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場雪靜靜繽紛

文/涂啟智

寒潮即將南下的跡象越來越明顯，然而還未迎來一場鋪天蓋地的雪。沒有這場如期而至的大雪，草木鳥獸就始終被焦躁不安裹挾，乾坤不能肅靜，萬物無法冬眠。

一些枯枝敗葉遲遲不肯退場，都還停留在空中抑或枝頭覬覦張望，仿佛在等待什么奇跡發生。就像白天和黑夜之間另有模糊時段——黃昏，對于雪欲來未來節令的定義，造物主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山的北面寒意漸濃漸深，山的南面仍有幾許暖陽撫慰。山脈、河流、溝壑、原野，草木鳥獸……都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卻好像不知道將要朝何處去。它們都是大自然這部奇書中的不同語句，此刻同處于冬季篇的過渡段落。

那場雪遲早要來。或許它已經動身出發。只是現在，它還風塵仆仆跋涉于通往人間的天路。天地一片迷蒙，山河顏色略顯斑駁陸離。河水停止了歌唱，山林調整為靜默格式。麥苗泛黃，不免有氣無力；野兔仍在迅疾奔走，想必又要趕在大雪封山之前，營造新的“狡兔三窟”。大家都在等待，等待一場鋪天蓋地的雪，把所有似是而非模棱兩可蕩滌一空，讓寒冬呈現它的本色模樣。

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上，憨厚樸直的冬小麥，膚色已由嬌羞不已的嫩綠變為落落大方的深綠。它們摩拳擦掌，挺直腰桿，無懼風寒，做好了穿越冬季的準備。盡管如此，它們還是無法抵擋來自西伯利亞寒流尖刀利劍的侵襲，更別說冰雪才能降伏的害蟲蚊蠅依然在看不見的角落蠢蠢欲動，如果大雪不來。“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大雪終究要來，她怎么忍心辜負小麥對她的一往情深呢？

冬天是春天的序曲。上蒼要以冷到極致換來下一個周期的新舊交替，也將以漫山遍野的冰封雪藏剿滅蚊蠅害蟲，保證那些有益于人類、也有益于生態平衡的植物動物，迎來新一輪的欣欣向榮和草長鶯飛。但有些蚊蠅害蟲總要負隅頑抗，以僥幸心理，企圖抓住太陽最后一縷溫情茍延殘喘。只要這些令人討厭的事物還沒有全面退卻，冬天就不會清靜，也不會抵達冰清玉潔的境界。等到一場晶瑩剔透的雪鋪天蓋地，無遠弗屆，它們才會在雪的高冷決絕面前，乖乖繳械投降。進而被冰雪淹沒，在宿命般的結局中灰飛煙滅，化為虛無……

當一場雪從天而降，靜靜繽紛，山川田野、草木鳥獸，都將放下焦慮的包袱，瀟瀟灑灑，心花怒放，盡情沐浴于雪極富詩意的垂愛之中。小麥也將消除入冬以來從未松懈的戒備心理，在大雪寬廣厚實的懷抱中酣然入夢。它會夢見遠方的兒童免受饑餓與戰火困擾，夢見賣火柴的小女孩回到溫暖的家，夢見春天又花枝招展地走來……

一場鋪天蓋地的雪，成為宇宙萬物的鎮靜劑和定心丸，讓所有張皇無措與猶豫不決都煙消云散，塵埃落定。天地一片蒼茫，只看到雪精靈裊裊婷婷的舞姿身影，只聽見若有若無若隱若現的天籟之音，只剩下白雪皚皚的大千世界，人間開啟玉樹瓊枝的童話空間。

秋去冬來，四季更迭，這是自然界的韻律和節奏，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冰天雪地雖然寂寥冷清，但是又蘊含強勁溫馨的希望。許多美好的心愿、期盼、憧憬和夢想，都在無垠的雪原下面潛滋暗長。

期盼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讓我們懷揣“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世俗柔情，以夢為馬，于大雪紛飛中詩意行走，一直走到冬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