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勇 任思博










摘 要 清弓是以滿洲弓為基礎,融合了開元弓的一些特點而形成的制作較為精細的筋角反曲復合弓。北京聚元號弓箭鋪傳承了清代弓箭制作技藝的精髓,借此可以分析清弓的制作技藝發展和特點。冷兵器時代,清弓小巧靈活,射速快,破甲能力強勁,明清鼎革之際,后金軍的弓箭面對明軍火器并不落下風,可謂達到了中國古代弓的巔峰水平。直到第一次鴉片戰爭時期,無論射程、射速還是殺傷力,清弓與英國的步槍相比都不落下風,故可知并非“器不如人”。薩爾滸之戰與第一次鴉片戰爭都是弓箭與熱兵器的對抗,但勝負不同,說明武器的差異并非最重要的決定因素。從兵器性能可以管窺決定戰爭結果的其他維度,因地制宜的戰法思想、以人為本的統兵之道、科學合理的后勤保障等都可以左右戰爭的走向,而民心是最根本的因素。
關鍵詞 清代 長梢弓 聚元號 薩爾滸之戰 鴉片戰爭
作者簡介:盧勇,博士,南京農業大學中國農業遺產研究室教授;任思博,南京農業大學中國農業遺產研究室博士研究生。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方志物產知識庫構建及深度利用研究”(18ZDA327)
一、引 言
第一次鴉片戰爭以來,很多研究者認為,清軍戰敗的原因在于武器嚴重落后于英軍,將其概括為“器不如人”。林則徐將“器良、技熟”置于“八字剿匪方針”的首要位置,直到劉銘傳明確提出:“今中國戰不如人,器不如人矣”。甚至英軍隨軍秘書在著述中也認為:“如供給他們以歐洲的武器彈藥,將證實他們并不是可輕視的敵手”。這些資料反復論證“器不如人”的觀點。如今,持該觀點的研究者主要依托以下三方面的論據:第一,從史料中可以看到,英軍武器裝備明顯優于中國,這是當時人們最直觀、普遍的感受;第二,“重道輕器”的文化傳統導致中國封閉落后,清軍被動挨打;第三,從中、英兩軍戰例來看,英軍的武器性能更高,清軍在幾次戰役中皆一觸即潰,致使戰爭失敗。
事實真是這樣嗎?大量史實和歷史數據表明,“器不如人”只是一種表象與片面推測。就武器殺傷力而言,在1849年裝有米涅子彈(圓錐頭子彈)的來復槍還未發明之前(這種武器在第二次鴉片戰爭時才被英軍與法軍所使用),外國火器與冷兵器時代的長弓、蒙古弓等各類弓相比,殺傷力相差無幾,清弓與英國長弓對比,射速與破甲能力都更勝一籌。
考量清弓殺傷力,需要從其形制入手。清代“國語騎射”的文化傳統與相應的武舉人才選拔制度使得射箭運動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射箭運動的持續發展帶動弓箭制作技藝的發展與完善。在該領域,學界前賢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清代弓與箭的選材、用途、形制等方面,開展類型學分析,或是從典型案例入手,如關注唯一延續至今的清代傳統弓箭鋪——北京聚元號弓箭鋪(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統弓箭制造技藝等。目前,相關研究存在的問題主要有兩方面:第一,未運用動態變化的視角去探索清弓自身的變化發展,也沒有開展清弓與古代其他種類弓及西方手持輕火器的比較;第二,未結合不同戰例展開對比分析,且多將視線集中在海防戰,缺乏對其他戰斗場景的認真審視。
本研究通過歷史溯源分析清弓形制的緣起,從清代弓箭制造技藝與形制入手觀察其演進,選取滿清入關前與清代中后期兩個重要時間節點,結合薩爾滸之戰與第一次鴉片戰爭兩大具體戰例,探尋清弓在不同時間尺度上的真實發展水平。
二、滿洲騎射傳統與弓箭文化
騎射技藝何以成為滿洲先民立身之本?清弓形制如何形成?清弓在實戰中的表現如何?弓箭制造技藝傳承與武舉制度的變遷反映了怎樣的現實情況?只有回答了這些問題,才能從文化、制度、技術層面了解與認識清弓,將其融入史學語境并置于具體的戰例之中,進而為其效能分析提供理論鋪墊。
(一)文化溯源與騎射傳統
滿洲先民有關騎射的一系列制度,需要從自然地理環境與思想文化傳統兩方面進行解釋。首先,女真族是一個古老的民族,長期居于白山黑水之間,其先民所處區域的溫度、降水與動植物生長狀況適合發展畜牧業并開展狩獵活動。早在肅慎人時期,他們就以石鏃為工具進行狩獵。挹婁人時期,最初的畜牧業從狩獵農耕活動中發展而來,先民們嘗試飼養動物,使其繁衍并加以利用。其中,對馬的馴化最為徹底并且利用得也最好。弓箭的發明與馬的馴化是騎射形成的先決條件,狩獵、作戰的需要使騎射技藝逐漸發展起來,并逐漸成為東北地區先民賴以生存的基本技能。其次,女真人向來注重騎射,清軍入關之前也以善于騎射為榮,皇太極曾言“我國家以騎射為業”。入主中原后,原有游牧與射獵生活方式逐漸消失,而騎射文化得以延續,滿語與騎射作為基本國策被保留下來,直至道光皇帝仍在強調“八旗根本,騎射為先”,騎射傳統在滿族統治者眼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二)形制創始與制度維系
因時間久遠,難以考證女真先民所使用弓箭的具體形制。后世所言的清弓由明代邊軍用弓演變而來,這一點確鑿無疑。明代邊軍用弓的弓弦拉距較大、弓身長且重,發射的箭質量大,所以射箭時箭矢飛行速度較快、軌跡平穩、命中率較高。大弓梢能夠釋放出更大的動能,這樣的弓具有出眾的穩定性和殺傷力,所以深受明朝邊軍喜愛。明萬歷四十四年,努爾哈赤統一女真各部落,正式稱汗,史稱“后金”。由于長期與明朝邊軍接觸,當時后金軍隊在戰場上使用的弓即由明代邊軍的大梢弓改良而來,其弓梢更長,精度與準確性十分高。“弓梢挑箭”就是大弓梢的生動呈現(如圖1所示,該圖來自明代程子頤所著《武備要略》)。
通過杠桿原理,弓箭手可用較小力量拉開較大拉力的弓。同時,弓梢反向彎曲,大角度反曲進一步提升了弓體出箭效果。另外,之前的環形弦墊被改進為固定式的凹槽狀弦墊,弦墊上裝有皮革,以減輕弓弦反彈產生的巨大力量,日后大名鼎鼎的清弓就是由此進階而來。努爾哈赤在起兵之初所用的就是大弓梢反曲弓,在有關瑪爾敦城之戰的圖畫(如圖2所示,該圖引自《滿洲實錄》)中有很明確的描繪。另外,往箭上淬毒使清弓殺傷力大增,在瑪爾敦城之戰中,努爾哈赤軍“乘此機會宜往報仇,遂以蟒血淬箭以備用”,就反映了這一點。
入關之后,騎射多出現于軍事教育、打獵等場合,實戰頻率降低,士兵實戰經驗較少。對于滿洲八旗而言,騎射、摔跤、跳馬和石鎖并稱軍中四大技能,其中又以騎射為首。無論滿洲貴族還是平民,都要從小學習騎射,培養基本的軍事素質。針對清代滿族子弟,實施“國語騎射”的考試制度,“國語”即滿語,“騎射”即騎馬射箭,這些都是滿族子弟的晉升途徑,以便從制度上保證滿洲貴族政治軍事特權集團的維系。
(三)弓箭制造與技藝傳承
騎射活動的開展對弓箭有剛性需求,故清代對弓箭的供給進行嚴格管控。專門負責制造弓箭的部門是武備院,大批量制造弓箭以滿足軍隊、滿族子弟與參加武舉考試者的使用需求。除武備院之外,其余弓箭供給主要來自京城的弓箭鋪,當時存在一大批被清政府“買斷”的弓箭鋪,專為清軍制造弓箭,享受經費資助。清末,隨著西方器物、技術與文化思想的輸入,尤其是洋務運動開始以后,洋槍洋炮逐漸取代了以弓箭為代表的冷兵器的主力地位。同時,清政府國庫日漸空虛,武舉制度廢除,專為皇家制造弓箭的弓箭鋪逐漸淪為民間作坊,但是,皇室專用弓箭與軍用弓箭的核心技術、制作方式和特點保留了下來。目前唯一存留于世的傳統弓箭鋪——聚元號弓箭鋪傳承了清代弓箭制作技藝的精髓,為研究者了解清弓制造技藝打開了一扇窗戶。
三、清代弓箭制作技藝的發展
清弓是以滿洲弓為基礎,融合了開元弓的一些特點而形成的。開元弓曾受到明代邊軍的普遍喜愛,以竹子為弓胎,桑榆木為弓弭,牛角和堅木為弓弣。程子頤在《武備要略》中講到,“今各邊馬步射俱用此,以其長闊而穩”,由此看出,這種大弓梢反曲弓的特點主要體現為長、闊、穩。清代的弓箭制作要求工匠有精湛的技藝,制作一把弓需要使用上百件專用工具,如鋸刀、木銼、筋梳子、弓枕等,對二十多種天然材料進行純手工加工,對每一個部件都有極為嚴格的要求。
(一)弓之選材
弓的大致分類如圖3所示,傳統弓在大類上分為單體弓和復合弓兩種。
清弓是一種制作較為精細的筋角反曲復合弓,最早可以追溯至遼金時期女真人所用的長梢筋角反曲弓。明清鼎革之際,后金軍弓箭面對明軍火器并不落下風,并憑借驚人的破甲能力屢建奇功,可謂達到了中國古代弓的巔峰水平。清代破甲箭鏃如圖4所示。
如康熙帝所言:“自古以來,各種兵器能如我朝之弓矢者,斷未之有也”。清軍入關后,后金軍隊所使用的弓逐漸取代了曾經流行的無弦墊長梢弓、開元弓、小梢弓等各種弓形,清弓在滿洲弓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優化與細化。
清弓的特點是拉距較大,動能高,可以搭配重箭。一般的箭質量為三十至四十克,清弓所搭配的箭使用鐵簇,一般在五十克以上,這對弓的選材與加工提出了嚴格的要求。弓的主體構造分為內胎與弓臂,內胎選用傳統的榆木、紫藤木或竹胎,面向射手的一面敷上牛筋,外側一面貼上牛角,不上弦的時候,弓身呈彎曲外翻的弧形,故稱為反曲復合弓。“原定,弓胎用榆木、鑲欇木,南方或削巨竹而為之。取材之法,視竹木之理,平正端直,張而不跛?!庇苣緩椥院?,不易變形或開裂,紫藤耐寒、耐水濕,竹子防蟲、防腐、防蛀且不易開裂,這些都是做弓的良材。圖5是制造清弓的主要原材料,攝于北京聚元號弓箭鋪。
清弓的弓裝,大都選用樺樹皮。因為它有一定的油性和延展性。除了最主體的部分——弓胎之外,清弓的其他主要構成部分包括望把、弓臂、弓梢和弦。弓的兩端為弓梢,用牛角制成。弓的中央為望把,是拉弓時前手掌握之處,由內部的望把木、鹿角和外部的牛筋與樺樹皮組成,這一部分的名稱很好地詮釋了其功用,即射箭時望向遠方目標,同時把握弓箭所指方向之處。弓梢與望把之間的彎曲部分叫“腦”或“腦脖子”。在弓梢的末端,配有牛角制成的“弰頭”。弰頭上有一處凹形銜接口,稱為“扣子”,起到掛靠弓弦的作用。弓弦的主要材料一般分為蠶絲和鹿皮兩種,蠶絲弦做的弓用于日常狩獵與體育訓練,鹿皮質輕、柔軟且結實,有利于節省士兵的體力,提升弓弦的耐受性,是臨陣作戰的良好用料。由于環境改變,原材料獲取的難易度發生變化,目前傳統弓遺留下來的弓弦,材料分棉線與牛皮兩種,從目前遺存的清弓樣品來看,棉線居多。弓力強弱取決于筋膠,筋為牛筋,膠主要用魚鰾制成,目前流傳下來的傳統弓用豬皮膘替代,“弓力強弱,視胎面厚薄,筋膠輕重。一力至三力,用筋八兩膠五兩;四力至六力,用筋十四兩膠七兩;七力至九力,用筋十八兩膠九兩;十力至十二力,用筋一斤十兩膠十兩;十三力至十五力,用筋二斤膠十二兩;十六力至十八力,用筋二斤六兩膠十四兩?!币话闵详嚉?,弓力太小殺傷力不足,弓力太大又過于消耗士兵體力,往往定于七至十力之間。清代的一力相當于十斤,七至十力相當于七十至一百斤的弓力,有效破甲與殺傷范圍在100米至200米。
(二)弓之制作工序
清弓的主體制作技藝講求“三材復合”,即竹胎、牛筋、牛角三者貼合牢固。制作工序分為三個階段:弓身的基本功能性組裝,俗稱“白活”;坯子完成后的裝飾性工藝,俗稱“畫活”;制作弓弦?!鞍谆睢敝饕钢谱鞴淼倪^程,內胎為竹,內胎面向目標一側粘貼牛角,面向射手一側粘貼牛筋,弓的兩端安裝木制弓梢,在弓梢的頂部配牛角制成的梢頭,在梢頭與弓梢的銜接處開口掛弦。弓體中部嵌入木制望把,弓梢外側粘小塊牛角做弓墊,起到墊弓弦的作用?!鞍谆睢蓖瓿珊蠊途哂辛藢嶋H使用的功能。為進一步滿足美觀的需要,進行“畫活”?!爱嫽睢敝饕⊕伖狻?、貼樺樹皮、貼花等工藝,兼具美觀與實用的功能。《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將這一過程描述為:“胎長三尺七寸,其面傅牛角,背加以筋膠,外飾樺皮,胎一而角而接,接處用鹿角一塊,固以筋膠,加暖木皮于外,曰弓靶,兩弰以桑木為之,各長三寸六分,鑲以牛角,刻鍥其末……光削一面,以鹿角為方,釘于角端,曰鉉墊?!痹谥谱鞴視r,蠶絲弦和鹿皮弦的制作手法一致,分為弦心作骨與橫纏弦心兩步?!肮矣卸?,一曰纏弦,用蠶絲二十余莖為骨,外用絲線橫纏以束之。纏線分三節,隔七寸許,空一二分不纏,則不張弓時可折疊收之。一曰皮弦,剪鹿皮為之,用于戰陣”。弦線的隔距纏法便于攜帶與保存弓弦。
(三)箭的選材
箭由箭鏃、箭桿、箭羽、箭括四部分組成。清之前大多選取竹木為箭桿,最早的矢為木制或竹制且無鏃。清代箭鏃由金屬鑄成,“凡鏃冶鐵為之”。清代“箭笴以楊木、柳木、樺木為質”。如箭桿為竹制,為確定箭括所在位置,需要先觀察竹木的陰陽面,往往陽面較陰面更為堅硬,也更重一些。而后將竹木置于水中,朝上一面為陰,水中一面則為陽。用于搭弦的卡口部分——箭括,則應取陰面和陽面的分界線,“刻銜口以架弦曰括”。箭羽選取鳥翅和尾上長而硬的羽毛,夾在箭括兩邊,上下、左右對稱設置,以便箭發出后在橫向與縱向達到平衡。所謂“夾其比以設其羽,參分其羽以設其刃”,就是制作箭羽的生動寫照。箭桿選材的總體要求為“凡相笴,欲生而摶,同摶欲重,同重節欲疏,同疏欲栗”,說明優良材質具有天生渾圓、質地堅實、材質目間稀疏、顏色如栗等重要特性。清代箭桿選材多為六道木(忍冬科植物),木材堅韌,在北方的秋冬季節不易開裂。
針對不同的用途,箭的選材和結構也大不相同。一般來說,用于打仗、狩獵的箭,箭鏃較重;用于比賽、典禮儀式的箭,箭鏃較輕。在古代戰爭中,根據射程長短可分為近程射擊、中程射擊與遠程射擊,近程射擊以矢、茀矢為代表,中程射擊以兵矢、田矢為代表,遠程射擊以殺矢為代表。制造箭矢時,使前后部分質量相等但長度占比不同,以此調節重心,從而控制射程范圍。
(四)箭的制作工序
在制作工序上,“取圓直之桿削成之”,選取較為圓潤直順的木材,經過調桿、打皮、刮桿三步,完成箭桿主體部分的制作。調桿,即校直箭桿;打皮,用刮刀去掉木桿外皮;刮桿,用帶不同高度的齒的線刨子磨光箭桿。刮桿這一步的質量不僅決定了射箭時的手感,也決定了射程與準頭的平衡。刮桿結束后還有三步,分別是裝箭鏃、刻弦口與粘箭羽,“別用數寸之木,刻槽一道,曰箭端……刻銜口以駕弦曰括,其端受鏃……粘羽翎于箭括曰箭羽?!奔私蛹?,箭括刻弦口以方便架弦,箭括外接箭羽起到平衡、保持方向與美觀的作用。
另外,清政府嚴格規定了軍用箭桿的統一規制。如內務府用武備庫所存楊木箭桿,“今擬凈長三尺,徑四分,箭桿每枝用長三尺二寸見方,六分楊木一根,凡打磨做細”,對制成品的長度、直徑也有規定,“凡成造長三尺,上圍圓一寸二分,中圍圓一寸四分,下圍圓一寸箭桿”,從箭尾到箭頭,形成了一種流線型的構造。目前,在聚元號弓箭鋪中,只有一些老工匠才掌握這種技藝,他們稱這種箭為“掏襠子炸扣”箭,根據他們的經驗,這類箭往往飛行最快。
四、清代弓箭與熱兵器的性能對比
冷兵器時代,清弓作為一種復合角弓,小巧靈活,射速快,破甲能力強勁,這一點在清軍攻滅四川張獻忠大西政權的過程中有所反映。明末,張獻忠帶兵進入四川,并于成都建立大西政權。兩年之后,大西政權即被清肅親王豪格率領軍隊攻滅,張獻忠本人中箭身亡。《鹿樵記聞》有如下記載:
肅王自保寧進兵,使大將雅布蘭與進忠輕騎覘賊,直造營門,僅隔一河。黃虎初不為備,聞兵至,猶以為他寇,身衣蟒半臂,腰插三矢,引牙將臨河視之。進忠望見指曰:“此八大王也?!辟\方抽矢,雅布蘭直前射之,洞胸墜馬,王師大呼曰:“獻賊死矣。”急渡河追殺,賊眾以錦褥裹尸,埋于僻處而遁。王師求得,發而斬之,梟其首于成都。
這段話中,“隔一河”“方”“洞胸墜馬”等詞充分反映了清弓的射程之遠、射速之快與穿透力之強。與19世紀初英軍的輕武器相比,清弓在射程、射速、破甲能力等方面仍不可小覷。一位美國傳教士在1836年8月的《中國文庫》第3篇中談道:“弓……無疑是他們武器中最有效的一種,像他們告訴馬戛爾尼那樣,是‘具有高度評價的’”,這反映了當時的外國人對中國弓的重視與警惕。清代的弓箭制造技術已經成熟,弓箭在實戰中的相對優勢一直保持到了19世紀60年代,而西方遠程武器,“遲至1860年,實際服役的艦炮與三個世紀前使用的大炮在主要方面并無區別。”同樣,直到19世紀60年代,西方的槍械與三個世紀之前相比變化也不大,主要的變化體現在火藥包裝技術的改進與推彈桿材質的變化,射速并未實現質的提升。將不同類型弓箭與當時槍械的殺傷力理論指數(Theoretical Lethality Index,簡稱TLI)進行對比,結果如表1所示。
從表1可看出,長弓、十字弓的殺傷力幾乎不弱于17世紀至19世紀中期的滑膛槍、燧發槍、來復槍等一眾槍支,清弓的射速與破甲能力遠超普通弓,相應數值可參考長弓。西方實際作戰效能的真正提升始于19世紀60年代,槍械在點火方式、發射方式等方面發生了巨大變化,火繩點火變成燧發,滑膛發射變為線膛發射。第一次鴉片戰爭時期,清弓的殺傷力處于傳統冷兵器巔峰階段,其威力并不弱于英國滑膛槍。
考慮到實際作戰中,士兵分散率(以戰爭中地面部隊平均每名士兵所占面積為衡量標準)比兵器殺傷力提高得更快,傷亡率隨時間推移逐漸下降,故對不同時期武器的兵器實際殺傷力指數(Operational Lethality Index,簡稱OLI)進行比較,結果見表2(其中,士兵分散系數指部署100000人的部隊所占據的面積,以平方公里作為單位,反映地面部隊密度大小)。
表2 兵器實際殺傷力指數(OLI)
對照肉搏戰兵器一行,可推算出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長弓假使用于拿破侖戰爭與美國南北戰爭,兵器實際殺傷力指數(OLI)分別為1.7與1.4,再與19世紀初期的步槍相比,兩者殺傷力幾乎相同。直到美國南北戰爭時期出現了以來復槍為代表的線膛連發步槍,軍隊大規模裝配以后,熱兵器的殺傷力才發生了質的飛躍。故根據前述推斷,清弓在同一時期的殺傷力不應低于英軍配備的輕型遠程武器(主要指步槍)。
第一次鴉片戰爭中,清軍擁有的鳥槍和抬槍與英軍的滑膛槍威力相差不大,而弓箭的殺傷力強于滑膛槍。就射程而言,當時英軍裝備有兩種燧發式滑膛槍,一種是伯克式前裝滑膛槍,另一種是布倫士威克式前裝滑膛槍,兩種滑膛槍的射程都在200米至300米范圍內。根據聚元號第九代傳承人楊文通的說法,“是張弓就能射出去100多米”,根據聚元號目前制作的弓的實踐數據可基本確認,“一個訓練有素的弓弩手可以準確地命中200碼外一個人型大小的靶子,其最大射程約在300米”。從射速而言,滑膛槍每分鐘可發射2~3次,以2次最為普遍;鳥槍雖威力大,但彈藥裝填費時,射速遠不如弓箭;清弓的射速大約是每分鐘3~4發,操作十分簡便。清弓依靠人力,而滑膛槍的發射方式為燧石打火,盡管機械裝置可以減少兵器給人力帶來的困難,但以清軍的數量而言,漫天箭雨完全可以彌補這一弱點。就殺傷力來說,英軍所用火槍配合鉛彈、霰彈、開花彈等彈種,主要通過爆炸和燃燒發揮其威力,雖然子彈體積小、力量集中,常嵌入骨頭而無法取出,但是清弓射出的箭可穿透兩層鐵甲,往往一擊斃命,當時的火槍子彈未必能達到這種程度的殺傷力。中國弓箭與英國火槍的具體對比如表3所示。
結合表1、表2和表3,可再次確定,第一次鴉片戰爭時期,無論射程、射速還是殺傷力,清弓與英國的步槍相比都不落下風,故可知并非“器不如人”。中國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失敗的原因當從宏觀視角進一步探討。
五、戰例運用分析
(一)薩爾滸之戰中清弓的成功運用——冷兵器對熱兵器的勝利
裝備清弓的后金軍隊曾有過使用冷兵器戰勝裝配熱兵器部隊的戰績——薩爾滸之戰。明神宗萬歷四十七年(1619),明軍與后金在薩爾滸(今遼寧撫順一帶)進行了遼東戰場上的戰略決戰。兵力方面,明軍號稱四十七萬,實際兵力約十二萬人,后金軍約六萬。在武器裝備方面,明軍占絕對優勢,其炮兵部隊擁有大將軍炮、虎蹲炮、佛朗機炮等多種威力巨大的火炮,還有單兵手持的鳥銃,而后金軍隊的主要武器都是典型的冷兵器,如長刀、矛、槊、弓箭等。顯然,無論參戰人數還是武器裝備,后金軍都差明軍一大截。
1.戰爭經過
入主中原之前,女真人久居關外,性堅韌,耐苦勞。制弓、養馬、騎射訓練是其日常生活,是維持戰斗力的基礎。在薩爾滸之戰中,后金擅長的騎射突擊戰術被發揮運用到了極致。
雖然明軍人多勢眾且裝備精良,但在戰術、戰法方面出了嚴重問題。明軍從東、西、南、北四路出擊,主力軍為杜松率領的西路軍,其次是馬林率領的北路軍、劉率領的東路軍與李如柏率領的南路軍,前三路軍都被努爾哈赤率領的六萬后金軍一一擊破。首先是杜松這一路,最初分兵使其力量削減。當時后金軍派一萬五千役夫和四百精騎兵在吉林崖筑城防守,“松引大軍圍崖,別遣將營撒爾湖山上”,后金方面令八旗軍隊抽調一千名騎兵,六旗在撒爾湖山阻擊明軍,剩下二旗支援吉林崖?!埃ㄋ陌倬T兵)自山馳下擊松軍,二旗兵亦直前夾擊”。明軍列陣嚴整,不料槍炮齊發,濃煙障目,后金騎兵利用這一瞬間,從吉林崖飛馳而下,左突右沖,給明軍造成極大的沖擊與損傷。關于此次戰斗,滿文所載極為簡短:“我們跑馬向他們陣地中去,一路箭射刀砍。”近距離的箭射刀砍正好可以使清弓發揮出最大的殺傷力,明軍死傷慘重(圖6),西路軍遂敗。
東路的劉在連克后金軍兩寨之后孤軍深入,在阿布達里岡與后金決戰,岡上的后金軍自上而下沖鋒,沖擊劉軍,劉殊死苦戰。不久之后,西邊的后金軍又從側翼夾擊,劉軍支撐不住,主帥戰死,軍隊潰散。北路軍由文官馬林率領,潘宗顏曾經上書遼東經略楊鎬,認為“林庸懦,不堪當一面”,提出更換主帥的意見,然而未被楊鎬采納,在稗子峪一戰中,努爾哈赤率領后金軍仍采取“先據山巔,向下沖擊”的戰略,明軍驚慌失措,馬林率先逃跑并令潘宗顏等將領殿后,潘宗顏戰死沙場,北路明軍敗?!版€聞杜松、馬林兩軍已覆,急檄如柏還”,李如柏未及發動一兵一卒,楊鎬即急令其撤回,至此,薩爾滸之戰以后金軍隊大獲全勝而告終。
2.戰爭評價
薩爾滸之戰是一次典型的冷兵器對熱兵器的勝利。明軍雖在火器上有顯著優勢,但在戰術上出現失誤,導致實戰中優勢方互換,后金政權由此在東北迅速崛起,直至這場戰役結束十幾年之后,后金才因孔有德歸降而獲得火器裝備。在這場戰爭中,明軍主將大多被清軍弓箭射殺,或重傷而死。杜松“面中一箭落馬而死”,劉“身中亂箭力竭流血而死”,潘宗顏“箭由背入,身負重傷而死”,主要將領都不同程度地中箭受傷或身亡,普通士卒更是“胸背之外,有同徒袒”。后金士兵“于五步之內,專射面脅,每發必斃”,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明軍甲胄防御力之差和后金軍弓箭之利。另外,明軍騎兵的機動性遠不如后金軍,明軍采取車騎合營的編制,無獨立的騎兵部隊,后金軍抓住明軍的這個弱點,悍不畏死,屢次以騎射沖擊明軍陣營而取勝。從薩爾滸之戰可以看出,除士氣、單兵素質等因素,明軍雖然裝備了火銃、大炮等熱兵器,但是對熱兵器運用不得法,反而成為失敗的主要因素;反觀后金軍,雖然使用冷兵器,但是充分發揮其騎射優勢,加之戰略戰術運用得當,最大化地發揮了弓的效能,以冷兵器對抗熱兵器,最終獲得勝利。
(二)第一次鴉片戰爭中的戰法失當——清弓的優勢未能得到發揮
第一次鴉片戰爭的失敗使一向自傲于弓馬騎射的清軍對自身戰斗力充滿懷疑。戰前,一些有識之士紛紛上奏,提議加緊武備、籌備海防。1839年,大理寺卿魏元烺在奏疏中提出:“試習炮陣等語,閩省為濱海沿疆重地。武備甚關緊要……著即照所請,勤加訓練?!币粋€月之后桂良上疏也提及此事,并特地強調“改挑槍手一折,前后藏各汛所設番兵,向來分習鳥槍、弓箭、矛手技藝……每番兵一千名,酌定弓箭兵三百名,鳥槍兵七百名。”可以看到,戰前清朝大臣對清軍弓箭兵的戰斗力是有信心的,但為何戰后又紛紛將失敗的結果歸諸武器方面的差異?從本例中可窺見一二。
1.戰爭中清弓使用情況
在實戰中,清弓依然展示出了較高的殺傷力與破壞力。以廈門之戰為例。1840年7月,英軍進攻廈門,鄧廷楨上奏報功,奏折中談到:“該逆夷膽敢換旗開炮,直撲炮臺,船頭一人,夷服華言,甘語嫚詞,經署水師中營守備陳光福,放箭射中,洞胸斃命”。又如在定海之戰中,“用槍箭擊射,轉將此草燒在,直向噴燒,又焚夷船多只”。從這些記載當中可見清弓的穿透力與殺傷力并不弱,配合火攻效果非凡。然而,在之后的戰役中,清弓的優勢不再,具體可從鎮江保衛戰與吳淞戰役談起。
關于鎮江保衛戰,范文瀾在《中國近代史》中提道:“守城器械一切不備,禁阻難民遷徙出城,借口搜索漢奸,不論真假,捕殺無數,造成極大的恐怖和混亂”。為了拿下鎮江,英軍“以火箭射入城中,延燒近城房屋,火光燭天?!庇谑呛}g下令,“城中居民置水甕、磚石為巷戰計”,一面救火,一面御敵。在巷戰中,弓箭的近射優勢未能被有效發揮。巷戰雖然慘烈,但清軍殺敵效果仍然較差。由于缺少支援,城中武備松弛,清軍士兵紛紛逃跑突圍。英國陸軍上尉康寧加木記載,“如果想去追趕他們,那是等于去追趕影子……這時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收集了一些戰利品,如旗子、弓箭等”。既然弓箭可以作為戰利品,就說明清弓的確具有較高威力,足以引起英軍重視。英國海軍艦長利洛所著《英軍在華作戰末期記事——揚子江戰役及〈南京條約〉》提道:“我們看到在炮臺后面有大量的火藥……此外還有大量的炮彈、抬槍、火繩槍、弓箭等武器。在屋子里,還看到一些熱菜,還有幾匹小馬。這些都是在敵軍逃跑時來不及帶走的?!睆摹肮薄靶●R”等字眼可以看出,清軍已做好了騎兵作戰的準備。
關于吳淞戰役,柏納德所著《“復仇神”號輪艦航行作戰記》記載:“中國軍隊從陣地上奮勇地跑出來,揮舞著長矛,和華生的部隊進行激戰。他們向華生的隊伍,投擲了成排的手擲榴彈,巧得很,這些手擲榴彈都是從華生隊伍的頭頂上飛過去的……但由于敵人堅守他們的陣地,兩軍又一次用長矛和長槍進行肉搏……在中國軍隊方面,實際死傷的人數可能比我們所預測的要少得多,總數大概不致超過一兩百人”。從這段記載我們發現,清軍在近戰中使用冷兵器進行肉搏具有優勢,但是對熱武器(如手擲榴彈)的使用比較生疏,而戰術戰法的失當,令清軍在作戰中極為被動。
2.鴉片戰爭中清軍失敗原因分析——清弓視角
關于此次戰爭失敗的原因,可以從武備訓練體系的轉變、騎射作戰的局限性、戰術戰法的失當三個維度進行分析。
第一,清弓沒有發揮最大的優勢。雖然清代的騎射技藝已達到了相當的高度,如雍正帝曾言:“本朝開國以來,騎射精熟,歷代罕有倫比”,但是這種優勢在鴉片戰爭中并未被清軍完全發揮出來,這與清軍武備訓練體系的轉變關系密切。道光十九年(1839)至道光二十一年(1841),清軍的訓練體系發生了一系列變化。開戰之前,道光帝還在強調自己要檢閱八旗兵丁的弓箭水平,說明他并未忘記騎射傳統,仍視弓箭部隊為國家倚仗之主力。但在開戰之后,尤其是清軍在與英軍的戰斗中接連失敗之后,道光帝與諸位大臣臨時抱佛腳,開始籌劃槍手與炮手的培訓,并決定按照弓箭兵與鳥槍兵3∶7的比例排兵布陣。具體如表4所示。但是,只經過短期訓練的清軍熱武器兵種自然難以與訓練有素的英國火槍兵相抗衡。
第二,騎射突擊受地形所限。清軍的騎射突擊、“弓-馬”結合的作戰體系的確威力較大,但易受地形影響,尤其是在應對來自海上的敵人時,只能在平原上或城池中被動防御,無法發揮傳統騎射的優勢,從而威力大減。以鎮江之戰為例,在此次戰役中,清軍在馬匹弓箭等方面做足準備,但是最終未能有效利用地形。戰前,鎮江城駐防統帥包括副都統一人、佐領十六人、防御十六人、驍騎校十六人、筆帖式二員,守軍部隊中有催領九十六名、八旗蒙古委前鋒校四人、前鋒五十二名、馬甲九百八十五名、炮手二十九名、步軍二百二十八名、養育兵兒二百五十名,還有匠役四十八名,共計額官五十一人,額兵一千六百九十二人,且“自乾隆五十五年后并無刪減”。再結合道光二十二年(1842)陸嵩所作《青州兵嘆》所言,“京口駐防兩千甲,自謂驍勁無與衡,朝從都護耀戈戟,暮從都護鳴鼓鉦……爾獨愿死不愿生,來時四百歸幾人”??梢钥吹?,直至鴉片戰爭時,鎮江仍保持著這種駐防結構與規模。另外,根據《京口駐防滿蒙八旗陣亡烈士名冊》,可進一步證實當時鎮江城軍隊人員配置結構,其中馬甲犧牲人數占比最大。分析這些數據,可見清軍不僅配備了騎兵部隊,而且騎兵的比例最大,說明清軍最初打算依靠騎兵沖鋒破敵,但是騎兵在海防戰中未發揮絲毫作用,只能堅守城池。
第三,具體戰術戰法失當。英軍的刺刀槍械合為一體,手持武器與拋射武器合一,遠可射擊,近可白刃戰。在作戰單元與陣型方面,英軍士兵在作戰時站成一排進行射擊,單兵作戰效率更高,而清軍長矛兵、弓箭兵等冷兵器部隊與鳥槍兵、炮兵等熱兵器部隊要進行隊列組合,等于將近戰與遠戰天然進行分割,影響作戰效率。另外,英軍人數少、作戰單元密度相對小,導致清軍武器的殺傷率較英軍更低。在機動性方面,清軍的重火器難以快速靈活地移動,而英軍可以通過迂回包抄向清軍最薄弱處實施攻擊,武器輕便擴大了英軍的單兵作戰效率優勢,一名英軍士兵遠程可戰鳥槍兵、抬槍兵與弓箭兵,近程可戰刀矛兵,在側翼進攻時對清軍的襲擾與打擊較大。就實戰而言,清軍的訓練水平、實際設防能力、單兵作戰能力、陣法的靈活性等確實與作戰結果密切相關。當然,上層的意志、軍隊的士氣等因素也有重要的影響。
六、結 語
通過弓箭制作技藝與戰例運用兩方面的研究,從總體性能與實戰對比兩個層面探討清弓的實際水平與影響因素,發現清弓在19世紀中前期仍有不可小覷的威力,而且在當時,冷兵器與熱兵器的差異不一定是左右戰爭勝負的最關鍵因素。拋開武器因素,重新看待中國在鴉片戰爭中的失敗,可以得出兩點啟示。
其一,清政府“以弓馬取天下”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忽視了軍事技術對戰爭勝負的重大影響。清政府對弓馬騎射高度自信,入關之前,經歷薩爾滸之戰等大大小小戰役的勝利,加深了上層統治者對弓馬騎射的認同。清代的弓箭制作技藝扎根于滿人的“國語騎射”文化,“國語騎射”是八旗子弟的立身之本,射箭技藝也是清代武舉考試的重要內容。另外,軍隊與上層貴族社會的射禮活動(如閱兵、游獵等)都是弓箭文化的集中體現,需要大量弓箭。但是,清代對于改進軍事技術和武器裝備缺乏足夠的重視,這不僅是因為統治者對弓馬騎射過度執著,也與他們長期防備漢人有關。入關之前,八旗軍隊見證了明軍大炮的威力,入關后,清政府嚴防大炮的使用,規定大炮與其他火器只能由八旗軍使用。直到鴉片戰爭之后,為利用漢人軍隊鎮壓農民起義,這一規定才逐漸松動。長期忽視軍事技術和武器裝備的發展,導致清朝軍隊故步自封,不思改進。
其二,造成“器不如人”的認識誤區,大致有兩點原因。一是近代西方整體軍事技術水平與中國的差距確實越來越大;二是過往研究未運用精確的數據,根據不同戰例對清弓的真實殺傷力進行橫向比較。在鴉片戰爭之前,清王朝長期沉浸于“天朝上國”的美夢之中,將英國視為蠻夷,君臣在心理上有著絕對的自信,而鴉片戰爭的失敗好似當頭一棒,在英軍“堅船利炮”沖擊之下受到強烈的震撼,紛紛將失敗的主要原因歸結于武器的落后。然而,對比薩爾滸之戰與鴉片戰爭,清弓在鴉片戰爭中并非“器不如人”,只是未發揮應有的作用。雖然從薩爾滸之戰到鴉片戰爭,熱兵器呈現出不斷改進、威力越來越大的態勢,但是仍然難以對清弓形成絕對優勢。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將弓箭與滑膛槍的射程、射速、殺傷力進行對比,再對中英雙方的戰力、戰法進行對比,可以發現,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雙方使用的武器在殺傷力方面的差異并不大,但是中方的確士氣不振、訓練不足、戰法不合理,這些方面的差距導致了中國的失敗。究其根本,武器裝備對戰爭確實有一定影響,但并非最終因素,因地制宜的戰法思想、以人為本的統兵之道、科學合理的后勤保障等都可以左右戰爭的走向。誠如孟子所言“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戰爭取勝需要人民群眾的支持擁護,民心才是最終決定戰爭結果的根本。
〔責任編輯:沈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