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源 薛玉蓮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從現在起,中國共產黨的中心任務就是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進程中,推動綠色發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是其內在要求,彰顯了中國式現代化也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未來五年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開局起步的關鍵時期,必須牢固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走好可持續發展道路。
如何實現我國經濟可持續發展,數字經濟是關鍵。《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 年遠景目標綱要》將“加快數字化發展 建設數字中國”單列成篇,提出“以數字化轉型整體驅動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變革”。加快推進數字化轉型,是“十四五”時期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的重要戰略任務。作為市場經濟的微觀主體,企業數字化轉型有利于推動企業創新[1-2],提高內部控制質量,優化公司內部治理,助力企業可持續發展。因此,研究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可持續發展的關系對于經濟穩定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作為業務流程與組織結構變革的創新型過程,企業數字化轉型借助數字技術實現數據信息的高效整合以及資源配置效率的優化[3],這意味著企業數字化轉型在以下兩個方面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1)數字化轉型改變企業的傳統管理思維、轉變治理理念和治理模式,提高內部控制質量,進而實現企業可持續發展;(2)數字化轉型有助于激發企業創新意愿和創新實踐,而創新是企業可持續發展的關鍵驅動因素。因此,本文將從內部控制、創新兩個維度探討數字化轉型影響企業可持續發展的理論機理。
1.數字化轉型有助于提高企業內部控制質量。數字化轉型有助于內部控制五要素的有效實施,具體而言,(1)數字化轉型有助于提高內部控制環境中組織結構的科學性、合理性,這是因為數字化轉型是企業組織結構的一種創新變革[4],有助于推進商業模式的演化[5],創新銷售渠道[6]、擴大市場占有率、提高獲利能力;(2)數字化轉型有助于提高信息與溝通的效率和效果,憑借數字技術實現企業與客戶之間的信息溝通,降低雙方的信息不對稱[7];(3)數字化轉型有助于提高風險評估、風險應對和監控的準確性和有效性,即數字化轉型可以充分運用數據這一生產要素,提升信息利用效率,幫助管理層及時、準確地發現經營過程中的問題,以應對行業、市場中的變化[8],起到及時監控的效果。
2.內部控制有助于實現企業可持續發展。基于內部控制理論,數字化轉型通過促進內部控制五要素的有效實施,進而提高了內部控制目標的實現程度,尤其是戰略目標和經營目標,而這兩個目標直接關系到企業可持續發展,這是因為戰略目標是最高目標,是與企業使命相聯系的終極目標;經營目標是戰略目標的細化,是內部控制的核心目標。數字化轉型是數字經濟發展戰略背景下的企業可持續發展戰略,該戰略目標的實現主要依賴于經營目標,而數字化轉型的經濟后果研究發現,數字化轉型有助于緩解代理問題,改善企業治理[9],提高企業運營效率,控制了投資風險,提高了投資效率[10],提高會計信息質量,緩解融資約束[11]。經營目標和戰略目標的實現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
1.數字化轉型有助于促進企業創新。具體而言:(1)數字化轉型能夠激發企業創新積極性。數字化轉型使得創新模式由封閉轉向開放,數字技術有助于企業建立便捷的信息交流平臺,加強信息供需雙方的雙向交流[12],方便企業各個部門、客戶等利益相關者通過數字化平臺參與新產品的研發設計,降低需求者與設計者之間的信息鴻溝,進而降低創新風險,激發創新積極性[13],促進企業創新。(2)數字化轉型可以緩解融資約束,為企業創新提供持續資金保障。在數字經濟浪潮下,一方面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符合國家發展戰略,能獲得一定的政策優惠;另一方面通過數字化平臺的信息共享,不僅金融機構可以快速識別高質量企業[14],更容易放貸,企業還可以及時獲取有效融資信息,緩解融資難的問題[15],緩解企業因資金匱乏而減少研發投入的問題,促進企業創新。
2.創新有助于實現企業可持續發展。創新是企業保持競爭優勢的源泉,是促進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條件。有學者發現,雙元創新協同性通過長期競爭優勢的部分中介作用正向影響企業可持續發展[16];高管雙元環保認知通過影響綠色技術創新和綠色管理創新,進而提升企業可持續發展績效[17]。創新可以提高企業長期競爭優勢,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具體而言,創新投入越多,越有助于形成有梯隊的研發團隊,提高研發規模,增加研發成果數量,提高研發實力,形成有競爭力的產品。通過增加創新投入,提高企業的長期競爭力[18],進而促進企業的可持續發展。
綜上所述,數字化轉型會推動可持續發展,它可能會通過提高內部控制質量、促進企業創新起到促進可持續發展的作用。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1: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條件下,企業數字化轉型會促進可持續發展;
H2: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條件下,企業數字化轉型通過提高內部控制質量來實現可持續發展;
H3: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條件下,企業數字化轉型通過促進企業創新來實現可持續發展。
本文的理論邏輯框架如下:

圖1 本文的理論邏輯框架
為規避金融危機及新冠肺炎疫情可能對研究結論的影響,本文選取2009—2019 年A 股主板上市公司為樣本,并對研究樣本做如下處理:(1)刪除金融保險行業的樣本;(2)刪除資產負債率大于1 的樣本;(3)刪除ST、*ST 的樣本;(4)刪除部分數據缺失的樣本;(5)對所有連續變量均進行了上下1%水平的Winsor 縮尾處理,最終獲得23602 個公司-年度樣本觀測值。同時,由于新增變量、更換變量衡量方式等原因,部分回歸模型中的有效樣本量略有增減。
1.解釋變量:數字化轉型(Digit)。借鑒吳非等(2021)[19]的研究成果,使用上市企業年報中與數字化轉型相關的關鍵詞出現的頻次構建數字化轉型指標。首先,確定樣本年度報告中有關人工智能技術、區塊鏈技術、云計算技術、大數據技術以及數字技術應用等關鍵詞;其次,進行詞頻統計加總得到數字化轉型總指標,并將總指標加1 取自然對數。
2.被解釋變量:可持續發展(Sgr)。借鑒楊旭東等(2018)[10]的研究成果,按照范霍恩可持續發展靜態模型,構建企業可持續發展指標,衡量企業的可持續發展能力。
3.控制變量。借鑒楊旭東等(2018)[10]、靳曙暢(2019)[20]的研究成果,選取以下控制變量: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企業上市年限(Age)、審計師是否來自四大(Big4)、審計師是否發生變更(Change)、企業成長性(Growth)、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審計意見(Op)、兩職合一率(Dual)。另外,本文還控制了行業及年份啞變量。具體變量定義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及測量方法
為檢驗數字化轉型對可持續發展的影響及機制,本文借鑒溫忠麟和葉寶娟(2014)[21]的研究成果,構建如下模型:

其中:i 為企業;t 為年份;M 為中介因子,包括企業創新(R&D)和內部控制質量(IC);α1為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ε 為殘差項。基于上述理論分析,本文預測α1顯著為正。
1.主回歸分析。表2 第(1)列結果顯示,Digit 的系數為0.241,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數字化轉型程度越高,企業的可持續發展能力就越強。
2.影響機制分析
(1)內部控制質量(IC)機制檢驗。基于上述分析,企業數字化轉型通過提高內部控制質量實現可持續發展。借鑒干勝道和胡明霞(2014)[22]的研究成果,本文采用迪博數據庫“內部控制指數”的對數,作為內部控制的替代變量。表2 第(2)列Digit 的系數為0.019,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第(3)列Digit 的系數為0.244,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IC 的系數為0.167,在10%水平上顯著為正,綜合表明內部控制質量在數字化轉型程度對可持續發展的影響中發揮了部分中介作用,驗證了假設2。
(2)創新(RD)機制檢驗。基于上述分析,企業數字化轉型通過促進企業創新實現可持續發展。表2 第(4)列Digit 的系數為0.124,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第(5)列Digit 的系數為0.125,RD 的系數為0.789,均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綜合表明創新在數字化轉型程度對可持續發展的影響中發揮了部分中介作用,驗證了假設3。

表2 主回歸、中介效應結果
為了進一步驗證前述結論的有效性,本文進行如下穩健性檢驗。
(1)替換解釋變量(Digit)。本文用企業是否進行數字化轉型(Digit_n)作為替代解釋變量。(2)替換被解釋變量(Sgr)。借鑒楊旭東等(2018)[10]的研究成果,本文選擇可持續發展率(Srg_n)替代被解釋變量。(3)對解釋變量Digit 進行滯后一期。為了緩解雙向因果關系導致的內生性,本文借鑒翟華云等(2022)[23]的研究成果,將解釋變量滯后一期(L_Digit)回歸。(4)工具變量法。為了控制內生性影響,本文借鑒謝德仁等(2016)[24]的研究成果,選取扣除本行業年度之后的行業年度均值作為工具變量。(5)Heckman 兩階段。為了緩解樣本自選擇問題,借鑒王守海(2022)[25]的研究成果做法,本文用Heckman 兩階段模型進行回歸。穩健性回歸結果分別見表3,結果顯示研究結論保持不變。

表3 穩健性檢驗
為檢驗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可持續發展的促進作用是否會受到內外部環境的影響,本文將樣本按照企業特征層面與外部環境層面進行分組檢驗。
1.產權性質。國有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助力作用更強。國有企業擁有充足持續的內外部資源和多層次全流程的核心能力,更容易獲得數字經濟在政策和制度上的傾斜,在資金投入、人才引進等方面具有優勢[26],可以為深度數字化變革提供有力保障。
本文根據產權性質,將樣本分為國有企業(Soe=1)和非國有企業(Soe=0)兩組。表4 第(1)列中Digit 的系數為0.353,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第(2)列中Digit 的系數為0.099,在10%水平上顯著為正。根據鄒檢驗結果(Chow Test=12.91,P-Value=0.0000),兩組存在顯著差異。綜上,國有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可持續發展的促進作用更大。
2.高新技術企業。高新技術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助力作用更明顯,原因在于高新技術企業是知識密集、技術密集的經濟實體,以技術為核心競爭力的企業對先進技術的敏感性更高,包容度更高[1],對技術更新迭代的需求更強烈,推動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的意愿也更強。
本文依據《高新技術企業認定管理辦法》將樣本分為高新技術企業(HT=1)和非高新技術企業(HT=0)兩組。表4 第(3)列中Digit 的系數為0.263,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第(4)列中Digit 的系數不顯著。綜上,高新技術企業對兩者之間的正向關系促進作用更明顯。

表4 異質性檢驗
1.營商環境。在營商環境較好的地區,數字化轉型更能助力企業可持續發展,原因在于良好的營商環境能夠激發市場活力,孕育優秀企業,為企業可持續發展提供資金支持[27],為當地經濟發展提供更完善的政策保障[28],從而助力企業可持續發展。
借鑒楊仁發和魏琴琴(2021)[29]的研究成果,將樣本分為營商環境較好(EU=1)和營商環境較差(EU=0)兩組。表4 第(5)列中Digit 的系數為0.353,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在營商環境較差組中不顯著。這表明營商環境越好,數字化轉型對可持續發展的促進作用就越明顯。
2.東西部地區。相較于中西部地區,位于東部地區的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可持續發展能力的促進效用更明顯,原因在于東部地區企業面臨的市場壓力更大[30],為提高市場競爭力,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意愿會更強烈,創新能力也更強。
根據企業所處位置,本文將樣本劃分為東部地區企業(East=1)和中西部地區企業(East=0)兩組。表4 第(7)列中Digit 的系數為0.301,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而在中西部地區不顯著。這表明位于東部地區的企業數字化轉型對可持續發展的促進效應更明顯。
數字經濟已經成為驅動我國經濟穩定增長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在數字經濟時代如何提升企業可持續發展也是十分值得關注的問題。鑒于此,本文選取2009—2019 年深滬兩市A 股主板上市企業為樣本,實證檢驗數字化轉型對可持續發展的影響及其機理。研究發現:數字化轉型會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其中,內部控制質量和企業創新在二者關系中發揮中介作用;異質性檢驗發現,在國有企業、高新技術企業、東部地區企業、所處地區營商環境較好的企業中,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可持續發展的促進作用更明顯。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在進一步推進企業數字化轉型方面,本文分別針對企業和政府提出如下建議:
1.企業因地制宜地實施數字化轉型戰略。在數字經濟發展背景下,建議企業做到如下兩點:(1)實施數字化轉型的企業應當引入制度實施的系統性思維,在進行內控規范建設時,重視企業內控規范制度與企業數字化制度之間的整合,使之相互協調,相互支持,從而發揮出應有的綜合治理效應,提升內部控制的質量;(2)注重培育自身的創新能力,但是由于數字化轉型對企業的創新能力和技術水平要求較高,所以自身基礎薄弱的企業不可盲目追求數字化轉型。企業在數字化轉型前要規劃好路線,保證數字化轉型需求和創新技術水平相匹配,最大可能地降低自身風險。
2.政府要做好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保障工作。建議政府做到如下三點:(1)政府加大數字基礎設施投入,為企業數字化轉型奠定堅實基礎。以5G 基站建設、特高壓、城際高速鐵路和城市軌道交通、新能源汽車充電樁、大數據中心、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七大領域構建而成的“新基建”,是數字經濟的發展基石。(2)政府提供資金和政策支持,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減輕壓力。傳統產業的典型特點是投入高、周期長、見效慢,若該類企業想要進行數字化轉型,則會因為缺少資金而放棄數字化轉型,因此必須給予其資金支持。(3)政府強化國有企業黨建引領,加強國有企業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加快數字經濟戰略實施,推動產業行業數字化發展。這是因為國有企業作為國民經濟的重要骨干力量,其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產業鏈供應鏈等向上下游傳導,帶動產業鏈供應鏈上下游企業共同完成數字化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