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支持對制造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
——基于管理者認知視角

□高 輝 李 玲

一、引言

數字經濟時代，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已成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引擎。[1]為促進數字化轉型，《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 年遠景目標綱要》明確提出推動“制造強國”“數字中國”建設。科技部、工信部和地方政府相繼推出配套政策、細化措施和重大項目等，為制造企業數字化轉型創造有利的政策環境。來自政府的制度支持是制造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重要驅動因素。[2]然而，在日益有利的政策環境下，數字化轉型成功僅限于少數領先企業和重點企業，大量制造企業仍面臨“不愿轉”“不敢轉”“不會轉”等轉型窘境[3]，制度支持并未起到充分的激勵作用[4]；相同或相似制度支持下的企業從事數字化轉型的意愿與程度具有明顯差異。例如：某市政府通過科技引領、資金支持、政策扶持等綜合措施推動制造業數字化轉型，但仍有約1/3 的制造企業不愿開展數字化轉型工作，而且已開展轉型的企業，根據智能制造成熟度診斷評估，成熟度等級三級及以上的比例僅為12%，40%的企業仍處于一級水平。[5]可見，既有政策對數字化轉型引導不足，說明制度支持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并非單一直線，需要深入剖析企業的痛點，挖掘數字化轉型的制度驅動機制。

與以往轉型不同，數字化轉型是企業在轉型中采用信息、計算、溝通和連接等數字技術及其組合，進行新產品開發、生產過程改進、組織模式變革以及商業模式的創建和改變等[6]，不但要在資源、能力方面獲得顯著提升，而且要在認知層面上從工業思維轉向數字化思維的深刻變革。這涉及管理者在底層認知結構上的根本性改變。出于傳統制造業長期的認知慣性，決策制定者普遍缺乏數字化知識和信念，囿于舊知識而難以形成數字創新的新信念，阻礙數字化轉型（史金易和王志凱，2021）[7]。制造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成功經驗和失敗教訓均表明，克服認知層面的障礙才是數字化轉型的重點和難點（王詩卉和謝絢麗，2021）[8]。根據管理認知理論和高階理論，CEO 的注意力配置和特質會影響其對環境的解讀，進而影響戰略決策（Nadkarni S 和Barr P S，2008；Hambrick D C 和Mason P A，1984）[9-10]。為此，本文以CEO 認知為突破口，引入CEO 的數字化注意力、認知靈活性和數字化經驗三個變量，探討制度支持影響數字化轉型的機制。

本研究有兩個貢獻：第一，挖掘CEO 數字化注意力的中介作用，提出了制度支持影響數字化轉型的認知路徑，是對數字化轉型驅動機制的一次有益探索。第二，強調CEO 的認知靈活性和數字化經驗是制度支持影響數字化轉型的邊界條件，彌補了“環境—認知—行為”的邏輯斷層，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相似制度情境中企業行為差異化的現象，有利于政策的優化和有效落地。

二、文獻回顧

數字化轉型驅動因素的研究主要包括經濟動機（Bj?rkdahl J，2020）[11]、產業環境（Verhoef P C，等，2021）[12]、制度環境（陳爽英等，2022）[2]和資源條件（宋晶和陳勁，2022）[13]等內外部因素。其中，在制度環境方面，行業內領先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為其他企業提供了動力和模仿對象，政府發布智能制造支持性政策（江玉國，2020）[14]，或是搭建地區數字化技術平臺和協作體系（Nadkarni S，等，2019）[15]，均能支持企業數字化轉型。另外，現有文獻開始認識到數字化轉型的內在復雜性，主要從信息處理和“情境—能力”匹配的角度展開探討。信息處理視角基于“輸入—處理過程—輸出”的框架討論數字化轉型的過程機制，強調組織如何從外部獲取以數字技術為核心的新信息并應用于組織各個層級和環節，最終實現業務和組織重構（劉洋等，2020）[16]；匹配視角認為數字化轉型是一個“情境—能力/資源”相互匹配的機制，即在外部數字技術情境或產業或制度情境下，組織需要重構、整合和變革現有資源和新的數字資源，形成新的資源組合方式（Urbinati A，等，2020）[17]，發展雙元能力達到“匹配”，才能實現數字化轉型。

實際上，這些研究并沒有超出“環境—行為”或“行為—績效”框架，僅僅通過檢驗環境與行為、行為與績效之間的相關性等方法簡略地分析數字化轉型的內在機制。數字化轉型本質是企業的戰略轉型，需要借助戰略選擇理論將“行為”的基礎——“認知因素”納入考慮范圍。如果忽略決策者的認知基礎，則難以理解行為背后的動機和目標，也無法對數字化轉型進行更深入的解釋。而管理認知學派提供了更為完整的邏輯框架，即“環境—認知—行為”框架（高輝和鄒國慶，2019）[18]，有助于系統理解數字化轉型中的認知機制和行為邏輯。為此，需要深入探索影響數字化轉型的認知因素，揭示數字化轉型現象背后的規律。

對制度支持與數字化轉型的研究主要圍繞以下兩個方面展開：一是探索國家或地區層次的政府支持政策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主要在新制度經濟學的框架下分析對數字化轉型的激勵和約束作用，例如政策推動等（陳玉嬌等，2022）[4]；二是從合法性角度解釋微觀層次的數字化轉型行為，指出數字化轉型的過程實際上是數字化這一新制度邏輯在組織和場域層面進行合法性構建與擴散的過程（應瑛等，2022）[19]。然而，這些研究主要是從資源支持和制度壓力等角度討論了制度支持的直接影響，暗含了管理者在客觀環境下進行理性選擇的假設，對內在機制的探索較為匱乏，未能充分解釋在現實中制度支持對數字化轉型激勵效果有限的情況，以及在相似制度下企業轉型程度不同的問題。因此，需要進一步揭開制度支持影響數字化轉型的內在機制，充分考慮管理者的有限理性和人格化。本文從管理認知視角出發，聚焦CEO 這一核心決策制定者，討論其數字化注意力在制度支持與數字化轉型中的中介作用，以及認知靈活性和數字化經驗的調節作用。

三、研究假設

（一）制度支持與數字化轉型

制度支持是以政府為主體的，通過制定有關數字化轉型的資金、技術、許可等政策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各項正式支持，以減少轉型過程中因制度不完善而帶來的不利影響（Li H 和Atuahene-Gima K，2001）[20]。目前我國市場機制在逐漸完善，但政府仍掌握著大部分資源，因此政府支持是影響制造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重要因素，主要體現在效率和合法性兩個方面。

根據新制度經濟學的戰略研究，數字化轉型產生和程度差異的根源來自于制度結構所決定的報酬率（North D，1990；Baumol W J，1996）[21][22]。通過比較數字化轉型前后活動的相對報酬，進而決定企業的轉型決策。制造企業是否進行數字化轉型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資源的可得性和機會的豐裕度等（李樹文等，2022；Hanelt A，等，2021）[23][24]。首先，政府支持可以為企業提供適當的數字化資源。比如，政府補貼和金融政策有助于解決資金問題；技術工程或機構幫助企業突破數字技術難題。其次，政府支持本身蘊含了大量數字化創新機會，數字政府建設下的政府采購會刺激市場需求（陳玉嬌等，2022）[4]。最后，政府對數字經濟的有效治理能夠規范市場，促進數字化創新的商業化過程（劉洋等，2020）[16]，為數字化創新成果的轉化提供保障。總之，當政府支持能夠降低企業的轉型成本或提高企業轉型收益時，制造企業會受此激勵推動數字化轉型。

基于新制度主義的戰略研究認為，制度的合法性約束會對企業的戰略轉型產生強制、規范和模仿性同構效應（Scott W R，1995）[25]。第一，政府推出的促進數字化轉型的政策直接賦予合法性（陳玉嬌等，2022）[4]，使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具有制度和政府的認可。第二，政府建立的各項數字化制度和基礎建設為制造企業創造了轉型環境，標志原有的商業生態系統向數字化生態系統的轉變，為企業產生規范性壓力，企業必須適時轉型以規避被市場淘汰的風險。第三，制度支持向社會傳遞了鼓勵數字化轉型的價值主張，使行業和區域內形成數字化轉型的統一認知，進而改變商業模式和市場競爭標準。政府的引導促進模仿性同構，使企業模仿領先企業和重點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因此假設：

H1：制度支持正向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

（二）數字化注意力的中介作用

戰略管理認知學派認為，決策者根據注意力焦點和決策邏輯對環境進行感知和解讀，以此形成主觀認知影響戰略決策過程（Nadkarni S 和Barr P S，2008）[9]。根據“環境—認知—戰略”的研究范式，CEO 的管理認知也會介入到制度支持環境感知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關系中。注意力基礎觀認為，高管由于有限的認知能力無法接受全部信息而只能選擇性地注意，但高管所注意到的環境事件就可能會進入到企業的戰略日程中（Ocasio W，2011）[26]。為此，CEO 對于數字化議題的關注程度——數字化注意力會影響制度支持與企業數字化轉型之間的關系。

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強調數字技術的應用與改進，涉及制造企業的制造全過程，從根本上重塑了企業的業務和組織（Nadkarni S 和Prügl R，2021）[27]，能為企業帶來新的機會和巨大的發展潛力，但也會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和高度的不確定性。能否對數字化轉型進行深刻、全面的認知和意義建構過程是企業采取數字化轉型策略的障礙（史金易和王志凱，2021）[7]。CEO 將注意力聚焦到數字化轉型中，能夠獲取關于數字化轉型的信息和知識，有利于數字化轉型的意義建構，并會將數字化轉型作為戰略議題。另外，當CEO 的數字化注意力較高時，更能積極考量數字化成本和收益，積極配置相關資源于數字化解決方案（陳玉嬌等，2022）[4]，從而促進企業的數字化轉型。

制度支持會影響CEO 的數字化注意力。政府為促進制造業高質量發展提出了數字化轉型的要求和各項政策，給企業帶來了激勵和合法性約束。CEO 作為環境信息的掃描者會關注政府政策的變化，為了獲得來自政府和其他利益相關者的支持，會將更多注意力配置到數字化議題中去。總之，CEO 是企業外部環境與內部戰略的連接者，其基于有限理性對外部環境配置注意力并主觀化地解讀，進而作出戰略選擇。隨著制度環境的改變，嵌入的企業需要根據政府對數字化的支持而建立數字化邏輯，通過調整認知、戰略、資源結構、行為等模塊實現成長（應瑛等，2022）[19]。因此，制度支持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是通過CEO 將注意力聚焦到數字化議題上而發生作用的。因此假設：

H2：數字化注意力在制度支持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關系中具有中介作用。

（三）認知靈活性的調節作用

認知靈活性是一個人能夠意識到在任何給定的情況下都有可用的選擇和替代方案，反映了靈活適應情況的意愿，以及靈活的自我效能（Martin M M 和Rubin R B，1995）[28]。認知靈活的個體不太反駁與他們長期持有的信念相矛盾的論點和信息，而是更傾向于考慮其他不同的信息，甚至積極尋求和享受與他們的觀點有爭議或相矛盾的情形（Martin M 和Anderson C，2001）[29]。研究表明，認知靈活的管理者有更高的認知需求（即傾向于努力的認知活動），對新的或有爭議的情況具有較低的焦慮和恐懼感，比較歡迎新信息和想法的加入（Martin M 和Anderson C，2001）[29]，并采取與變化的環境同步的戰略（Miller D 和Toulouse J-M，1986）[30]。

從信息處理的角度分析，CEO 是企業的信息處理器，尋求、收集和解釋關于企業及其運營環境的相關信息并作出決策，而認知靈活性對執行數字化轉型的信息加工活動有重要影響。一方面，認知靈活的CEO 在遇到因數字化轉型產生的結構混亂、復雜的業務問題時，更有可能搜索數字化轉型的新信息并進行努力而持久的信息搜索（Kiss A，等，2020）[31]，從而能夠生成與數字化變革和創新相關的新知識，以及新知識和現有知識重組。另一方面，在面對數字化邏輯與傳統工業邏輯的沖突時，認知靈活的CEO 更能關注到數字化發展趨勢和變革的必然性，將其視為機遇，相信自己可以靈活處理此問題并有意愿進行嘗試（Kiss A，等，2020）[31]，為此會加強搜索并關注各項數字化政策，將注意力配置到數字化轉型上來，積極尋找有效的數字化解決方案。因此假設：

H3：認知靈活性正向調節制度支持與數字化注意力之間的關系。

（四）數字化經驗的調節作用

首先，管理者的職業經歷折射出其經驗、知識、能力積累以及認知模式和行為偏好，并通過對信息、知識的注意力分配和詮釋影響戰略決策（Hambrick D C 和Mason P A，1984）[10]。數字化經驗是指CEO 曾經在數字化企業工作過，包括原生數字化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或采用數字化技術的企業。有研究表明，具有數字化經驗的管理者更傾向于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張昆賢和陳曉蓉，2021）[32]。首先，具有數字化經驗的CEO 往往具備一定的數字技術及利用數字技術開展業務的知識、技能和管理方法，為數字化轉型提供了資源和能力基礎，能夠有效降低轉型風險，促進數字化變革。同時，這種經驗也有助于CEO 發現新的市場機遇，以及開發雙元能力。面對制度支持的激勵，具備數字化經驗的CEO 會積極響應，將此視為企業變革的機會，把更多的注意力配置到數字化議題中去。其次，CEO 的數字化經驗會影響其認知模式和行為方式（Waller M J，等，1995）[33]。由于數字化企業與傳統企業在技術、商業模式、戰略、制度、組織管理等方面存在很大的區別，在兩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CEO 具有不同的認知和問題解決方式。具有數字化經驗的CEO 更有可能形成利用數字化重構業務和組織的認知與信念，堅持數字化轉型戰略，并且由于數字創新的收斂性和自生長性（劉洋等，2020）[16]，具有數字化經驗的CEO 往往是高競爭水平的、嘗試性的認知模式。他們傾向于利用新技術滿足顧客需求，甚至為顧客創造需求。因此，在數字化企業中獲得學習的CEO 形成了數字化烙印，會更加積極關注并推動數字化轉型。因此假設：

H4：數字化經驗正向調節制度支持與數字化注意力之間的關系。

（五）被調節的中介作用

數字化注意力在制度支持和企業數字化轉型之間起中介作用的同時，CEO 的認知靈活性和數字化經驗也調節了制度支持與數字化注意力之間的關系。這表明可能存在一個被調節的中介模型，即數字化注意力的中介作用受到CEO 認知靈活性和數字化經驗的調節。

當CEO 具有更高的認知靈活性時，會更加積極搜索和擁抱新穎的不同信息，對數字化技術、經濟和制度環境的注意力配置更準確和更積極，能夠有效降低數字化轉型的風險，從而促進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水平。當CEO 具有數字化經驗時，其所具備的數字化知識和創新認知會促進其對制度支持產生積極的響應，提高數字化轉型風險的預測和應對能力，進而更傾向開展數字化轉型活動。因此，數字化注意力在制度支持與企業數字化轉型之間的中介作用會由于CEO 認知靈活性和數字化經驗的差異而有所不同。因此假設：

H5：認知靈活性對數字化注意力的中介作用具有調節效應。

H6：數字化經驗對數字化注意力的中介作用具有調節效應。

圖 理論模型

四、研究設計

（一）數據收集和樣本選擇

本文選取天津市、吉林省、安徽省的非國有制造企業為樣本進行問卷調查。由于國有企業的政策響應更強，研究國有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制度驅動機制存在一定的內生性問題。另外，由于制度支持的地區差異性和相對穩定性，根據各地區的政府頒布的數字化政策，天津市、吉林省、安徽省的制度支持水平具有差異性。調查對象為CEO，如果有企業未明確設置CEO，則具有戰略決策權力的董事長或總經理被視為CEO。

數據的收集主要通過實地調研和社會關系綜合采用線上線下渠道。為降低共同方法偏差問題，本文進行了兩階段調查，間隔時間為一個月，通過公司名稱和聯系方式進行匹配。第一階段從2021 年12 月開始，共發放問卷410 份，調查制度支持、認知靈活性、數字化經驗和控制變量，共回收330 份有效問卷，有效回收率為80.5%；第二階段從2022 年1 月開始，針對回收的330 份進行發放，調查數字化注意力和數字化轉型，共收回有效問卷240 份，有效回收率為72.7%。樣本特征如表1 所示。

表1 樣本特征分布

（二）變量測量

變量均采用國外成熟測量方法。其中，制度支持、數字化轉型、數字化注意力和認知靈活性采用李克特七級量表；數字化經驗采用虛擬變量。為了保證問卷質量，本文進行了翻譯、對比修改以及專家評價等過程。

制度支持借鑒Li 和Atuahence-Gima（2001）[20]、陳爽英等（2022）[2]的研究進行測量，共4 個題項；數字化轉型根據池毛毛等（2022）[34]的研究，采用3 個題項；數字化注意力借鑒于飛等人（2021）[35]和陳玉嬌等人（2021）[4]的研究，共4 個題項；認知靈活性采用Martin 和Rubin（1995）[28]編制的12 題項量表。具體見表2。數字化經驗采用虛擬變量（Sun 等，2017）[36]，如果管理者曾經在數字化企業或者開展數字化轉型的企業工作過，則標為“1”，否則為“0”。此外，本文選取了企業規模、企業年齡、CEO 年齡、CEO 教育背景作為控制變量。

（三）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本文除了在問卷設計時采取反向題項、錯置排序、兩階段調查等方式加以控制外，還采用驗證性因子分析進行檢驗。經過檢測，單因素模型的適配度指標顯示，Χ2/df=7.372，GFI=0.717，AGFI=0.591，NFI=0.723，IFI=0.751，CFI=0.749，RMR=0.108，TLI=0.693，RMSEA=0.163。這些指標均未達到建議值，說明共同方法偏差不大。

五、數據分析及結果

（一）信效度檢驗

在表2 中，制度支持、數字化注意力、數字化轉型、認知靈活性的Cronbaca’s α 值均大于0.8，表明信度水平良好。所有題項的因子載荷值大于0.6，AVE 值均大于0.5，CR 值均大于0.8，說明具有較高的聚合效度。如表3 括號中的數字所示，四個變量的AVE 的平方根均大于其它相關系數，說明區分效度較好。

表2 信度、聚合效度分析

（二）描述性統計與相關分析

表3 計算了變量的均值和標準差，以及Pearson 相關系數。制度支持分別與數字化注意力和數字化轉型顯著正相關，數字化注意力和數字化轉型顯著正相關，從相關性的角度可以預測出本文假設具有可行性。此外，各個變量與其它變量的相關性均小于0.6，說明變量的共線性問題可以予以排除。

表3 描述性統計、相關分析及區分效度

（三）假設檢驗

本文采用逐步回歸法來檢驗中介作用，如表4 所示。模型1 和模型7 是控制變量分別對數字化注意力和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在此基礎上，模型8 表明制度支持對數字化轉型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β=0.414，P＜0.001），假設1 得到支持。模型2 說明制度支持正向影響數字化注意力（β=0.551，P＜0.001），模型9 說明數字化注意力正向影響數字化轉型（β=0.541，P＜0.001），而當制度支持和數字化注意力共同進入到模型10 中，制度支持對數字化轉型的正向影響降低，但仍顯著（β=0.166，P＜0.001），同時數字化注意力的回歸系數顯著（β=0.450，P＜0.001），說明數字化注意力起部分中介作用，假設2 得到支持。

表4 回歸分析結果

本文采用Sobel 檢驗和Bootstrap 檢驗對中介作用進行補充分析。在Sobel 檢驗中，Z 值為5.745，且在P＜0.001 的水平上顯著。而在Bootstrap 檢驗中，置信區間為95%的上下區間為[0.155，0.425]（不包含0）。這兩個結果都表明數字化注意力的中介作用。

對于調節作用的檢驗，本文采用了層次回歸法，如表4 所示。模型4 的乘積項系數顯著（β=0.199，P＜0.001），表明認知靈活性在制度支持和數字化注意力的關系中起到正向調節作用，支持假設3。模型6 的乘積項系數顯著（β=0.177，P＜0.001），表明數字化經驗在制度支持和數字化注意力的關系中起到正向調節作用，支持假設4。

對于被調節的中介效用的檢驗，本文采用Hayes（2013）提出的Bootstrap 法，通過SPSS 軟件中的PROCESS宏運行。如表5 所示，對于認知靈活性的調節，間接效應為0.280，置信區間為[0.070，0.688]（不包含0），說明認知靈活性對數字化注意力的中介作用具有顯著的調節效應，假設5 得到支持。對于數字化經驗的調節，間接效應為0.171，置信區間為[0.073，0.353]（不包含0），說明數字化經驗對數字化注意力的中介作用具有顯著的調節效應，假設6 得到支持。

表5 被調節的中介檢驗

六、研究結論與管理啟示

（一）研究結論

本文以240 家非國有企業作為樣本，基于管理者認知視角，探索了制度支持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作用機制。本文得出以下結論：

1.制度支持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正向影響通過數字化注意力發生作用。

2.CEO 的認知靈活性和數字化經驗對制度支持與數字化注意力關系起調節作用。企業CEO 具有越大的認知靈活性和越多的數字化經驗，制度支持對數字化注意力的促進作用就越大。

3.認知靈活性和數字化經驗對數字化注意力的中介作用起到了調節效應。CEO 認知靈活性和數字化經驗不僅加強了其在制度支持下的數字化注意力，而且還通過數字化注意力進一步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

本文揭示了制度支持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認知路徑，探索了制度和認知、能力特征的聯動效應，是對揭開制度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黑箱的一次有益探索，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解釋為何相似制度環境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存在差異的問題。

（二）管理啟示

1.加強CEO 等高管對數字化轉型的認知。制度支持對數字化轉型的驅動機制要考慮決策者CEO 等高管的影響，政府的支持不是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決定性因素，政府在提供各種有利政策時，還要塑造企業管理者對數字化的認知和信念。這啟示政府應當對政策進行結構調整和優化，重視對數字化轉型的意義建構，繁榮數字文化。具體可以通過科技引領、典型示范、宣傳引導等方式加強高管對數字經濟的理解和認知，促進企業構建數字化轉型邏輯，形成數字文化氛圍。

2.積極獲取政府的政策支持。制造業數字化轉型是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為此政府推出了配套政策、細化措施和多種項目以推動數字化轉型。由于數字化轉型的成本較大、風險較高，企業應當采取主動性行為積極獲取政府的支持，充分利用來自制度性的數字技術和資源支持，增加轉型的合法性，降低轉型成本和風險；同時加強對政策的研讀，建立良好的政商關系，從政策中發現并利用更多的數字創新機會，推動企業的數字化轉型。

3.選聘和培養CEO 等高管時重點考慮其認知結構和經驗。制造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是從傳統工業思維向數字化思維的深刻變革，需要決策制定者在底層認知結構上進行根本性改變。企業應當重視CEO 等高管的關注焦點，鼓勵高管走出去，加強外部交流和學習，積極獲取新的信息和知識；培養數字化思維與能力，保持認知靈活性和前沿性，并將數字化認知轉化為數字化行為；在選聘CEO 等高管時，要充分考慮他們的個人認知結構和特質，比如考察其認知靈活性、數字化工作經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