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楊

關鍵詞:自媒體;侵權;版權保護;過錯認定;創新協同
中圖分類號:D923 ?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4-3160(2022)01-0077-10
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及產業發展異常迅速,加之智能移動終端的全面普及,自媒體突破了傳統媒體的固有視閾,邁向了一個全新的媒介時代。自媒體的平民化、自主化、表現形式多樣化等特點,以及極低的準入門檻,促使媒介與個人生活深度銜接融合,進而催生了“互聯網+”新業態?;谧悦襟w以流量為主的盈利模式,炮制熱點成為自媒體發展的重要手段。與之相伴,歪曲、篡改、剽竊等事件時有發生,自媒體已然成為網絡版權侵權事件發生的“重災區”。顯然,當前及未來較長一段時期內,自媒體網絡版權保護問題將會是困擾媒體融合的焦點問題。本文在分析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樣態特征的基礎上,深入把握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法律規制的困境及其原因,并提出具體的可行性路徑,以期對我國網絡版權立法及司法實踐有所幫助。
一、我國網絡版權侵權法律規制的演進理路
網絡版權保護與社會發展有著密切關系,需要從歷史維度整體考察我國網絡版權侵權法律規制的演進理路及邏輯。
(一)萌芽階段
互聯網信息技術發端于西方,相比而言,無論是網絡版權的理論研究,還是立法實踐,國外均要早于我國。1886年9月9日制定的國際條約——《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以下簡稱《伯爾尼公約》)是規制網絡傳播版權法律的雛形,其第11和第14條對“向公眾傳播權”進行了較為詳盡的規定①。然而,由于網絡在當時并未出現,《伯爾尼公約》所規定的傳播權利只局限于彼時流行的有線、無線傳播,即使如此,將其視為網絡傳播版權的理論雛形仍具有一定的價值。隨著時間的推移,為適應網絡技術的普遍應用與作品傳播,以及彌補《伯爾尼公約》的不足,1996年年底,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主持締結《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條約》(簡稱《WIPO版權條約》),對于“向公眾傳播的權利”,《WIPO版權條約》第8條②突出了兩個亮點,一是遵循《伯爾尼公約》的基本精神;二是拓寬了著作權的范圍,即所有有線、無線傳播作品行為均納入其中,包括網絡傳播。可以說,《WIPO版權條約》是世界網絡版權立法的開端,也是我國網絡版權法律制度的源點[1]。在我國,學界早期以介紹西方制度為主,特別是美國的版權與立法等前沿問題。1990年9月7日,新中國成立后的首部著作權法律——《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以下簡稱《著作權法》)頒布實施,此時的網絡技術應用還未走進大眾生活,不具有普遍性,網絡版權保護不是立法重點,然而國內學界已開始關注網絡版權問題,逐步從對美國知識產權工作組調查方式及《版權法》修改的簡單介紹[2],到計算機網絡通訊現狀、美國版權法最新動向的實踐分析[3],再到對網絡版權全球化特點及相關困境的理論探討[4]。伴隨著網絡技術的推廣、應用,并受到國際公約的立法啟示,學界對網絡版權問題的思考和研究日益增多,我國網絡版權意識初現端倪。
(二)形成階段
如前文所述,《WIPO版權條約》給我國網絡版權法律制度建設提供了有益的經驗借鑒。2001年修訂的《著作權法》采用增設權利的方式吸收了《WIPO版權條約》第8條所規定的“向公眾傳播權”,規定“信息網絡傳播權”即以有線或者無線方式向公眾提供作品,使公眾可以在其個人選定的時間和地點獲得作品的權利。除此之外,2001年《著作權法》的修訂還增設了“權利管理電子信息”“技術措施”等條款,這也是我國首次確立網絡著作權。在“向公眾傳播權”這一范疇引入之前,我國最高人民法院以司法解釋的方式對網絡版權保護規則進行規定,即:“網絡服務提供者通過網絡參與他人侵犯著作權行為,或者通過網絡教唆、幫助他人實施侵犯著作權行為的,人民法院應當根據《民法通則》第一百三十條的規定,追究其與其他行為人或者直接實施侵權行為人的共同侵權責任。”①由此來說,盡管從時間維度來看,我國版權保護法律建設起步比西方晚了一百年,但就網絡版權保護而言,國內外法律制度啟動建設的時間相差無幾。
(三)發展階段
為進一步完善著作權保護,我國于2005年3月1日施行《著作權集體管理條例》,2006年7月1日施行《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充分借鑒了美國《千禧年數字版權法》的“避風港”和“通知-刪除”“反通知-恢復”制度,對版權人、網絡服務提供者和用戶三方權利與義務進行了較為全面的界定,積極構建網絡場景下三方利益平衡的有效機制。自此,我國邁入網絡版權實踐的新征程,出現了很多具有代表性的實踐應用。一是司法實踐對傳統“紅旗標準”的創新應用?!凹t旗標準”的法律適用是理論探討和司法實踐的焦點問題。通常而言,對于相對完整且熱門的視聽作品,網絡服務提供者具有應知的“注意義務”,則能適用“紅旗標準”,反之則不能適用。事實上,具體的事件并非一味遵從“非黑即白”“非左即右”的模式,其復雜性遠超于“紅旗標準”所規定的范疇。比如,“優朋普樂公司訴TCL集團和迅雷公司案”就是其中的典型案件[5]。作為我國第一例互聯網電視著作權侵權案,最大的特點就是優朋普樂公司(原告)無法提供足夠的證據證明TCL集團和迅雷公司(被告)知道涉案作品《薰衣草》的存在,在這里,“紅旗標準”不可適用。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則認為TCL互聯網電視設置的“影音資料庫”,以及作為視頻搜索引擎的專業公司,其均具備通過使用簡易的技術手段知曉所搜索到的視頻是否侵權,由此判定被告主觀上具有過錯,應就此承擔共同侵權責任。這種基于事實判斷的過錯認定規則,超越了“紅旗標準”的刻板條件。[6]二是成立“專門法院”——知識產權法院。在北京、上海、廣州設立知識產權法院,專門受理知識產權案件。成立一年時間,三家知識產權法院共受理各類知識產權案件總計10795件,審結各類案件4160件。[7]知識產權法院創新性地將志愿者引入到訴訟服務和審判事務工作當中,探索知識產權裁判文書援引在先案例制度、聯席會議機制等,這些成為知識產權司法實踐的樣板而備受推崇。2017年以來,我國各地已設立知識產權法庭多達22個。目前,新修正的《著作權法》,以及新中國首部《民法典》已經頒布施行,網絡版權法律制度建設更加健全,相信未來網絡版權保護也必將會迎來一個蓬勃發展的新時期。
二、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的樣態分析
2012年微信公眾號的推出改變重塑了互聯網生態系統,一些新型自媒體平臺緊隨其后、異軍突起,給互聯網行業帶來巨大活力。與此同時,侵權亂象、造假泛濫等一系列問題成為阻礙自媒體行業健康可持續發展的重大因素。為了深度了解與把握當前網絡版權侵權總體現狀,筆者以咨詢、問卷、訪談等多種形式進行了深入調研。結果發現,盡管各級政府重拳整治,但網絡版權侵權屢禁不止,且侵權手段與方式更加多樣、復雜和隱蔽。特別是自媒體板塊,更是成為了網絡版權侵權的“黑洞”。從侵權的手段與策略來看,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可以劃分為三種類型。
(一)擅自轉載型
自媒體、網絡技術不斷發展與創新為內容轉載提供了便捷的技術路線與渠道。在網絡環境中,已經在某一媒介上發表的作品,經常會被他人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擅自轉載。比如各類自媒體空間中的“粘貼-復制”形式的轉載,或者是某個人將他人的作品下載、復制,然后再上傳等。在自媒體作品的傳播過程中,轉載行為的性質認定是平衡自媒體作品著作權保護的關鍵。事實上,大多數自媒體作者都未明確聲明作品是否能夠轉載或以其他形式進行加工傳播。同時,行為的實施者未利用該作品進行盈利,并不代表該行為的實施者未通過這一行為獲得其他利益。例如,某些平臺會就作品的點擊數等數據為基礎給予其相應的經濟獎勵。同時該行為人以此作品收獲了網絡影響力,從而有助于其生產和傳播其他作品等。近年來,被流量綁架的自媒體,部分主動跳入侵權“深坑”。毋庸置疑,流量是自媒體的關鍵標尺。然而,不少自媒體過度關注流量,忽略原創性的內容生產。由此,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轉載文章、視頻、音頻、圖片等,從而達到賺取流量、吸納粉絲、獲得利益等目的,導致侵權。依據最新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網絡文學市場規模288.4億元,盜版損失規模達60.28億元,同比2019年上升6.9%。[8]由此可知,侵權形勢依舊嚴峻。
(二)隱蔽篡改型
隨著信息技術的不斷成熟,網絡版權侵權花樣迭出。自媒體火爆的背后,仍有不少自媒體在“溫飽線”上徘徊,面臨著“生存焦慮”。有些自媒體為了獲取流量并且規避處罰,炮制出五花八門的隱蔽侵權方式,近年來風靡一時的洗稿、偽原創便是其中的典型。與轉載、盜用等直接侵權方式不同的是,“洗稿”“偽原創”等隱蔽侵權方式逐步成為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的主流。歸根結底,侵權方無非是在保留原創內容精華的前提下,采用“減”“增”“改”“拼”“合”等多種手段,進行“改頭換面”,打著法律的“擦邊球”,實質還是侵權。2017年以來,學界開始關注自媒體“洗稿”問題,張文德、葉娜芬以微信自媒體“洗稿”事件為考察對象,分析了網絡版權侵權的風險問題。[9]此后,“洗稿”等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亂象被學界連番拷問。
(三)博取眼球型
據最新統計,《2020年中國網絡版權產業發展報告》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網絡版權產業市場規模達到11847.3億元,較2019年增長23.6%。[10]快速增長的網絡版權產業市場規模帶來了巨大的利益,數以百萬計的從業者蜂擁而至。在經濟利益驅動下,有些自媒體已然淪為金錢的奴婢,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于是乎,刷量滲水、低俗色情、惡意炒作、標題黨等甚囂塵上。誠如《人民日報》所指出,當流量完全淪為生意,甚至成為內容創作的唯一驅動,失控難以避免。有部分自媒體則劍走偏鋒,不惜突破職業道德底線,將重心放在惡意中傷、詆毀知名企業上,并對其進行廣泛評論,以博取眼球、賺取經濟利益。[11]在這里,侵權成為其獲取關注度的重要手段。據北京新華多媒體數據有限公司發布的《2018-2019網絡“黑公關”研究報告》顯示,報告中66個“黑公關”的典型案例,互聯網公司占6成以上,其中,不乏騰訊、美團、拼多多、360等知名互聯網企業。
三、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法律規制的檢討
(一)立法制度跟進不及時、保護機制尚不健全
一方面,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事件數量持續走高,相關法律制度未能根據具體情況及時跟進、調整。1990年通過的《著作權法》,分別于2001年、2010年、2020年做了三次修訂。其中,第二次與第三次修訂間隔長達十年之久。這十年,正是“互聯網+”經濟發展最為快速的時期,特別是自2016年(內容創業元年)以來,自媒體已成為一支新興的傳媒力量。這一時期,版權立法進展緩慢是造成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泛濫的一個主要原因。比如,關于“剽竊”的規定,《著作權法》(2010修正)中第四十七條分別在(四)(五)表述為:“歪曲、篡改他人作品的;剽竊他人作品的”。這一條款對網絡版權侵權的構成要素、情節輕重、影響大小等均無具體的參照標準,使法官在處理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糾紛時無所適從。同時,在版權保護綜合性地方立法上還存在著巨大的進步空間,比如,直到2019年11月1日,我國首部省級知識產權保護綜合性地方性法規——《天津市知識產權保護條例》才開始施行。另一方面,對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的執法監管乏力、懲治效果不佳。我國雖然采取由版權部門負責日常監管為主、多部門(新聞出版、市場監管、公安、通信等)開展專項聯動執法為輔的模式,但是各個部門之間的協同執法機制尚不夠健全,導致對網絡版權侵權行為的監管不強、執行力不高。例如,網絡侵權盜版案件由行政執法部門向公安機關移送的效率不高,究其主要原因就是部門間缺乏長期協同監管和執法機制,沒有詳細規定行政執法部門向公安機關移送案件的移送條件、移送程序,進而導致執行不暢,移送率低下。
(二)自媒體平臺規制動力有限
自媒體平臺在發展之初,常規策略是盡量簡化注冊和使用程序,以此吸引更多的用戶加入,在侵權方面沒有提供足夠明顯和重要的提示引導,有些平臺對此類行為持放任態度。事實上,不少自媒體個體對著作權方面的認知較為膚淺,甚至還停留在發明創造或專業論文的層面,尤其對隨手復制粘貼的轉發行為可能侵犯他人的著作權不以為然。非規范性轉載他人自媒體作品的低風險高回報使得許多自媒體鋌而走險,缺乏平臺自覺規制網絡侵權的原生動力。部分網絡服務提供者沒有盡到合理注意義務,采用“鴕鳥政策”,對侵權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需要指出的是,我們不能以“版權意識薄弱”進行簡單的定性,也不能以“社會責任感”的道德大棒綁架自媒體平臺,這其中所涉及的內容十分龐雜、無所不有,需要合理規定自媒體平臺企業的責任義務,以及設置科學有效的監管機制。誠如有的學者指出,為應對平臺企業自我規制的天然不足,“通知―刪除”規制和有限注意義務的適用應當成為強化平臺責任的基本范式。[12]
(三)取證程序復雜
傳統媒體物質不易滅失,容易獲得和保留,因此傳統版權侵權行為的有效證據容易獲取。與傳統媒體不同,自媒體作品依托于網絡服務器進行儲存、發布等,只要行為人愿意,隨時可以通過技術手段覆蓋或刪除,不容易保留。這其中,有些系故意侵犯,有些系過失無心為之,還有些則是在有意無意之間的聽之任之,進而增加了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的復雜性。與盜用、抄襲等不同的是,有些自媒體未經授權,也未作商用。在他們看來,沒有商用因而就不構成侵權。然而,無論是哪一種侵權行為,按照規定,維權方提供證據必須滿足公信力的要求,需要對侵權內容進行打印公證,即在訴訟前對涉及案件的事實進行全面的公證,由第三方公證機關將侵權有關的內容、方式、過程、時間、地點等信息予以詳細記錄,并逐一打印,從而形成一份客觀完整的公證書,取證及證據鏈邏輯串聯過程較為復雜。但在大多數實踐中,當事人并沒有如此的法律意識,加大了維權者的成本,使維權更加困難。
(四)侵權后果評估困難
在侵權責任形式上,《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與新執行的《民法典》有著近乎一致的規定,主要包括停止侵害、消除影響、賠禮道歉、賠償損失。停止侵害,即義務人有刪除涉嫌侵犯他人著作權及相關權的作品的責任或者停止對侵權行為人的網絡接入服務的提供以及終止有關網絡用戶的賬號等義務。賠禮道歉一般通過侵權人在網絡公共空間或發行的報刊上公開發表道歉聲明來實現,同時該道歉聲明必須有一定的保留時間。而賠償損失方面我國《著作權法》(2020年修訂)第54條第一款規定:“侵犯著作權或者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的,侵權人應當按照權利人因此受到的實際損失或者侵權人的違法所得給予賠償;權利人的實際損失或者侵權人的違法所得難以計算的,可以參照該權利使用費給予賠償。對故意侵犯著作權或者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情節嚴重的,可以在按照上述方法確定數額的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給予賠償。”第二款規定:“權利人的實際損失、侵權人的違法所得、權利使用費難以計算的,由人民法院根據侵權行為的情節,判決給予五百元以上五百萬元以下的賠償。”然而,數字環境下復制行為的隱蔽性、廣泛性導致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后果難以確定,同時由于網絡版權侵權并不等于直接獲利,其獲利數額難以精確計量,進而使得著作權人難以獲取相應的財產利益賠償。[13]正因如此,有些自媒體甚至有“賭”的成分,認為侵權行為發生時,被侵權方未必訴諸司法,充其量打打“口水仗”,自己還可以趁機賺取流量。2018年年初,知名自媒體人六神磊磊開撕周沖“洗稿”事件便是其中極為典型的案例。
四、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規制的優化策略
自媒體網絡版權保護是一項系統工程,涉及政策、法律、科技等多個領域、多個方面,僅僅依靠技術單兵突進難以達到針對性的實效,必須聯合多方力量,系統整治,形成常態化、長效化的新型網絡版權治理生態。這就需要改變以往“各自為戰”思維定勢,代之以多元協同網絡版權治理新模式,重點從主體、機制、創新等多重維度整合資源,充分發揮執法部門、網絡平臺、網民等多元主體聯動的整體協同優勢,推動網絡版權治理思路與機制的全面升級,實現保護版權與傳播價值的“雙提升”。
自媒體網絡版權保護是一項系統工程,更加需要進一步發展和完善相關法律政策,形成全方位、多層次的制度新格局,從根本上保障其持續健康發展。首先,要不斷完善打擊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的立法響應機制。結合新時代網絡經濟建設與發展要求,通過對網絡版權侵權司法實踐經驗的總結(尤其著重推進《民法典》的司法實踐),定期修改完善網絡版權保護法律制度以及相應的司法解釋,持續加強自媒體網絡版權法律法規制度建設,確保與之相關聯、相配套的法律法規的及時跟進。這就需要廣大法律工作者、科研工作者高度關注自媒體版權問題,深入研究,群策群力,共同為構建清朗的自媒體網絡空間不斷貢獻力量。此外,還要鼓勵自媒體網絡產業相對發達、具有對網絡版權保護需求的地區(如北京、上海、天津等),有效運用地方立法權的自由空間,結合自身特點和需求,加快地方立法,先行先試,為我國網絡版權侵權法律制度的健全提供經驗借鑒。其次,要不斷完善版權執法協作的長效機制。針對網絡媒體的特殊性,版權執法協作不能“一陣風”,版權執法部門必須與公安機關、網絡服務商等機構長期攜手合作,形成協同長效機制。重點從預防、查處與服務三個方面構建長效機制,堅持部門的多方高效聯動,形成強大的工作合力,提升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的執法效能。有條件的地區還可以協同周圍城市(如京津冀、長三角、成渝雙城經濟圈地區),探索建立法律適用統一的協作機制,建立知識產權案件合作機制,深化版權法律公共服務協同發展,充分保障基礎性版權信息的公共服務供給,結合地區資源與優勢,向網絡服務商提供版權公益培訓、基礎性檢索和信息咨詢等服務。再次,要不斷完善自媒體網絡版權糾紛“立體化”調解機制。各地高院會同司法部門,研究制定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糾紛調解的指導方案或實施意見,形成“政府部門+行業協會+媒體平臺”三級版權糾紛調解體系。政府、行業協會、平臺企業運用互聯網、大數據等現代信息技術,及時了解網絡版權侵權信息及其發展動態。
(二)強化主體:構筑網絡版權保護責任體系
網絡版權保護制度中規制主體多元,不同地區、機構的資源優勢不同、特點不同,所面對的網絡版權保護問題自然也千變萬化,這就需要各地區各部門各單位(含網民個體)充分結合職能職責,在網絡版權保護中各司其職,各盡其責,構建可協同發展的網絡版權保護責任體系。版權執法部門應當發揮好骨干、引領作用;網絡服務商應當有序競爭,將網絡版權保護服務融入正常的經營;網民應當充分發揮群體性優勢進行監督,形成網絡版權保護外部規制與內部調控的有效銜接。首先,要持續強化版權執法部門這個監管主體的地位。各級版權執法部門必須創新思維與方法,加強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打擊力度,構建新時代網絡版權保護的“生態圈”。要“硬措施”與“軟手段”雙管齊下。適時擴大“劍網行動”專項行動的覆蓋面,拉網式排查與搜集案件線索,重點整治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行為。進一步強化新聞出版、文化執法等行政部門、服務機構的職能職責,借助“知識產權宣傳周”“劍網行動”等,發出版權保護的“時代強音”。各地行政部門推進經常性的版權普及工作,加快出臺知識產權普及促進條例,定期開展豐富多彩的宣傳普及活動,有針對性地出版一系列版權相關的普及讀物,擴大版權普及作品的有效供給。其次,要持續強化網絡服務商這個主體的責任與義務。網絡服務商不能僅僅是利益的分享者,更應該是一個平臺的管理者,必須要進一步強化監管,落實好主體責任與法律義務。各網絡服務商重點要完善侵權處理、版權投訴、通知刪除和上傳審核等“四項”機制。“避風港”“通知-刪除”等規則并非是讓網絡服務提供者在侵權事件中進行免責,重點在于歸責。[14]一味利用規則進行免責,本質上就是濫用規則。有學者建議知識產權相關部門,要求網絡服務者必須對“立即刪除”的時間限制予以明確,特別是“避風港”規則的適用條件進行準確界定,防治規則濫用。[15]再次,要持續強化網民這個龐大的監督主體的作用。重點要釋放廣大網民的監督力量,加強自媒體網絡版權領域舉報監督與及時反饋。比如,音樂、小說、視頻等作品付費模式已被廣大用戶所接受,側面反映出人們的版權意識在不斷提高。然而,面對網絡版權侵權行為,絕大多數用戶是“針沒有扎在自己身上”,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其協同監督的功能未被充分發揮。
(三)突出創新:提升網絡版權管理與服務的多維路徑
只有準確把握政府、行業、企業、平臺和廣大網民等在網絡版權管理與服務中的角色定位,在強化多元社會主體的安全意識和責任擔當的基礎上,不斷謀求創新發展,才能主動把握新機遇、適應新時代的挑戰。[16]一方面,從政府維度創新自媒體網絡版權治理模式。著力簡化程序,加快對自媒體網絡版權侵權的響應速度,節約當事人的時間,提高查處效率。創新探索與推廣數據取證模式,更加有效解決內容創作維權,最大程度降低取證成本。加快推動互聯網法院建設進度,盡快建立三級互聯網法院體系。[17]政府應將知識產權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加強輿論引導,全面提升全民對版權的認知,在全社會營造尊重原創、鼓勵創新、激勵創造的良好氛圍。積極調動各方力量,最大化釋放網絡版權治理效能,探索建立集調解、仲裁、執法、訴訟和信用管理等于一體,政府、行業協會、自媒體平臺、網民主體等多元主體共同參與的網絡版權治理新模式。比如,依托互聯網、大數據等現代信息技術,建立版權征信檔案,將有意或惡意侵權的自媒體行為人納入征信,進行相應的懲戒。重點發揮大數據在網絡版權保護中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從行業維度創新版權服務體系。鼓勵省市區(縣)成立自媒體聯盟或協會,重點在自媒體行業標準、自律公約、業務指導、專業培訓上做足文章。充分發揮行業協會的橋梁紐帶作用,推動政府、高校、行業協會、自媒體平臺之間的深度合作。組織成立自媒體網絡版權保護“志愿者”隊伍,促進自媒體創作領域的自律自覺。與此同時,從平臺維度,創新精準有效管理方式。比如,以學習促規范管理,在平臺中打造一套網絡版權保護精品課程資源,在自媒體申請時設置前置環節,申請人須在完成相應學習后方可正式開展自媒體運營。再比如,在自媒體賬號申請時,采用強制使用身份證號(隱藏式)登記認證,用戶名則可多樣化。同時,加強信用機制建設,配套“黑名單”制度,以增加人們的可預期性,降低交易成本。一旦被法院判定為網絡版權侵權行為,則該身份證號將被永久封停,且不能重新申請,倒逼自媒體的自律與自覺。
結語
毋容置疑,當前我國的網絡版權法律體系已日臻成熟,制度架構日趨科學。然而,就本質而言,版權立法的不斷完善并不意味著司法實踐的暢通無阻。需要說明的是,隨著自媒體的日益興起,以及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新技術的融合發展,網絡版權保護必然會不斷遭遇新問題、面臨新挑戰。有鑒于此,自媒體網絡版權的參與主體、內容形式應與時俱進作出適當的調整、規范、重構,自媒體網絡版權保護法律機制和自媒體網絡版權公共服務體系還需在具體實踐中不斷探索、創新、發展。尤為重要的是,自媒體網絡版權制度建設中,必須更加注重從一體化、多維度等方面進行思考,超前謀劃頂層設計,以形成全方位、多層次、協同治理的新模式、新格局。與此同時,政府、網絡服務商、網民等多元主體還需各盡所能,為自媒體網絡版權保護創新與規范提供條件與保障,進一步實現自媒體網絡版權保護的規范化、科學化和法制化。此外,有必要引入國外的相關先進理念,汲取成熟經驗,構建有中國特色的網絡版權保護法律制度體系。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關鍵,那就是黨和國家打擊網絡版權侵權,以維護人民創新創造熱情的初心與使命始終不變??梢灶A見,在網絡版權保護呈現全球協同治理的趨勢下,未來的自媒體網絡必將帶來更好使用體驗,完善的法律體系亦可以有效保障知識產權人應有的法律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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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