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北

大一的時候在宿舍養了只兔子,我叫它小白。
那時候我剛進大學什么都不懂,學生會看起來很復雜,藝術團看起來很好玩,我抱著我的兔子站在其中猶豫不決。我給它喂著我從網上買來的兔糧,說,你覺得哪個好啊?
它抱著食物吃得歡快,面對我猶豫的雙眼,爽快地轉過身去,用屁股對著我。
我被它說服,兩個都加入了。反正,人生過來過去最后都殊途同歸。
那個秋天有點涼,我抱著兔子滿校園逛,因為我愛它,所以我要給它天和地,我要讓它的足跡踏遍這個學校,讓別的兔子都走開。
大概是我把它養得過于放縱不羈了,它竟然在我一個晃神的時候飛速竄出了校園。我不敢爬墻,飛奔到大門口,拼命呼喊它的名字。我想它一定不喜歡我給它起的名字,不然為什么它連頭都不愿意回呢。
我失魂落魄地回寢室,門虛掩著沒有關,我一腳踹開,室友被嚇了一大跳,問我怎么了。
我的表情一定很丑,我說兔子丟了。
室友說,還以為什么事呢,再買一只就好了。
我說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你養了那么久,兔子都不一定記住你了呢。
我煩躁地抓頭發,不想聽,氣鼓鼓地回到自己的床位,半晌,才說,可是我很認真地在養啊。
真的很認真啊,為了養這只兔子,我半夜三點爬起來看它睡得好不好,我省吃儉用給它買漂亮的窩買好吃的東西,因為這只兔子毛色太純了長得太漂亮了,我都擔心自己會因為長得太丑而沒資格當它的主人。
明明只是養只兔子罷了,我卻跪在地上痛哭感動了自己。
那段日子過得渾渾噩噩,走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就抓著朋友衣角說小白在這里跑過!晚自習不去上課衣衫單薄地坐在長凳上,頭發被大風吹得不成樣子,突然一個激靈指著一個地方說我看到小白過去了!室友不懂我為何對一只兔子如此上心,而我好似瓊瑤女主角上身:你不懂,你都不懂的。
對于大多數女生來說,缺乏安全感又作是天生自帶的通病,抗拒著所有的交際網同時又害怕孤獨沒有陪伴,緊抓住好友訴衷腸并沒有什么用,何況有些話說出來除了矯情還是矯情。小白就是這時候出現的,它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我帶著它散步絮叨我的煩惱和心事,我帶著它去看電影去吃紅豆冰,它陪了我無數個無聊的夜晚和日出的清晨。它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我真的很討厭文藝青年,矯揉又造作,沒文筆還瞎嘚瑟,所以小白啊,你在的話我就沒空瞎嘚瑟了。”
“假如時光倒流,小白……”
“今天看到一只兔子很像你,可我知道不是你。”
“小白,你死了嗎?”
“……”
兩年了,我大三了。
走在路上一定會遇到可以打招呼的人,同時心底在琢磨著是低頭玩手機還是抬頭看風景才能躲避尷尬。
開始要為未來做打算了,每天都要用咖啡因刺激大腦。
這兩年里,一腔孤勇地去外省和大神們打比賽,幾次餓到胃痙攣跪在地上抹眼淚只為了瘦20斤,一次次向更遠的地方奔跑,又一次次摔倒在途中,時而滿懷熱望,時而滿心絕望。
只是再也沒養過寵物,沒時間沒精力,害怕辜負別人,更害怕別人辜負自己。
朋友們說蘇小北好像真的很忙,最近又建了什么公眾號,這下連個人影都不見了。
是很忙,非常忙,卻總是做著亂七八糟又不安分的夢。直到那天朋友敲開我宿舍的門,說要補送我生日禮物,我接過來,滿臉詫異。
“你在搞笑嗎,送我只兔子?”我望著手中毛茸茸的動物,愣了愣,繼而云淡風輕地一笑。
“不,你誤會了,我從未養過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