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之光（組詩）

水玉蘭

柿子樹

掛在秋天里的紅柿子

總是引我莫名流淚

讓我回想起已故去的父母的笑容

枝頭上啄食的鳥兒

我該如何向你證明

樹底下飽含熱淚的面孔

不是因為饑餓

更不是因為苦悶

而是登高眺望的遠方

再也找不到溫暖額頭的

那盞燈

清晨之光

在清晨的鳥鳴聲中醒來 閉著眼

我把自己想象成它們的同類

想象成一朵早起的云 一朵

深夜里悄悄綻放的花朵

赴一場天長地久的

愛情

有時，也會把自己想象成

一個人

看晨光刺穿玻璃 目測

仙界到凡間的距離有多遠

我多么希望 僅僅是我

臆想中的 一聲鳥鳴

和一朵花的

距離

一生中許多次和最后一次

出嫁后，回娘家做的

最多的事

是把父母的被褥放在陽光下暴曬

頭枕太陽的父親，在麥地

和年輕時的自己一次次相遇

我以為 陽光是歲月的蓄電池

光陰，藏有不為人知的開關

父親還是過早耗盡所有能量

我想最后一次為他整理被褥

清掃陌生房間里的灰塵

踮起的雙腳

怎么也開啟不了家譜的柵欄

山崗之外，遠遠望去

兩個熟練瓦匠用灰色瓦刀

把人間四月植入一片黑暗

總想改變點什么

一層薄薄油漆 刷出

一盤時令小炒

咸淡，留給失去味覺的舌頭

和畫中的盤子

鮮花，香茗，伸出詩意手指

摁亮午夜歌喉

總想改變點什么

日益干枯的眼角

和不斷開小差的笑容

它們是相思相忘的一對戀人

母親節

玻璃上開出鮮花

陽光在屋頂上繪畫

世間所有跟娘牽著手

或與娘走散的孩子

頭頂都點著一盞燈

我在人潮中尋找娘的身影

娘的一張臉，映著斑斕陽光

看上去有些失真

卻讓黑夜格外亮堂

我的臉，被太陽用心雕刻

成為娘的另一張臉，另一個

孩子的懷抱

看 見

我看見

生與死的界碑

隔著一道看得見的柵欄

跨越者、奔跑者或慢行者

都該是被祝福的

我看見

用沙子比喻愛情的人

兩手空空 望著

沙場淘金的人群

淚如泉涌

我看見

太陽從東邊升起

從西邊落下

日子每天都在更新

一天里，我兩次聽到“順其自然”

公交車上

一位直發少女握著手機

聲音冰涼：那就順其自然

隨后，把頭扭向車窗

星光閃爍，讓人不敢直視

傍晚，聽小區一位遛狗的老人

沖著電話喊：

“別來看我，別管我

生死都順其自然”

老人蹲下身，撫摸小狗

嘴角哆嗦著

我聽不清，希望

風可以帶去他的聲音

蓮 花

約了雨水一道去看你 暗號：

花傘和擎起的荷劍

有些秘密，只可

讓風知道

把身體埋入泥土，長出藕的甜

在頭發結出蓮籽的苦

人世百味，如果可以——

我只要兩種滋味：苦和甜

自由自在的在太空遨游吧

在光年

刻上一莖一葉

我喚你乳名——蓮花

你要記得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