8]237。
中國共產黨與中國革命、新中國的關系與此相似,沒有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就沒有社會主義在中國的不斷發展。改革開放以來,堅持黨的領導是我國必須堅持的四項基本原則之一。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不僅提出了全面從嚴治黨,而且對黨的領導與社會主義之間的關系作了創造性的論述。他多次強調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特別是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最大優勢是中國共產黨領導”[9]。這一論斷把黨的領導提升到社會主義本質的高度,將黨的領導內嵌于社會主義本質之中,不僅是對鄧小平關于社會主義本質理論的發展,而且將社會主義國家必須堅持共產黨的領導這一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主義國家的理論推進到一個新的階段。
綜上所述,在國家具有階級性、社會主義國家具有鮮明的人民性、社會主義國家必須堅持共產黨的領導等方面,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堅定地繼承了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的基本觀點。
二、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對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的發展
自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在實踐基礎上提出了關于治國理政的豐富思想,不僅繼承了馬克思主義的國家理論,而且對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進行了多方面的發展。
(一)國家治理理論
由于受時代限制,馬克思、恩格斯只是對社會主義國家提出了原則設想,沒有具體論述社會主義國家的治理問題。列寧結合蘇維埃俄國社會主義建設的初步實踐,提出了通過新經濟政策向社會主義過渡、嚴厲整治黨和國家機關中的官僚主義作風以及在新經濟政策中徇私枉法的資本家等有價值的國家治理思想。列寧強調,不僅要嚴懲在新經濟政策中出現的不法資本家,也要嚴懲輕判這些資本家的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列寧嚴厲地說道:“做生意吧,發財吧!我們允許你這樣做,但是我們將加倍嚴格地要求你做老實人,呈送真實準確的表報,不僅要認真對待我們共產主義法律的條文,而且要認真對待它的精神,不得有一絲一毫違背我們的法律,——這些就應當是司法人民委員部在新經濟政策方面的基本準則。如果司法人民委員部不能夠使我們這里的資本主義成為‘訓練有素的’、‘循規蹈矩的’資本主義,如果司法人民委員部不能用一批示范性審判證明它善于抓住違反以上規定的行為,并且不是用罰款一兩億這樣一種蠢得丟人的‘共產黨員的愚笨’辦法,而是用判處槍決的辦法來進行懲辦,那么,司法人民委員部就毫不中用,那時我就認為自己有責任要求中央撤換司法人民委員部的負責工作人員。”[8]635列寧從嚴治黨治國、堅守社會主義發展方向、維護社會主義國家利益的治國思想,給予我們如今的社會主義國家治理極大的啟示。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體制機制的一系列變革,不僅激發了經濟上的巨大潛力,而且使得我國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不斷完善、提升。在此基礎上,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系統地明確和提出了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命題和理論,這不僅是對我國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成功經驗的理論總結和提升,更是對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提出了新要求。繼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是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之后,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 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進一步肯定了我國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的顯著優勢,明確了到新中國成立一百年之前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分階段目標和具體要求。
這一關于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理論的視野是全方位的,包含黨的領導制度體系,人民當家作主制度體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行政體制,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制度,統籌城鄉的民生保障制度,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生態文明制度體系,黨對人民軍隊的絕對領導制度,“一國兩制”制度體系,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和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黨和國家監督體系,黨對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領導。可以說,這是馬克思主義國家治理理論至今為止最為全面的一次呈現,為我們黨規劃了向現代化政黨轉變和長期執政的藍圖。
很大程度上,全面依法治國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題中之義和必然要求。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開啟了社會主義法治建設的新紀元,從黨的十五大把依法治國確立為黨領導人民治理國家的基本方略,到黨的十八大提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這一過程是社會主義法治建設和國家治理的重要發展。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發展了依法治國思想,提出了全面依法治國方略。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對全面依法治國進行部署,提出了完備的法律規范體系、高效的法治實施體系、嚴密的法治監督體系、有力的法治保障體系、完善的黨內法規體系“五大法治體系”,依法治國、依法執政、依法行政“三個共同推進”,以及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三個一體建設”,使“全面依法治國”的全面性充分彰顯;進一步明確了黨的領導與依法治國之間的統一關系,以及社會主義法治與資本主義法治之間的本質區別,這是對馬克思主義法治理論的創新,也是對馬克思主義國家治理理論的重要發展。
(二)國家安全理論
傳統的國家安全問題主要涉及領土、軍事、外交等領域。社會主義國家的安全問題除此之外,主要還涉及政治和意識形態領域的安全——后兩者緊密地交織在一起。在馬克思、恩格斯時代,由于還沒有建立社會主義國家,因此他們對社會主義國家的安全問題沒有進行專門論述。列寧領導的布爾什維克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但革命在西方國家推進的失敗導致蘇聯社會主義孤立無援,加之國內外資產階級的反攻,使它的國家安全一度受到嚴重挑戰。在此情況下,蘇俄紅軍與白軍的三年激戰以及國內對反革命分子的鎮壓,主要為了維護國家的政治安全,正如列寧所說:“我們用無產階級的戰爭來回敬資產階級的戰爭,——別的出路是不可能有的。”[2]705列寧也一貫重視意識形態領域的安全,對伯恩施坦、考茨基之流進行尖銳深刻的揭露和批判,對黨內的錯誤觀點也毫不留情地批評指正。他要求社會主義國家的出版物具有意識形態的斗爭性。正如列寧1922年在《論戰斗唯物主義的意義》一文中就《在馬克思主義旗幟下》這個刊物所說的:“這個要成為戰斗唯物主義刊物的雜志,首先應該是一個戰斗的刊物,這就是說,要堅定不移地揭露和追擊當今一切‘僧侶主義的有學位的奴仆’,而不管他們是以官方科學界的代表,還是以‘民主主義左派或有社會主義思想的’政論家自命的自由射手的面貌出現。”[8]647-648
到了21世紀,社會主義國家面臨的安全問題更為復雜。這一方面是由于社會主義尚未在世界上取得全面的勝利,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之間的矛盾沖突仍以民族國家之間各種利益沖突的形式呈現;另一方面,也由于社會發展特別是科技發展所引起的一系列新問題、新矛盾,這兩方面的原因使國家安全問題面臨新的挑戰。在此情況下,總體國家安全觀應運而生。
總體國家安全觀的關鍵在“總體”,它指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除了要繼續關注包括政治安全和意識形態安全在內的傳統安全問題之外,還要關注經濟安全、文化安全、社會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態安全、資源安全、核安全等新興領域的安全問題。總體國家安全觀把關乎基本民生的社會公共安全,如食品藥品安全、公共衛生安全納入其視域之中,因而,總體國家安全觀除了具有全面性和系統性,還具有人民性。此外,總體國家安全觀要求把國家安全問題放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中來把握,以全面依法治國的方式來實現,因而總體來看,新時代總體國家安全觀具有全面性、系統性、人民性、法治性。
在全球化時代,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著眼點并不局限于一國之內,不管是傳統的世界經濟危機,還是新興的生態安全、科技安全、資源安全、核安全,以及我們目前正遭遇的新冠肺炎疫情所折射出的公共衛生安全問題,都具有世界性——沒有哪一個國家能夠獨善其身。因而,習近平總書記所提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不僅與總體國家安全觀毫不矛盾,而且兩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習近平總書記2017年在聯合國日內瓦總部的演講中指出,人類“正處在一個挑戰層出不窮、風險日益增多的時代。世界經濟增長乏力,金融危機陰云不散,發展鴻溝日益突出,兵戎相見時有發生,冷戰思維和強權政治陰魂不散,恐怖主義、難民危機、重大傳染性疾病、氣候變化等非傳統安全威脅持續蔓延”[4]538;對此,“中國方案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實現共贏共享”[4]539。綜上所述,新時代總體國家安全觀在全面性、系統性、人民性、法治性以及國內安全與人類命運相結合等方面,都對傳統的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作出了重要的發展和創新。
(三)國家富強理論
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看來,富裕是社會主義國家的一個基本目標,或者說是對社會主義國家的基本預期。列寧在《國家與革命》中指出:“我們可以絕對有把握地說,剝奪資本家一定會使人類社會的生產力蓬勃發展。”[2]197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更是提出:“在共產主義社會高級階段,在迫使個人奴隸般地服從分工的情形已經消失,從而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對立也隨之消失之后;在勞動已經不僅僅是謀生的手段,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之后;在隨著個人的全面發展,他們的生產力也增長起來,而集體財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之后,——只有在那個時候,才能完全超出資產階級權利的狹隘眼界,社會才能在自己的旗幟上寫上:各盡所能,按需分配!”[5]364-365改革開放后,我國開始真正在經濟上體現社會主義國家的優越性,鄧小平也把“共同富裕”作為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和最終目標。
新時代以來,我們從“站起來”“富起來”進入“強起來”的階段。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我國到本世紀中葉的目標是“把我國建設成為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9],這是關于國家富強理論的點睛之筆。所謂富強,既是要全面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也是要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習近平總書記在2012年參觀《復興之路》展覽時指出:“經過鴉片戰爭以來170多年的持續奮斗,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展現出光明的前景。現在,我們比歷史上任何時期都更接近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目標,比歷史上任何時期都更有信心、有能力實現這個目標。”[10]35-36
新時代的國家富強理論,不僅指出了國家發展的目標,而且規定了實現目標的路徑。第一,要實現我國的全面現代化,必須在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推動社會主義文化繁榮興盛、堅持在發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建設美麗中國等“五位一體”的總體布局中共同推進。第二,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明確了從2020年到2035年、從2035年到本世紀中葉分“兩步走”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戰略安排。第三,要實現國家富強和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必須踐行“四個偉大”:實現偉大夢想,必須進行偉大斗爭、建設偉大工程、推進偉大事業。最后,正如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的,“四個偉大”中起決定性作用的是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在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和中國夢的征程中,必須堅持黨的全面領導,使黨始終成為全國人民的主心骨和堅持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堅強領導核心。
三、辯證理解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及其在當代中國的發展
馬克思、恩格斯把國家視為一個歷史范疇,提出了國家終將消亡的觀點。列寧在《國家與革命》中也詳細論述了國家消亡的經濟基礎,指出當共產主義社會從第一階段過渡到高級階段,國家也會隨之消亡。在此基礎上,要想全面深入理解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的國家理論,必須辯證地理解三個問題。
(一)區分國家的兩種職能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指出,專制制度下“政府的監督勞動和全面干涉包括兩方面:既包括執行由一切社會的性質產生的各種公共事務,又包括由政府同人民大眾相對立而產生的各種特殊職能”[11]432。馬克思在這里實際指出了國家具有的兩種職能,一種是專制社會(從奴隸社會到資本主義社會)所特有、因而也將隨著專制社會的消亡而消亡的職能,一種是“由一切社會的性質產生”的、因而在一切社會中都是必要的職能,這兩種職能可以簡稱為國家的政治統治職能和社會職能。當然,在階級社會中,這兩種職能并不是相互獨立的,社會職能總是由政治上占統治地位的階級承擔的,體現統治階級的性質,并在根本上服務于統治階級的利益。但馬克思對國家職能的區分表明,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所說的國家消亡并不是指現存國家的一切職能的消亡,而是指政治統治職能的消亡。在《法蘭西內戰》中,馬克思針對那種認為國家的一切職能都將消亡的觀點指出:“硬說中央的職能——不是指政府統治人民的權威,而是指由于國家的一般的共同的需要而必須執行的職能——將不可能存在,是極其荒謬的。這些職能會存在;不過,行使這些職能的人已經不能夠像在舊的政府機器里面那樣使自己凌駕于現實社會之上了,因為這些職能應由公社的勤務員執行,因而總是處于切實的監督之下。”[5]167馬克思在這里表明,國家的社會職能不會消失,但它的形式和性質會發生重大的轉變。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也提到了在共產主義社會中“有哪些同現在的國家職能相類似的社會職能保留下來”[5]373這個必然存在的問題,并指出“這個問題只能科學地回答”[5]373。因而,馬克思主義關于國家消亡的觀點絕不排斥馬克思主義國家理論在當代中國的發展。
(二)區分國家的多重意涵
中文語境中的“國家”不僅是一個政治概念,即馬克思主義理論所說的國家機器,而且還是一個地理概念、文化概念,即表明對國家疆域和某種共同文化的認同,這個意義上的國家并不會隨著社會形態的改變而消亡。只要現代民族國家的形式沒有消亡,地理概念或國家疆域意義上的“國家”不僅不會消亡,而且維護這一意義上的“國家”存在的需要也仍然存在。至于文化意義上的國家則更應得到我們的不斷傳承和發展。在經濟全球化、同質化的背景下,文化、文明的多樣化顯得更為可貴,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借鑒而豐富”[12],“文明是多彩的,人類文明因多樣才有交流互鑒的價值”[12]。如果說當代中國的國家治理理論主要是就政治意義上的國家而言,國家安全理論是就政治意義上的國家和地理意義上的國家而言,那么國家富強理論則是就地理意義上和文化意義上的國家而言。國家的這些意涵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中交疊存在,并不為政治意義上的國家消亡理論所涵蓋。
(三)區分社會發展的不同階段
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任何理論都帶有時代的印記。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的國家理論,是在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征程中產生,對于我們這個時代具有重大指導意義的理論。對它不能作抽象的、超越時代的理解。
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的國家理論所產生的環境和指導的現實,并沒有逾越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范疇。習近平總書記清晰地指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與共產主義遠大理想之間的辯證關系。一方面,他指出:“社會主義是共產主義初級階段,共產主義是我們的最高理想。我們現在做的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事情,但不能忘記初衷,不能忘了我們的最高奮斗目標。在這個問題上,不要含糊其辭、語焉不詳。”[13]79另一方面,他也強調為了實現共產主義必須扎根現實,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綱領而奮斗,“黨員、干部要堅定馬克思主義、共產主義信仰,腳踏實地為實現黨在現階段的基本綱領而不懈努力,扎扎實實做好每一項工作,取得‘接力賽’中我們這一棒的優異成績”[10]153。
因此,即便從社會發展階段的角度而言,也不能將馬克思主義關于國家在共產主義社會消亡的觀點,套用于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當代中國的國家理論上。今天社會主義國家仍存在政治統治職能的現實與馬克思主義關于國家將在共產主義社會消亡的觀點并不矛盾,就像列寧一方面論證國家必然消亡,一方面強調在向社會主義過渡的過程中必須堅持和加強無產階級專政一樣——這兩者并不矛盾。
結論
當前,社會主義制度仍然局限于世界上少數幾個國家,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之間從國家制度到意識形態等方面的對立仍然存在,甚至有沖突升級的可能。從世界范圍看,在世界主要國家實現共產主義這一目標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因而,對我國而言,必須從各方面維護國家安全,改善國家治理,實現國家富強,從而維護我國的社會主義制度,增加社會主義制度的吸引力,擴大社會主義在世界上的影響力。目前,通過改革開放以來四十多年的發展,我國社會主義制度在經濟發展上的優越性已充分彰顯,但在全面發展上的優越性還有待于進一步體現。要實現這一目標,就必須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的國家理論為指導。對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之國家理論的時代意義和理論價值,可以也應當立足于這一實踐基點去理解和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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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叢? 偉
[收稿日期]2021-09-05
[基金項目]2021年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項目“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開辟國際共運新境界研究”(63212095),主持人呂佳翼;2020年度天津市社科規劃“黨史、新中國史、改革開放史、社會主義發展史”研究專項重點項目“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本質的探索歷程”(TJSSZX20-06),主持人呂佳翼。
[作者簡介]呂佳翼(1986— ),男,江蘇無錫人,南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天津市高校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聯盟特邀研究員,碩士生導師,哲學博士,主要從事科學社會主義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
徐? ?濤(1998— ),男,安徽六安人,南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科學社會主義與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