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滿歸宿

文／王繼林

記得兒時的七夕夜，江岸風輕，長堤逶迤，堤下的小鎮沉浸一片片樹影之中，遠處河水中有夜漁的燈盞，涌動的水聲應和著草葉間的蟲鳴，翻漾出菱角藤的青澀隨同巴根草的草氣一起吹來，這種清甜氣息至今仍停留在我的記憶中。睡在大堤的草席上，聽著長者講有關牛郎織女的故事，天幕璀璨奪目，能清楚看見夜空中劃過的一抹流星，偶爾也能看到夜航的飛機，它們移動的光點成了牛郎織女這幕戲最靈動的注腳。

若干年后我讀到范成大的《鵲橋仙·七夕》中的一句“新歡不抵舊愁多，倒添了、新愁歸去”，心里總以為兒時不曾看到轟轟烈烈鵲橋相逢的場面倒是好事，沒有相逢就不會有離別的苦。再后來，我從長江之北來到淮水之南定居，從老家的“滿船清夢壓星河”意境中來到了城墻圈圍的壽春。今夕置身城墻之上再次仰望銀河，只見星光照曠野，城樓的翹角孤懸在藍黛色的天空一角，我突然意識到我離開家鄉已經30 多年，想起蘇軾七夕詞中那句“相逢一醉是前緣，風雨散、飄然何處？”不禁感慨牛郎織女像是藕斷絲連的鄉愁。

30多年來，每年一度的鵲橋之約都將我拉回兒時的記憶。但異鄉的這座城，卻傾注了我全部的人生熱情。我在這里工作、成家，從孑然一身到賓朋滿堂；我穿行于這座城的春夏秋冬，見證了它的成長變遷。我觸摸它的城市肌理，深挖它的人文內涵，30多年來和它一起共同成長，我的根也早已深深扎進了這片古老的土地。他鄉變故鄉，不管歲月如何流轉，我想往后余生的每個七夕，我都會同它一起靜靜地守候鵲橋之約。我愛它，深情且深沉。今晚，在護城河的燈光槳影里，在浩瀚蒼穹繁星之下，我內心的鄉愁悄悄蛻變成了一個圓滿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