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越巍
中國的傳統繪畫講究散點透視,創造意境,借物抒情,從而獲得一種情景交融的感受。紫砂陶刻繼承了中國繪畫的這種特點,在對情景的刻畫上,有著十分獨特的表現力。作品“秋山行”描繪了一幅秋日山中“涼生疏樹雨初收,山氣沾衣翠欲流”之景。宏大的畫面,精細的刻畫,將整體的畫面感推升到一個新的高度,讓人感嘆即便只靠一柄刻刀,就可以具有如同畫筆一般精細的表現力。
作品“秋山行”是一件紫砂獸面雙耳方口花瓶,作為瓶面的主題裝飾,首先就要考慮整個紫砂瓶面可供創作的空間大小,然后根據大小來設計構圖。紫砂雙耳方口瓶的瓶身結構簡單,主要的形體輪廓變化集中在獸面雙耳的部分,所以在瓶面部分是十分平整開闊的,上下之間左右的弧度曲線變化微弱,上下兩端的瓶面角度雖然相差很大,但由于瓶體較高,上下瓶面的曲率變化同樣不大,這就非常的接近普通繪畫中的二維構圖,只是由于瓶身中間寬,兩頭窄,需要考慮到刻畫的畫面在這一部分的變化,以免留出空位造成視覺的空洞效應。
基于傳統繪畫創作,“秋山行”聚焦在秋日游玩的風景畫,小橋流水,紅葉山松,遠處綿延的山巒疊影,中間被濃霧遮蓋得若隱若現。遠近景的塑造、高低的落差、焦點的塑造都由整體的畫面營造出來。按照現實的觀景邏輯,從近處看必然是由低到高,從遠處看則是由高到低,所以構圖底部是近景、低景,頂部則應該是遠景、高景。在整個主題的塑造中,秋是第一個需要刻畫的元素。能夠體現秋日的,第一聯想到的必然是紅葉,小橋、流水、紅葉就構成了底部景色的全貌,先刻畫層疊的巖石構成畫面的基底,為橋梁提供一個穩固的基礎。橋的兩側是紅葉叢叢,橋下則是潺潺的流水。需要注意的是,在這樣的構圖中,巖石、紅葉以及流水是自然存在的,刻畫這些的線條要盡量使用曲線,刻刀可以中斷,可以較為自由地發揮刀法的優勢;而橋梁是人工的造物,其必然帶有斧鑿的痕跡,所以可以橫平豎直,刻畫的線條可以刻意規整,即便是曲線也應當顯得有規律,下刀不能有斷線,線條形成規律,如此奇正相互配合,形成一幅和諧的畫面。

在底部的畫面刻畫完成以后,就需要考慮將景色向上拓展,在山水畫中,為了凸顯畫面的合理性,通常會將山巒底部的景物縮小,如此向上延伸,讓人領略到山川高巒的宏大,而在眼前這件作品上,小橋流水的刻畫占據了整個底部的空間,顯然按照這樣的比例來刻畫其背后的大山大概只能塑一塊山壁罷了,上下之間的景色就需要進行一次畫面的過渡。在情景刻畫的合理性上,作品“秋山行”選擇了山上常見的松樹,由于松樹挺拔、高聳,刻畫松樹畫面會自然向上延展,而當我們站在樹下觀察樹梢的時候,松樹的背景往往就包含了天空,而當我們在山上這么做的時候,只要有一座山足夠的高,也必然會納入眼簾。陶刻創作中關于松樹的刻畫早已經相當成熟,只需要將其刻畫得形象合理,使松樹的樹梢延伸到瓶面的中部,在這部分以留空留暗的手法,塑造出山中的煙霧。
現實中,由于水分蒸發,而風又被大山遮擋的時候,就會在山腰部分看到白色的霧氣,這些霧氣或濃或淡,正是游山時的一景,正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便是這種景色所帶來的感受之一,繚繞的云霧遮擋了山腰以下的部分,也就規避了底部刻畫的比例問題,而在煙霧之上,則是高聳且遙遠的山峰。山峰重巒疊嶂,向遠處綿延不絕,其中的一部分也同樣遮蔽在遠處的云霧之中,這一下子就讓畫面延伸了出去,塑造了一個更加廣大的空間。留空與陰影的刻畫,在頂部的構圖中形成虛實變化,局部構成了前景和后景,同時還通過云霧與山腳下的小橋流水連成一體,為秋日登山賞景的行為塑造出了完整性,在整體的情景刻畫中,給予了觀賞者不一樣的體驗,也為傳統山水陶刻題材的創作打開了新的思路,利用陶刻本身技藝的表現力,必將創造出更多全新的可能。
結語:作品“秋山行”刻畫出了一幅獨特的秋日勝景,利用紫砂陶刻特殊的技藝表現力,突破了傳統繪畫的局限,用合乎邏輯的構圖與情景刻畫,將創作主題完美地表現了出來。從結果來看,這樣的創作是卓有成效的,是一次對傳統美術的成功探索,在傳承中國文化的過程中勇于創新,從而誕生了一件與眾不同的陶刻藝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