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貴頌

“人要臉,樹要皮,人不要臉沒法治。”小時候常聽老人這么說。現在想來,大概意思有二:一是人須要臉,絕大多數人都要臉;二是人如果不要臉了,就很難對付。
那么,所謂的“臉”,到底是什么?
這里的“臉”顯然不是指接納眼、鼻、嘴等器官的那個部位。臉到了這里,既與那個部位有關聯,又有了引申意義,轉換為一種符號,成了“面子”和“聲譽”。這時的臉,化為一個褒義詞,具有正直、正派的正面形象,一旦亮出來,一般會受到尊重,受到擁戴。這時的“臉”就大了,擴充成一個人了,丟臉就成了丟人。再拓而展之,這種“臉”不但是個人行為,而且是集體行為、家庭行為、民族行為乃至國家行為。于是,問題嚴重了。
在網上看到一個帖子,是一位在外國的留學生寫的,此人在外國超市偷東西,被逮住了,超市報案后,警察趕到,給他一張傳票,令其兩個月后去法院。他害怕了,發貼問網友:“會不會有案底?”
我看了這個消息后,心里就在想,跟帖者肯定會有人指責他“丟中國人的臉”。往下看,果然不出所料。有的說:“你丟的不是你自己的臉,而是整個中華民族的臉!”這時,我腦子里忽然蹦出了一個問題:中國人的“臉”丟到哪里才最合適?
丟臉的內容挺多,比如偷竊。那么,在外國偷了東西是丟中國人的臉,在國內偷東西就無關緊要了嗎?如此說來,中國人的臉難道內外有別嗎?對內是一張臉,對外又是一張臉。或者說,這張臉在國內臟亂差一點兒不要緊,而到了國外卻無論如何要弄得干凈體面一點兒?就像一些明星那樣,在家里可以洗去鉛華,素面朝天,但出門前,卻必須先化妝打扮,然后以“整改”后的面目示人。那么,這明星的臉到底哪一張是真的呢?
丟中國人的臉肯定是不愛國。因為愛國者不在外國和外國人面前丟臉,他們在外國的地盤上和外國人的視野范圍內,聽話、守規矩、文明禮貌,這是值得贊賞和表揚的。可問題是,難道我們的聽話、守規矩、文明禮貌是做給人家看的嗎?或者說,是怕人家逮著處理或批評我們嗎?比如隨地吐痰吧,我到過的一些國家,有的用中文標識“嚴禁隨地吐痰”。這不是妖魔化我們,而是因為我們確有一些同胞不自重,不文明,把痰吐到人家的國土上去了。但反過來說,難道這些人在國內隨地吐痰就是對的,就是愛國嗎?不是的。我們的衛生不是稱作“愛國衛生”嗎?
中國這么大,世界的華人這么多,丟臉的事幾乎是難免的,無論國內國外,發生在哪里也是一件丟臉的事,改變不了事情本身的性質。我們不要抱著“內外有別”“家丑不可外揚”的心態來對待,來處理。遮人耳目,百般狡辯,拿著不是當理說,這樣一點兒好處都沒有。無論如何,錯了就是錯了,該受指責就要受指責,該被處理就要受處理。其實,如果我們不是在國內就大聲喧嘩慣了,隨地吐痰慣了,怎么會到了國外才高聲大嗓地吆喝,才喉嚨里缺少了把門的?怪不得有網友質問那個在外國超市偷東西的同胞,你在國內肯定就手腳不干凈,否則怎么敢跑到外國超市偷東西?對于那些丟人現眼的事,無論在國內或國外,都要將他們當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讓他們沒有容身之地。
【原載《作文素材》】
插圖 / 遵守社會公德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