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冰融 舒文秀 陳兵華 樂靜
多發性骨髓瘤(multiple myeloma,MM)是一類起源于骨髓漿細胞的惡性腫瘤,多發性骨髓瘤骨?。╩ultiple myeloma bone disease,MMBD)是MM的嚴重合并癥之一,其特征是骨髓瘤細胞所致的溶骨性病變。MMBD主要累及具有豐富紅骨髓的骨骼,例如椎骨(49%)、顱骨(35%)、骨盆諸骨(34%)和肋骨(33%)[1]。MMBD患者骨髓瘤細胞附近區域的骨溶解增加,成骨細胞功能受到高度抑制甚至缺失,造成無法愈合的溶解性骨損傷和全身性骨丟失[2]。MMBD在MM患者中發病率較高,據統計,約70%的MM患者在初診時已合并MMBD;超過80%的MM患者會出現與骨溶解相關的疼痛,疼痛成為疾病初診時最常見的癥狀;約60%的MM患者在病程中可發生病理性骨折,死亡風險較大[3-4]。MM患者的溶骨性病變很少愈合,即使在長時間完全緩解的情況下,也很難恢復丟失的骨骼。盡管發病率很高,但并非所有患者都會發生MMBD。本研究收集了222例初診分泌型MM患者的臨床病理資料,對其進行臨床病理特征的探究以及發生MMBD危險因素的分析,以期為臨床早期識別、診治及改善預后提供依據。
1.1 對象 收集2015年1月—2020年12月寧波市醫療中心李惠利醫院收治的初診分泌型MM患者共222例。納入標準:具有完整的骨髓形態學、骨髓流式細胞學、骨髓病理學及影像學資料;診斷符合《中國多發性骨髓瘤診治指南(2022年修訂)》[5];均為在我院初診患者,既往未接受初始治療。排除標準:資料丟失或未完成初始評估的患者;診斷意義未明的單克隆免疫球蛋白血癥、無癥狀性MM、不分泌型MM;既往接受過初始治療的患者。分泌型MM指骨髓瘤細胞可分泌單克隆免疫球蛋白,其分泌的單克隆免疫球蛋白包括IgG型、IgA型、輕鏈型、IgD型、IgM型、IgE型、雙克隆或多克隆型等7種類型。MMBD指由骨質破壞所導致的骨痛、高鈣血癥以及影像學檢查所提示的彌漫性骨質疏松、溶骨性損害、病理性骨折,根據影像學改變分為4級,0級:無骨質破壞;1級:彌漫性骨質疏松;2級:1個解剖學部位的1個或多個溶骨性損害;3級:多個解剖學部位的多個溶骨性損害;4級:病理性骨折[6]。
1.2 骨髓形態及病理學分析 按照中國骨髓形態學診斷標準,計數每例患者骨髓涂片中原始幼稚漿細胞、成熟漿細胞,并計算其所占有核細胞中的比例;采用免疫組織化學技術對骨髓病理學進行分析。
1.3 統計學處理 采用SPSS 25.0統計軟件。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s表示,兩組間比較采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非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M(P25,P75)表示,兩組間比較采用Mann-WhitneyU檢驗;計數資料以頻數和構成比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或Fisher確切概率法。通過單因素分析和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確定影響預后的危險因素,繪制ROC曲線并計算AUC,分析各項指標對分泌型MM患者發生3~4級MMBD的預測價值。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一般臨床特征 222例初診分泌型MM患者中,男141例,女81例,中位年齡66(39,99)歲;IgG型139例(62.61%),IgA型 58例(26.12%),IgM型 1例(0.45%),IgD型6例(2.70%),IgE型1例(0.45%),輕鏈型17例(7.65%);國際分期系統(Information staging System,ISS)分期Ⅰ期 49例(22.07%),Ⅱ期 54例(24.32%),Ⅲ期119例(53.60%);Durie-Salmon(DS)分期Ⅰ期49例(22.07%),Ⅱ期92例(41.44%),Ⅲ期81例(36.48%)。
2.2 MMBD的臨床表現 222例初診分泌型MM患者中,首診時主訴為“骨痛”140例(63.06%),首診時存在高鈣血癥21例(9.45%),首診時存在彌漫性骨質疏松167例(75.22%),首診時存在溶骨性破壞155例(69.81%),首診時存在病理性骨折77例(34.68%)。溶骨性破壞發生部位位于脊柱132例、位于肋骨86例、位于骨盆103例、位于顱骨57例、位于四肢長骨38例、位于胸骨12例、位于肩胛骨1例。病理性骨折發生部位位于脊柱46例、位于肋骨16例、位于骨盆8例、位于顱骨1例、位于四肢長骨15例。根據影像學表現,MMBD為0級24例(10.81%),1級46例(20.72%),2級32例(14.41%),3級44例(19.81%),4級76例(34.23%)。
2.3 不同MMBD分級的MM患者臨床特征比較 根據MMBD分級,將222例初診分泌型MM患者分為兩組:無或局限溶骨性破壞為A組(MMBD 0~2級,102例)、多部位溶骨性破壞或病理性骨折為B組(MMBD 3~4級,120例)。相比B組,A組患者BMI、Hb、PLT、血清白蛋白(albumin,ALB)、TC更高,年齡、血清磷、CRP、血清球蛋白(globulin,GLB)、β2-微球蛋白(β2-microglobulin,β2-MG)更低,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1。

表1 不同MMBD分級的分泌型MM患者臨床特征比較
2.4 不同MMBD分級的MM患者骨髓形態學特點比較 相比B組,A組骨髓原始+幼稚漿細胞比例(bone marrow immature plasma cell percentage,BMIPCp)、骨髓漿細胞比例(bone marrow plasma cell percentage,BMPCp)較低,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均P<0.01);骨髓粒細胞與有核紅細胞比值、髓產血小板巨核細胞個數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見表2。

表2 不同MMBD分級的MM患者骨髓形態學特點比較
2.5 初診分泌型MM患者發生3~4級MMBD的影響因素分析 多因素分析結果顯示,ISS分期、年齡、CRP、ALB、GLB是影響初診分泌型MM患者發生3~4級MMBD的獨立危險因素(均P<0.05),見表3。

表3 影響初診分泌型MM患者發生3~4級MMBD的多因素分析
2.6 各危險因素對分泌型MM患者發生3~4級MMBD的預測效能 ROC曲線可知,CRP對分泌型MM患者發生3~4級MMBD的預測效能最高,AUC為0.755(95%CI:0.691~0.819),最佳截斷值為 2.95 mg/L時,靈敏度和特異度分別為0.725和0.716;年齡的AUC 為 0.696(95%CI:0.627~0.766),最佳截斷值為62.5歲時,靈敏度和特異度分別為0.792和0.510;GLB對初診分泌型MM發生3~4級MMBD的預測價值較低,AUC為0.678(95%CI:0.608~0.748),最佳截斷值為56.6 g/L時,靈敏度和特異度分別為0.525和0.843;ALB對初診分泌型MM發生3~4級MMBD無預測價值,見圖1。

圖1 各危險因素預測MM發生3~4級MMBD的ROC曲線
MMBD是一種臨床常見的骨破壞性疾病,發病后患者往往會出現不同程度的骨痛,嚴重者還會造成運動功能損傷,嚴重威脅患者健康[7]。MMBD的發生是由于MM細胞在骨髓腔內惡性增殖,并與骨髓間充質干細胞(bone marrow derived mesenchymal stem cells,BMSC)相互作用,導致破骨細胞(osteoclast,OC)破性增加,成骨細胞(osteoblast,OB)活性降低,骨吸收與骨形成間的平衡被破壞[8]。目前MMBD的診斷及評估多使用影像學方法[9],可表現為全身性骨質減少、溶骨性破壞和病理性骨折。對MMBD評估的主要目的是識別有骨折風險的患者和需急性管理的骨病變,以及將其作為評價療效或疾病進展的證據。早期識別、積極控制,可有效預防MMBD的發生。隨著對MMBD研究不斷深入,更多的常見危險因素逐漸被發現[10],為臨床早期識別和診斷提供了參考。
本研究中,222例MM患者骨痛發生率為63.06%,骨痛是最常見的臨床表現;溶骨性破壞發生率為69.81%,以脊柱、肋骨常見;病理性骨折發生率為34.68%,以脊柱最多見;高鈣血癥發生率為9.45%。骨痛往往為MM患者首發癥狀,其發生機制是MM細胞在骨髓腔內增殖,導致骨膜壓力增加;此外,機體炎癥因子(TNF-α、CRP等)水平升高、骨髓內微環境改變導致病變骨周圍組織水腫,壓迫神經,也會造成外周或中樞神經敏感化,進一步加劇疼痛感[11-12]。脊柱為富含紅骨髓的中軸骨,其中胸腰椎為人體重要負重骨,因而當MM細胞累及脊柱后,常導致病理性骨折,甚至發生脊柱不穩、脊神經受壓等[13]。在中國MM患者高鈣血癥發病率遠低于國外,這可能與中國中老年人普遍缺鈣有關。
本研究發現,多部位溶骨性破壞或病理性骨折的B組(MMBD:3~4級)較無或局限溶骨性破壞的A組(MMBD:0~2級)Hb、PLT、TC 更低,CRP、GLB、β2-MG、BMIPCp更高。MM細胞在骨髓腔內浸潤性生長,抑制骨髓造血功能,造成外周血Hb、PLT降低;另一方面,M蛋白分泌增加,降低了血小板的黏附性,增加患者血黏度,亦會導致PLT的下降[14]。TC是細胞膜的組成成分之一,在維持細胞膜穩定性中具有重要作用,并且可參與MM細胞的免疫逃逸、調控凋亡[15]。既往研究表明,MM細胞惡性增殖對TC需求增加,因此在腫瘤負荷較高的MM患者中,往往存在低膽固醇血癥;同理,當這部分患者通過治療達到疾病緩解后,血清TC水平會相對提高[16]。β2-MG是一種由淋巴細胞和其他有核細胞分泌的內源性小分子球蛋白,可維持組織相容性復合物的穩定性。目前已有研究指出β2-MG與腫瘤的發生、發展相關[17],且β2-MG的高表達已被證實與包括MM在內的多種腫瘤患者預后不良顯著相關[18-20]。此外,血清中β2-MG水平的升高可反映腎小球濾過功能受損或濾過負荷增加[21]。
多因素分析顯示ISS分期、年齡、CRP、ALB、GLB是影響分泌型MM患者發生3~4級MMBD的獨立危險因素,其中年齡≥62.5歲、CRP≥2.95 mg/L、GLB≥56.6 g/L對分泌型MM患者發生3~4級MMBD的風險有預測價值。ISS分期為多發性骨髓瘤國際分期系統,由乳酸脫氫酶、ALB、β2-MG水平綜合計算所得,而并非單一因素,故未予以做預測價值的分析。CRP水平與IL-6活性密切相關,故可以反映體內IL-6活性。IL-6作為破骨細胞活化因子(osteoclast-activating factors,OAFS)可促進OC的活化及分化、延長MM細胞的生存時間[22]。研究發現,IL-6可通過提高巨噬細胞遷移抑制因子水平,參與MM細胞骨髓歸巢,并與MMBD嚴重程度相關[23]。因此,初診患者CRP升高,可反映患者體內存在較活躍的OC,對MMBD的分級具有一定預測意義。衰老可對適應性免疫產生影響,在先天性免疫系統中,衰老可使多種免疫細胞功能受損。骨髓腔內免疫細胞失去正常生理功能,其對MM細胞的免疫監督和殺傷作用會降低,甚至會在MM細胞的影響下,促進MM細胞增殖并抑制凋亡[24]。M蛋白是MM細胞分泌的單克隆免疫球蛋白,無正常的免疫功能,形成的冷球蛋白、冷凝集素等物質可加重骨質、腎功能的破壞。因此,骨病患者M蛋白值往往高于不伴骨病的患者[25]。GLB由免疫球蛋白、補體等組成,當單克隆的免疫球蛋白——M蛋白升高時,往往可表現為GLB升高。因此,當初診患者GLB水平較高時,需警惕較高水平的M蛋白及3~4級MMBD的發生。
綜上所述,MM患者的MMBD發生率較高,對于初診時年齡≥62.5歲、CRP≥2.95 mg/L、GLB≥56.6 g/L的患者更應警惕3~4級MMBD的發生,宜對這部分患者進行全面的骨骼系統評估,及早應用護骨藥物,進而改善患者的生活質量甚至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