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醒一座雕塑

陳 樸

歲末書

這快樂又悲傷的一年

又要過去了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當我睜開眼睛

黎明時看到的希望是日出

清晨時看到的希望不要有狂風暴雨

一個人每到歲末

就會無意中徒增些煩憂

我們每個人都已不再是孩子

生活的重擔你扛與不扛

它都在肩上等著你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美好的一天其實就是每個平淡的日子

就是從市場上買回來昨天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然后明天又繼續循環

在張載

安靜古樸的張載祠

與熱鬧的橫渠鎮街道是不相稱的

院子里幾棵千年的柏樹

根植著“為天地立心”的初心

長廊下的一塊塊石碑

鐫刻著“為生民立命”的誓言

當我又一次站在柏樹下

它直上云霄而不分枝的精神

讓我懷念，也讓我感受到了千年前

張載發自肺腑的聲音

黃浦江畔

黃浦江畔的風是沉醉的

第一次在上海的夜晚失眠

不是因為在某個商場遇見的姑娘

黃浦江畔的夜色是一張紙

一盞盞霓虹燈上面寫滿了一首首詩

江面上的風吹過來

你不會再站在那些石欄桿上看風景

你的心里已經斟滿了一杯酒

某個酒吧角落的椅子已經等著你

同學聚會

多年前一起穿布鞋上學的伙伴

如今都已有了妻子和孩子

多年前為一包山楂片推搡的同學

今天都帶來了珍藏的名酒

一大堆人坐在一起吃著火鍋唱著歌

火鍋是小時候沒有吃過的新鮮

歌依舊是想念媽媽的歌

微信的好處

微信占據了很多人很多時間

很多人一邊愛不釋手

又一邊不停聲稱著對微信的厭惡

以前，我也常自省微信之害

立志要敬而遠之

后來，自從父親和母親相繼扔掉了直板機

新買了智能手機用起了微信后

若有空閑，我就會看下微信

我不看某明星新爆出了什么新聞

也不看某某飯店開業點贊可領取優惠卡

無聊的時候，我會發幾條朋友圈

我不能保證每天早晚都給父母打電話問安

只要能看到父母給我的朋友圈點贊

我就知道忙碌了一輩子的父母

終于有了一點點休息的時間

當然，我也同時知道了他們平安

安靜

我想有一個安靜的下午

妻子在臥室刷她的抖音

兒子坐在客廳看他的小豬佩奇

鄰居家新婚的小兩口沒有吵架

讓我坐在書房里寫首詩

沒有人敲門

沒有人發出亂哄哄的聲音

今天下午，我終于享受到了

這份安靜的時光

一首詩寫了一半

手機鈴聲卻急促地響起

電話那邊，快遞小哥輕聲說：

“你好，是陳師傅嗎？

有你一本雜志，北京來的。”

依靠

野兔依靠青草享受田野的樂趣

玉米依靠秋天圓潤、飽滿

冬天來了，我只能依靠雙手揉搓取暖

只能依靠母親的懷抱回到童年

這么多年，我從不像一場雨一樣遲到

對麥田和油菜地的慷慨灌溉

電子時代的鬧鐘總會不分晝夜準時叫醒我

像叫醒一座廣場上的雕塑

在鶴柏麻辣燙

面積不大的麻辣燙店里

女人多于男人，桌子前都坐滿了人

我進去后，很多人都抬起了頭

猶如一只野兔跳進了羊圈的柵欄

當我坐下，從廚房吹來的風對我說

如果好吃，剛才你的魅力就不會大于麻辣燙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