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朝宇 侯曉婷
(華南農業大學 廣東廣州 510642)
毛澤東詩詞中黨的偉大精神以文學的表現形式匯聚成共產黨人的理想信念與崇高信仰。正如某些學者所言:“革命黨人的情志是一致的,毛澤東、鄧小平、習近平等,都是重視文學藝術政治意義和精神力量的偉大踐行者。”[1]黨的偉大精神永遠是黨和國家寶貴的精神財富,精神作為文化力量的一種,發掘、厘清、發揚毛澤東詩詞中黨的偉大精神對加強黨的領導、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推動文化強國建設、堅持文化自信等方面都有積極的推動作用。需要提前界定的是,本評述所提及的“黨的偉大精神”,是指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革命、建設的歷史背景下,經由共產黨人塑造的、借由毛澤東詩詞體現的精神價值,它是黨的歷史的生動寫照,因為“毛澤東詩詞是我們認識中國共產黨歷史的一個向導”[2]。這表明毛澤東詩詞體現了黨的奮斗歷程,它是一種歸因于中國共產黨的高度精神概括,而并非具體任務、具體事件反映的共產黨人精神。
毛澤東詩詞研究是龐雜的,涉及歷史、格律、美學等諸多領域,其研究成果多、影響大。早期研究主要匯集在文學鑒賞領域,進入21世紀,尤其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以來,學界對毛澤東詩詞中的精神研究逐步增多,以毛澤東詩詞為立足點探尋黨的偉大精神的研究更是成倍增加。作為毛澤東詩詞研究中限定范圍略顯狹小的領域,據不完全統計,國內公開發表的、關于毛澤東詩詞中黨的偉大精神研究的相關論文僅僅占毛澤東詩詞研究龐大論著中極小的一部分,且集中發表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以后。由于毛澤東詩詞研究尤其是鑒賞研究趨于飽和,不少研究者開始轉向研究詩詞內蘊藉黨的偉大精神,因此近年來學界對毛澤東詩詞中黨的偉大精神研究逐步增加。以中國知網可查閱的論文為例,2012年以后發表的相關論文占2000年后發表論文總數的約三分之二,近兩年發表的相關論文數量更是占到2000年來的三分之一。
當前學界對毛澤東詩詞中黨的偉大精神的研究方式主要分為兩種,一種以單獨的篇幅研究毛澤東詩詞中的精神價值,另一種以文章著作中的某一部分進行簡單論述。兩種研究方式的混雜導致關于毛澤東詩詞黨的偉大精神的研究范圍較廣、研究視野較為開闊,隨著研究的推進和理性思考的深入,研究者發掘的詩詞精神趨于零散化、碎片化。因此,將毛澤東詩詞中黨的偉大精神研究進行歸納性的總結與梳理,這對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乃至對后續毛澤東詩詞精神系統性研究的開展都尤為必要。
學界對毛澤東詩詞中黨的偉大精神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種精神。
毛澤東詩詞的革命精神究其本源,來自推翻“三座大山”、實現民族獨立與人民解放的近代新民主主義的革命任務。作為一位具有民族憂患意識和馬克思主義、無產階級革命立場的詩人,毛澤東創作詩詞總是透徹把握時代任務、遵照歷史發展規律,高度的歷史責任感與詩人言志的情懷也由此而來。在時代的客觀因素與創作的主觀因素雙重影響下,毛澤東詩詞中黨的革命精神內涵極其豐富,它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反映,衍生出了由革命精神統領的具體時期的具體精神。近年來的文獻有以革命精神為主脈進行詳細梳理研究,也有單獨研究囊括在革命精神之下的其他精神,以下擇要述之。
1.奮斗精神
毛澤東作為貫徹辯證唯物主義的革命家,立足實際與發揮自覺能動性的方法論,由革命斗爭現實延伸到他的詩詞內,首先表現為宣揚黨的奮斗精神。從早期《沁園春·長沙》發出“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的質問;到解放戰爭勝利在望時有了《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中“宜將勝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的感嘆;再到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寫下《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的“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之感慨。有學者指出:“在毛澤東的筆下,奮斗精神猶如一條主線貫穿他詩詞創作的全過程,許多作品都深刻探討了奮斗與勝利之間的辯證關系。”[3]必須要清楚的是,毛澤東詩詞中的奮斗精神之所以永不過時,與中國共產黨發展的歷史不無聯系,而毛澤東恰好就是那個將歷史與文學的巧妙連接的偉大詩人。毛澤東作為中國共產黨第一代領導集體的核心,他帶領人民浴血奮戰贏得革命戰爭、帶領人民艱苦卓絕建設社會主義、帶領人民大刀闊斧推進改革,黨的奮斗精神正是在這些波瀾壯闊的進程當中被鍛造出來,并內化于毛澤東的詩詞字句。毛澤東詩詞由此實現“既具有傳統文化的形式和要素,又具有現代文化的內容和風格,是革命文化和傳統文化兩者完美融合的典型,內涵豐富,意蘊悠遠,其中就蘊含著永不過時的艱苦奮斗精神”[4]。同時,這種奮斗精神是基于現實的,是中國共產黨人建設美好生活的奮斗,“是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為實現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國家富強而不懈奮斗的詩意寫照”[5],因此,毛澤東詩詞中的奮斗精神實質上是黨領導的偉大歷程之精神展現。
2.長征精神
毛澤東親歷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以此為題材寫下諸如《七律·長征》《憶秦娥·婁山關》《念奴嬌·昆侖》等名篇,創造出了屬于毛澤東詩詞的一個藝術高峰。近年來針對毛澤東詩詞中長征精神的研究成果相近,研究者們大多都傾向于認為長征精神具有革命英雄主義的內核,革命英雄主義主要表現為紅軍隊伍克服一次又一次的遠征困難。以《七律·長征》為例,這首詩是對兩萬五千里長征的生動概括,毛澤東在詩篇開頭便直言袒露:“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紅軍長征困難重重,但是紅軍戰士無懼艱險,即便有千山萬水也得以翻越,“這就是紅軍不屈不撓、英勇頑強、藐視困難、獻身革命的英雄主義精神”[6]。長征組詩意旨展現革命烈火年代戰勝困難的英雄氣概,所謂詩以言志、文以載道,便是如此,它既是對兩萬五千里長征的回顧,也是對長征精神的高度概括,因此有學者認為長征組詩“不僅藝術地再現了中央紅軍的萬里征程,還突出地反映了紅軍在長征中表現出的革命英雄主義豪情”[7],而這種英雄主義是從革命戰斗中淬煉出來的、經由長征中百余次戰斗形成以革命英雄主義為主的長征精神。當然,也有學者認為革命英雄主義在毛澤東詩詞中處處彰顯,并不局限于長征組詩,“毛澤東的詩詞中始終洋溢著積極入世、奮斗不息、昂揚進取、蔑視一切艱難險阻的革命英雄主義和樂觀主義精神”[8],這屬于尚可研究探討的內容。
3.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應當是由革命精神中孕育出來的一種價值定義,它歸屬于革命精神的價值內涵。所謂革命樂觀主義,就是指革命者對于革命事業洋溢著信心與積極進取的精神面貌,毛澤東的詩詞就一以貫之地表達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的豪情,這也是對共產黨人生動的精神刻畫。既然表達樂觀精神,那么它在革命事業低潮期尤為可見,這與革命年代困苦的環境密切相關。“毛澤東詩詞中洋溢著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一直同詩人親身經歷的艱苦卓絕、困難危險環境聯在一起的。”[9]“環境越惡劣,敵人越兇惡,斗爭越艱苦,個人的處境越艱難,毛澤東在詩詞中越能迸發出昂揚向上、積極進取的光華”[10]。值得注意的是,毛澤東詩詞中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絕不是盲目樂觀”[11],它源于共產黨人在勝利與挫折交織后的自我深省,源于對歷史的深刻把握,源于對社會矛盾的精準判斷。因此當下學界對于毛澤東詩詞中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的研究普遍選擇與黨史結合,通過詩詞背后的共產黨革命歷史事件去追溯革命樂觀主義的由來。
值得一提的是,學界還存在針對毛澤東詩詞自信精神的單獨研究。毛澤東的確以詩詞抒發過自信精神,他在《七古·殘句》中就寫道“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譬如有的學者通過《祭黃陵文》研究毛澤東的自信精神,認為它“充分體現了毛澤東詩詞的自信精神”[12]。當然更多學者選擇將“自信”作為毛澤東詩詞中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的組成部分去論述,比如“在失意處境中始終自信”[8]就是其中的一個表現,也就是說,自信派生于革命樂觀主義精神而非獨立體,多數學者也傾向于這種看法。此外,部分學者在研究毛澤東詩詞的革命精神時,僅僅把目光局限于毛澤東創作于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詩詞,這顯然有失偏頗,因為即便到了1965年,毛澤東依舊能寫下“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的革命性詞句。
毛澤東的詩詞反映了無可比擬的歷史價值與現實價值,帶領近代中國崛起的共產黨人驅動力就蘊藏在斗爭精神中。首先,毛澤東詩詞的斗爭精神來自革命實踐。在土地革命戰爭反圍剿時期,毛澤東寫下諸如“雪里行軍情更迫”“十萬工農下吉安”“百萬工農齊踴躍”的詩句,這是由于毛澤東身處革命浪潮之中,每每在革命愈烈或漸入低潮的關頭,反而會激發出毛澤東作為詩人創作的沖動,反映革命斗爭的實踐也就理所當然,所以“毛澤東詩詞描繪了波瀾壯闊的抗爭與搏擊,抒發了洶涌澎湃的激情與心潮,展現了縱橫捭闔的氣魄和力量,是中國革命和建設事業的宏偉史詩”[13]。
其次,毛澤東詩詞中的斗爭精神深受馬克思主義的影響。毛澤東是一個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毛澤東在延安時期就寫下了《矛盾論》論述矛盾雙方的運動、變化與斗爭的關系,這種信仰延伸到他的詩詞創作中。有學者指出“運動、變化、斗爭就是毛澤東指導革命和建設的重要途徑和方法,也是他一生所推崇的實踐價值取向”,且“這種價值取向在毛澤東的文章和詩詞中表現得淋漓盡致”[7]。可見,毛澤東詩詞中的斗爭精神深受馬克思主義的影響,身為歷經無數次斗爭的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者,倒不如說詩詞只是毛澤東運用馬克思主義的語言和形式之體現,奉行馬克思主義理念的革命斗爭又反過來影響毛澤東詩詞的斗爭精神,以至于“他的詩詞中表現出的反抗挑戰精神是他人格的詩化,這種性格在艱苦卓絕的斗爭中不斷得以強化”[14],毛澤東詩詞中斗爭精神的韻味也就愈發濃郁。
最后,毛澤東詩詞中的斗爭精神體現了共產黨人的歷史擔當。中國共產黨初創于近代中華民族積貧積弱的時期,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阻礙了中華民族復興之路。要改變貧窮落后面貌,共產黨人必須以最強有力的斗爭推翻“三座大山”,帶領人民走出落后窘迫的局面。就如《沁園春·雪》的“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到《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的“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展現的是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人敢于勝利、敢于革命的斗爭精神,描繪了一個代表無產階級利益、肩負民族使命、具有雄心壯志的政黨,進而中國共產黨的斗爭精神被毛澤東凝練地囊括在他的詩篇中,就此有學者指出“毛澤東的詩詞始終表達堅定的共產主義理想信念,始終洋溢著舍我其誰的歷史擔當,是中國共產黨人敢于斗爭的壯志豪情的生動寫照”[15]。
目前研究者普遍選擇將習近平總書記所引用的毛澤東詩詞的精神意象與中國實際相結合進行研究,意圖探尋習近平總書記的話語深意以及中國道路之精神的現實需要,“可以說,道路和精神,是習近平總書記引用發揮毛澤東詩詞的兩個不能分割的主題”[16]。也就是說,當前學界的研究最終還是要回歸毛澤東詩詞的精神。需要指明的是,這里提及的精神仍舊屬于黨的偉大精神,比如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的重要講話中,引用《七律·到韶山》的“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意在表達共產黨人百年奮斗的精神氣象。
研究基于兩個前提,第一個前提是毛澤東詩詞的精神。毛澤東詩詞充分彰顯了共產黨人的精神價值,是黨奮斗歷程的藝術再現,是中國革命、建設的輝煌鐫寫,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縮影。正因其伴隨中國共產黨革命、建設歷程,從而形成固有的、體現共產黨人精神的輝煌詩篇,它“是黨的精神譜系的藝術化呈現”[17],為總書記的引用和闡釋提供精神前提。第二個前提是中國道路。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社會發展站上一個新臺階,而在堅持與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的過程中,習近平總書記頻繁引用和闡釋毛澤東的詩詞。“據不完全統計,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曾先后在不同場合,80多次引用毛澤東的詩句,涉及20來首作品。”[17]如此高頻地引據毛澤東詩詞,必然不是純粹的文藝式欣賞,也不是枯燥的點綴援引,其目的在于結合當下中國道路的發展實際,以毛澤東詩詞中的精神動力鼓舞人,表達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應有的精神面貌,因此有的學者指出“習近平總書記引用和發揮毛澤東詩詞,一以貫之的主題,是彰顯新時代堅持和發展中國道路應有的精神氣象”[18]。顯然,中國道路為總書記的引用和闡釋提供實際基礎。
研究內容主要涉及三種黨的偉大精神。一是勇于進取精神的精神。習近平總書記曾在講話中借毛澤東詩詞闡釋進取精神。他指出:“實現我們確立的奮斗目標,我們既要有‘亂云飛渡仍從容’的戰略定力,又要有‘不到長城非好漢’的進取精神。”[19]這是由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以來,我國正迎著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主線大步邁進,在這種實現中華民族接續奮斗的特殊時期,“習近平妙用毛澤東詩詞自然成為一種激勵人民奮發進取的精神引領”[20]。二是不畏犧牲、無私奉獻的精神。總書記還妙用“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兩句詩,引申到“要奮斗就會有犧牲,我們要始終發揚大無畏精神和無私奉獻精神”[21]。顯然,習近平總書記是借助毛澤東的詩詞闡明“奮斗人生與幸福人生的辯證關系和深刻哲理,催人奮進創造幸福美好生活”[19]。三是革命到底的精神。共產黨人的精神譜系表現為一脈相承,習近平總書記引用和闡釋毛澤東的詩詞,其實也正是“繼承毛澤東等老一輩革命家的革命精神,奮力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的嶄新篇章”[22]的表現,而且這種革命到底的精神并非來自暴力革命,如此的目的在于“告誡人們不要忘記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豐功偉績,引領人們牢記創業維艱、堅持守正創新”[23]。
從上述研究內容可以看出,習近平總書記對于毛澤東詩詞精神的闡釋不落窠臼、開辟新路,他對毛澤東詩詞內的共產黨人精神作出了符合時代發展的新闡述,這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步入新時代的中國道路賦予的時代內涵,是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銳意進取、與時俱進的真實反映。
綜上所述,學術界對于毛澤東詩詞中黨的偉大精神研究主要集中在“革命精神”“斗爭精神”,以及習近平總書記相關的詩詞引用等方面。除了上述的梳理和歸納之外,學術界還對毛澤東詩詞中的其他精神進行研究,形成了一些諸如“人文精神”“美學精神”等的諸多成果。誠然,針對毛澤東詩詞中黨的偉大精神研究已取得許多成果,特別是對推進共產黨人精神塑造人等方面已取得顯著成績,但是仍存在一些不足之處與尚待拓展研究的空間。例如,對特定的精神價值重復研究過多,相對較少涉及的精神價值又缺乏研究,并且研究顯得過于碎片化、不成體系,對黨的偉大精神的研究沒有聯系共產黨人的精神譜系。有鑒于此,依據黨史背景、立足中國實際,從共產黨人的精神譜系出發研究毛澤東詩詞中黨的偉大精神是后續研究的必要路徑。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歷史川流不息,精神代代相傳。弘揚黨的偉大精神,有助于凝聚海內外中華兒女的力量,接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因此,我們必須學習貫徹習近平總書記“七一”重要講話精神,梳理毛澤東詩詞中共產黨人的精神譜系,推進毛澤東詩詞中共產黨人精神的傳播,以優秀的精神武裝全黨、教育人民,以高度的文化自信朝著第二個百年目標奮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