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娜娜 莫亞莉 金曼 閆盼 秦剛
隨著現代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的發展,人們認識到糖尿病是一種與心理因素密切相關的心身疾病。有文獻報道2型糖尿病(type 2 dabetes mellitus,T2DM)患者的抑郁發病率高達55.5%[1]。合并抑郁不僅可能降低糖尿病患者的認知水平[2-3],還可能導致體內多種神經內分泌軸功能紊亂,從而影響激素水平,進一步影響治療效果[4-5]。此外,合并抑郁還可能增加糖尿病患者發生心腦血管疾病及腎臟疾病的風險,導致惡性循環[6]。人格是個體思維、情感活動、行為的獨特模式,并在不同時間、地域下影響人的內隱和外顯的心理特征和行為模式[7]。研究表明,人格特征與抑郁相關,可預測抑郁癥患者的病情發展[8]。本文以T2DM患者為研究對象,探討其抑郁情緒與甲狀腺功能及其人格特征的關系,以期為T2DM患者抑郁癥狀的診療提供新的思路。
1.1 對象 選取2018年10月至2020年9月在杭州市第七人民醫院、杭州市拱墅區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就診的176例T2DM患者為研究對象,其中前者95例,后者81例。根據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ilton depression scale,HAMD)-24評分結果(總分≥8分為存在抑郁),T2DM合并抑郁患者63例,為觀察組;T2DM未合并抑郁患者113例,為對照組。觀察組男31例,女32例;年齡 23~82(58.37±12.59)歲;婚姻狀況:已婚 62例,喪偶1例;文化程度:小學6例,初中30例,高中11例,大學及以上16例;職業:農民6例,工人32例,教師2例,干部6例,其他17例;基礎疾病:高血壓28例,冠心病19例,腦血管病25例;吸煙20例;飲酒17例;抑郁程度:輕度抑郁33例,中度抑郁19例,重度抑郁11例。對照組男57例,女56例;年齡26~84(56.28±11.97)歲;婚姻狀況:已婚111例,未婚1例,喪偶1例;文化程度:小學17例,初中55例,高中17例,大學及以上24例;職業:農民14例,工人63例,教師4例,干部7例,其他25例;基礎疾病:高血壓62例,冠心病33例,腦血管病36例;吸煙24例;飲酒23例。兩組患者在性別、年齡、婚姻狀況、文化程度、職業、基礎疾病、飲酒、吸煙等方面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T2DM的診斷符合1999年WHO糖尿病分型及診斷標準[9]。排除標準:(1)合并糖尿病急性并發癥,如糖尿病酮癥酸中毒、高血糖高滲狀態等;(2)合并嚴重的軀體疾病,如嚴重外傷、肝腎功能嚴重受損、惡性腫瘤、急慢性感染等;(3)合并甲狀腺相關疾病;(4)最近1個月使用過抗抑郁藥物和抗精神病藥物;(5)最近2周使用過可能影響甲狀腺激素水平的藥物。本研究經杭州市第七人民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審查通過,所有患者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方法
1.2.1 抑郁癥狀測評 由專業的精神科醫生使用HAMD-24對受評者進行抑郁癥狀測評。總分<8分為正常;8~20分為存在輕度抑郁;>20~35分為存在中度抑郁;>35分為存在重度抑郁。
1.2.2 艾森克人格問卷(Eysenck personality questionnaire,EPQ)測評 由專業的精神科醫生使用EPQ對患者進行人格測評。該問卷共有88個項目,分為外傾性、神經質、精神質3種人格維度量表和效度量表,各分量表相關系數0.83~0.90,內部一致性系數0.68~0.81。
1.2.3 血清甲狀腺功能水平檢測 采集患者清晨空腹靜脈血5 ml置于抗凝管中,以3 000 r/min離心10 min,取上清液,存于-20℃環境中。使用羅氏COBAS化學發光免疫分析儀檢測甲狀腺功能指標[促甲狀腺素(thyroid stimulating hormone,TSH)、FT4、FT3、T4、T3],檢測步驟嚴格按照試劑說明書操作。
1.3 統計學處理 采用SPSS 22.0統計軟件。計量資料以 表示,兩組比較采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多組間比較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兩兩比較采用LSD-t檢驗。計數資料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HAMD評分、甲狀腺功能水平及人格特征評分間的相關性分析采用Pearson相關。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兩組患者甲狀腺功能水平及人格特征評分比較觀察組患者TSH水平及EPQ的神經質、精神質及效度量表評分均明顯高于對照組,而FT3、FT4及T3水平及EPQ的外傾性評分均明顯低于對照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均P<0.05);兩組患者T4水平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甲狀腺功能水平及人格特征評分比較
2.2 合并不同程度抑郁患者甲狀腺功能水平及人格特征評分比較 合并不同程度抑郁患者TSH水平及EPQ的神經質、精神質評分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均P<0.05),均為輕度抑郁<中度抑郁<重度抑郁(均 P<0.05);而 FT3、FT4、T3、T4水平及 EPQ 的外傾性、效度量表評分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2。

表2 合并不同程度抑郁患者甲狀腺功能水平及人格特征評分比較
2.3 觀察組患者HAMD評分、甲狀腺功能水平及人格特征評分間的相關性分析 觀察組患者HAMD評分與TSH水平及EPQ的神經質、精神質評分均呈正相關(r=0.855、0.984、0.947,均 P<0.05);TSH 水平與EPQ的神經質、精神質評分均呈正相關(r=0.836、0.815,均P<0.05);精神質評分與神經質評分呈正相關(r=0.941,P<0.05)。
糖尿病作為慢性疾病,具有病程長、并發癥多的特點,需要患者進行自我行為管理。而長期治療、自我行為管理、擔心并發癥及經濟負擔等均可能使患者面臨較大的心理壓力,帶來負面情緒[10-11]。抑郁作為負性情緒,可使患者對疾病及預后認知發生偏差,降低患者治療依從性,導致血糖控制不良、胰島素抵抗增加,進而增加并發癥發生風險及病死率[12]。美國糖尿病協會推薦在糖尿病患者中常規篩查抑郁癥。本研究發現T2DM患者合并抑郁的比例為35.8%(63/176),且以輕度抑郁患者居多,與Arshad等[13]研究結果一致。
糖尿病患者因機體代謝紊亂,存在下丘腦-垂體-甲狀腺軸功能異常,比一般人群更易發生甲狀腺功能障礙。Imam等[14]研究發現,在303例成人T2DM患者中,甲狀腺功能減退占7.59%,甲狀腺功能亢進占2.31%。近年來研究表明,抑郁的發生、發展可能與甲狀腺功能紊亂有關。倪敏等[15]研究發現抑郁癥患者T3、TSH水平明顯降低,首發抑郁癥者甲狀腺功能紊亂較復發者更明顯,且與抑郁程度相關。Dominika等[16]同樣認為甲狀腺激素水平與抑郁嚴重程度有關,且影響最終臨床結果。但有學者認為在較年輕的患者中,甲狀腺功能減退與抑郁有關,而在較年長(年齡≥60歲)的患者中則無關[17]。本文對T2DM是否合并抑郁患者進行比較發現,合并抑郁患者較無抑郁患者存在明顯的甲狀腺功能紊亂,相關性分析結果提示TSH與HAMD評分存在相關性,TSH與抑郁程度相關,HAMD評分越高,TSH水平越高。筆者分析可能的機制如下:(1)下丘腦-垂體-甲狀腺軸功能紊亂。T2DM合并抑郁患者可能因紅細胞變形能力降低、血黏度等影響神經血供而損傷其功能,進而抑制下丘腦-垂體-甲狀腺軸反饋調節系統,導致TSH水平脫抑制性增高。(2)胰島素抵抗。T2DM患者因胰島素抵抗、外周5'-脫碘酶功能障礙,導致甲狀腺素功能和活性降低,TSH水平增高,T3、T4水平降低;人體代謝紊亂同時也可損傷碘泵,使濾泡細胞攝碘能力出現障礙,導致甲狀腺對TSH的反應性降低[18]。(3)甲狀腺素與腎上腺素、膽堿能相互作用。甲狀腺素可異化機體腎上腺素能神經傳遞作用,影響5-羥色胺或腎上腺能受體,進而對抑郁相關神經遞質起向上或向下的調節作用[19]。
人格特征與心理健康相關。神經質的人格特質會影響主要調控情緒腦區的神經網絡系統,神經質評分較高的人群可能因情緒調控問題而更容易發展為情感障礙[20]。精神質與神經質顯著相關,神經質與精神質傾向者多喜歡獨處,不關心人,缺乏同情心,感覺遲鈍,更容易緊張、易怒,對應激事件反應激烈[21]。本研究發現,T2DM合并抑郁患者外傾性為中間型,神經質、精神質為傾向型,表明T2DM合并抑郁患者情緒反應更不穩定。同時發現抑郁程度越嚴重,神經質、精神質評分越高,兩者對HAMD評分均有正向預測作用,表明神經質與精神質評分較高可能是T2MD患者產生抑郁情緒的人格易感因素。對于合并抑郁的患者,除積極治療原有基礎疾病外,選擇性5-羥色胺再攝取抑制劑類抗抑郁藥物可作為首選藥物,但治療效果因人而異,約40%的患者對初始治療無反應,其中人格特征被認為是治療結果變異性的一個來源,特定的人格特征可以預測癥狀變化趨勢[8]。可見,T2DM患者的人格特征影響其心理健康,治療前對患者人格特征進行評估,在一定程度上可指導治療。
甲狀腺激素被認為是認知功能的調節器,激素水平的變化會影響智力、記憶、注意力和執行功能。甲狀腺激素水平的個體差異與個性特征相關。Aleksei等[22]對健康者進行研究發現,TSH水平升高與氣質性格量表的傷害回避、大五人格模型的神經質呈負相關,FT4水平升高與獎勵依賴降低相關,T4水平升高與合作程度降低相關,代表社會依戀缺失。本研究發現T2DM患者TSH水平與EPQ的神經質、精神質評分呈正相關,T4水平與EPQ的外傾性存在相關性,其他甲狀腺激素水平與人格特征未發現明顯相關性。Jan等[23]認為甲狀腺激素轉運基因和去碘酶的多態性會影響人格特征。當然,甲狀腺素與人格特征間的關系在實際中可能更為復雜。
綜上所述,T2DM合并抑郁患者多具有神經質或精神質傾向的人格特征,可能存在甲狀腺功能紊亂,尤以TSH水平升高明顯,且受抑郁程度影響。臨床上應重視T2DM患者的抑郁情緒,并測定甲狀腺功能水平,同時結合人格特征,為T2DM患者抑郁的診治提供個性化診療方案。但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不足,如未對T2DM患者甲狀腺功能水平進行性別異質性分析,對其人格特征的描述僅局限于EPQ,未對其他人格問卷各因子層面進行系統性分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