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雷娜 胡賓
隨著近年來耐藥結合桿菌的出現,結核病(TB)治療仍是世界性健康難題[1]。2HRZE/4HR方案是目前TB的一線治療方案,其涉及藥物利福平(RFP,R),異煙肼(INH,H),乙胺丁醇(EMB,E)和吡嗪酰胺(PZA,Z)均為肝臟代謝性藥物,由于TB治療長達6~8個月,長期的聯合用藥,使得毒素在肝臟聚積,容易引起藥物性肝損傷(drug-induced liver injury,DILI)[2]。據報道,我國抗結核藥物(anti-tuberculosis drugs,ATD)引起的DILI的發生率約為3%~28%[3-4]。DILI一旦發生,不僅影響患者的治療持續性和療效,甚至危及生命。因此建立DILI發生風險預測模型,及早防治顯得尤為重要。目前DILI影響因素的報道較多[5],但缺乏合適的預測模型。因此,本研究用R軟件建立DILI發生風險預測模型,能幫助臨床醫師對高危患者盡早診斷,改善DILI的發生率。
以2018年1月至2019年12月我院上報至國家藥品不良反應監測網的抗結核藥物所致肝損傷的60例患者為觀察組,入選標準:1)符合肺結核的臨床診斷[6];2)DILI患者的RUCAM(Roussed Uclaf CausalityAssessment Method,因果關系評估量表)評分[7]≥3 分。排除標準:1)臨床資料不完善;2)合并嚴重其他臟器損害患者。RUCAM 評分:極可能為“>8 分”,很可能為“6~8 分”,可能“3~5 分”,不太可能為“1~2 分”,排除為“0 分”。以同期行相同方案治療的結核病患者1100例作為對照組。
通過查閱相關文獻,總結患者DILI的危險因素,有針對性的調取患者的信息,包括患者個人因素(例如:性別、年齡、營養狀況、吸煙史、飲酒史、基礎肝病、膽囊疾病、TB、糖尿病、免疫系統疾病等),家庭及社會的因素(例如:家人關注治療、家人有無歧視、接受健康宣教、醫護及時隨訪等),血清指標因素(凝血酶原活動度(PTA)、白蛋白(ALB)、丙氨酸氨基轉移酶ALT、門冬氨基轉移酶(AST)、堿性磷酸酶(ALP)、總膽紅素(TBIL)),藥物因素(例如:TB治療方案、含吡嗪酰胺、合用其他增加肝毒性藥物等)。
將所有數據錄入EXCEL2007,再采用SPSS22.0軟件對數據進行分析,結果用百分比(%)表示。篩選影響因素選用Logistic回歸方程,確定得分模型采用R語言繪制列線圖,采用 Bootstrap 法重復抽樣1000次,對列線圖模型進行內部驗證,采用 Harrell C statistic 計算一致性指數(C-index)評估列線圖模型的區分度。
1160例TB患者中,DILI的發生率為5.17%(60/1160,95%CI:0.042~0.063)。60例ATD引起DILI的不良反應報告中以女性為主,占58.33%(35/60);平均年齡為46.83±11.24歲,其中40~65歲發生率最高,占56.67%(34/60);臨床分型中包括40例(66.67%)肝細胞損傷型,13例(21.67%)膽汁淤積型,7例(11.67%)混合型;臨床表現以食欲下降(53.33%,32/60)、乏力(50.00%,30/60)最為顯著(見表1)。

表1 DILI的臨床特點分析
通過卡方檢驗分析將兩組一般臨床資料進行對比發現:年齡、飲酒史、基礎肝病、膽囊疾病、糖尿病、家人有無歧視、PTA、ALB、ALP、TBIL、TB治療方案、含吡嗪酰胺、合用其他增加肝毒性藥物、保肝藥物、給藥時間等兩組之間差異較為顯著(P<0.05),其余各項指標之間差異較小,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兩組一般臨床資料對比

續表2
依據對照組與觀察組一般臨床資料對比結果,以DILI為因變量(賦值:未發生=0,發生=1),對年齡(賦值:≤45=0,>45=1)、飲酒史(賦值:無=0,有=1)、基礎肝病(賦值:無=0,有=1)、糖尿病(賦值:否=0,是=1)、家人有無歧視(賦值:無=0,有=1)、PTA(賦值:>70=2,40~70=1,<40=0)、白蛋白(賦值:≤30=0,>30=1)、ALP(賦值:>10=2,2~10=1,<2=0)、TBIL(賦值:>10=2,2~10=1,<2=0)、TB治療方案(賦值:初治方案=0,復治方案=1)、含吡嗪酰胺(賦值:否=0,是=1)、合用其他增加肝毒性藥物(賦值:否=0,是=1)、保肝藥物(賦值:否=1,是=0)、給藥時間(賦值:≤60=0,>60=1)等作自變量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表明,飲酒史、TB治療方案、家人有無歧視、PTA、ALP、保肝藥物、給藥時間等P值均大于0.05,因此予以剔除,篩選出年齡(OR=1.615,95%CI:1.150~2.268)、基礎肝病(OR=1.619,95%CI:1.126~2.329)、糖尿病(OR=1.933,95%CI:1.328~2.812)、保肝藥物(OR=1.726,95%CI:1.035~2.876)、ALP(OR=0.479,95%CI:0.311~0.737)、TBIL(OR=2.083,95%CI:1.216~3.566)、含吡嗪酰胺(OR=6.632,95%CI:5.713~7.548)、合用其他增加肝毒性藥物(OR=6.203,95%CI:2.236~10.033)為TB患者DILI的獨立危險因素,具有統計學差異(P<0.05)(見表3)。

表3 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
本研究基于對年齡、基礎肝病、糖尿病、保肝藥物、白蛋白、TBIL、含吡嗪酰胺、合用其他增加肝毒性藥物等8項TB患者DILI的獨立危險因素,建立預測TB患者服用ATD后發生DILI風險的列線圖模型,具體如(圖1)所示。并對該模型進行驗證(見圖2),預測值和觀察值基本一致,說明本研究的列線圖預測模型具有較好的預測能力,同時本研究使用Bootstrap 內部驗證法對TB患者DILI的列線圖模型進行驗證,C-index指數為0.902(95%CI:0.888~0.926),說明本研究列線圖模型具有良好的精準度和區分度(見圖2~4)。

圖1 預測TB患者服用ATD后發生DILI風險的列線圖模型

圖2 列線圖模型預測TB患者服用ATD后發生DILI風險的驗證

圖3 列線圖模型預測TB患者服用ATD后發生DILI風險的ROC曲線

圖4 列線圖模型預測TB患者服用ATD后發生DILI風險的校準(Calibration)曲線
B=1,000 repetitions, boot Mean absolute error =0.019n=338; 注:x軸代表預測的用藥不依從風險。y軸代表實際診斷的不依從。對角虛線表示理想模型的完美預測。實線表示圖的性能,其中越接近對角線的虛線表示預測性能越好。
抗結核藥物(ATD)是當前臨床治療肺結核(TB)的最重要手段之一,其主要通過殺滅結核桿菌發揮治療作用,但絕大多數ATD均對肝功能具有一定的影響,常引起肝損傷的發生[8]。本研究中,1160例TB患者中,DILI的發生率為5.17%(60/1160),略低于張杰等[9]報道安徽地區發病率的8.5%,但總體符合我國整體發病率3%~28%的范圍。60例ATD引起DILI的不良反應報告中以女性為主,占58.33%(35/60),這可能不同性別肝藥酶(CYP3A4)代謝差異有關。有研究顯示,女性體內CYP3A4對底物的代謝水平較男性明顯增快[10]。發病年齡中,本研究以40~69歲發生率最高,占56.67%(34/60),這可能與該年齡段人群一般工作和生活較為繁忙,接觸感染的風險較高,同時機體功能開始下降,因而增加了患病風險。另外,本研究DILI患者以肝細胞損傷型為主,且多表現為食欲下降、乏力等,這與其他研究結果類似[11-13]。
ATD性DILI發病機制較為復雜,目前公認的機制包括:1)非免疫機制 如破壞細胞結構、干擾細胞代謝、介導炎性反應、胞內基因和(或)核酸改變等;2)免疫機制 激活肝臟內T或NK細胞免疫性信號通路[14]。導致ATD性DILI的因素主要有年齡、并存疾病、用藥方法不當等。本研究結果顯示,年齡是影響患者ATD性DILI的原因之一,年齡越大,患者發生肝損傷風險越高。這可能是老年人器官功能衰退,機體抵抗力弱,且肝臟代謝較慢易引起藥物蓄積,因此容易導致DILI的發生[15]。合并基礎肝病是另一影響DILI發生的危險因素,對于該類患者,往往肝臟存在一定的損傷,會降低血漿蛋白的合成和肝藥酶活性,引起游離的藥物增加,最終導致肝損傷風險增高[16]。另外,糖尿病對肝、腎等微血管具有明顯影響,血液循環障礙也會加重DILI的發生[17]。肝臟損傷會降低對藥物的清除能力,使得藥物對肝臟的損傷進一步加重,導致惡心循環。因此,臨床對于老年、合并基礎肝病及糖尿病的患者,應調整給藥劑量、加強保肝治療、積極控制血糖。
本研究還發現,ALB降低和(或)TBIL水平升高均會增加DILI發生率。大量研究也表明,血清白蛋白(ALB)和膽紅素(TBIL)是DILI發生的高危因素[18]。TBIL主要在肝臟代謝,當TBIL升高時會使藥物發生代謝障礙導致肝臟負擔加重,引起損害[19]。而白蛋白在肝臟內制造,肝功能受損嚴重時白蛋白減少,降低程度與肝損傷的嚴重程度相平行[20]。因此對膽紅素升高、白蛋白降低較快者,應每日監測肝功能,及時采取干預措施。近年來研究發現,基因多態性與ATD性DILI密切相關,但具體機制尚不清楚[21]。P450 作為肝內 I 相反應的酶類,對藥物代謝至關重要,P450 代謝異常也是藥物性肝損傷主要的發病機制之一。最近的研究表明,CYP2E1 可能是抗結核藥物(主要是異煙肼)肝損傷的危險因素之一,CYP2El 基因型不同出現抗結核藥物相關肝損傷的風險不同,可以作為預測抗結核藥物相關肝損傷的預測因素之一。NAT2 基因是異煙肼的重要代謝酶,其包括快、中、慢三種乙酰化型。多數研究認為,與慢乙酰化型患者相比,快乙酰化型患者將異煙肼轉化為乙酰肼和二乙酰肼的速度明顯加快,解毒效率明顯增高,因而對肝臟影響較小[22]。而慢乙酰化型患者,會阻礙異煙肼的轉化,同時可經P450酶代謝成毒性更強的單乙酰肼衍生物,因此更容易導致肝損傷。吡嗪酰胺(PZA,Z)是抗結核治療中使用率較高的藥物之一,有研究顯示,PZA在所有ATD藥物中引起ADR的概率最高[16]。本研究也表明,引起DILI發生率最高的是PZA,且是否使用PZA是DILI發生的危險因素之一。其發生機制包括:1)PZA可干擾脫氫酶發揮作用使自由基水平升高,誘發脂質過氧化反應發生,從而引起肝損傷;2)PZA可引起嗜酸性粒細胞性介導的過敏反應,導致機體發生急性肝損傷[23]。因此,對于PZA臨床應慎重選擇使用。
抗結核治療是一個長期的過程,ADR發生率較高,但多數ADR可調整劑量或停藥后自行消失,但嚴重的DILI可導致急性肝衰竭,威脅患者生命。因此,對于存在高齡、基礎肝病、糖尿病、膽囊疾病等高危因素的患者,應根據列線圖模型評分,預測發生 DILI 的風險,制定合理、有效的個體化化療方案。但本研究樣本量有限,且模型缺少臨床數據驗證,需進一步擴大樣本量考察模型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