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華,吳昊鈞,梁夢萍,譚 穎,陳利平
(1.四川大學華西醫院重癥醫學科,四川 成都,610041;2.四川大學華西醫院膽道外科;3.華西醫院上錦分院普外一科)
腹腔鏡胰十二指腸切除術(laparoscopic pancreaticoduodenectomy,LPD)首次報道于1994年[1],被認為是最具挑戰性的手術之一。目前臨床研究證實了LPD的安全性與可行性,并且患者預后與開腹胰十二指腸切除術相近[2-5]。隨著手術技術、術后護理的進步,全世界掌握LPD的肝膽胰外科醫生迅速增加[6]。提高手術安全性、優化手術流程、縮短學習曲線、改善患者預后仍是LPD不斷努力前進的方向。術中血管處理不當是LPD失敗中轉的關鍵因素。基于術前影像的三維重建在LPD的腫瘤可切除性評估、血管變異分析、腫瘤與膽道胰管相關性分析等方面已發揮重要作用,可提高LPD的精確性、安全性[7]。本研究分析單中心20例術前進行三維重建的LPD手術視頻,旨在探討三維重建在LPD術中血管處理方面的應用價值。
1.1 臨床資料 回顧性收集2020年12月至2022年1月我中心實施LPD的20例患者的手術視頻。納入標準:(1)術前診斷膽總管下段占位、胰腺占位及壺腹部占位擬行LPD;(2)術前行三維重建。排除標準:(1)術中改變手術方式或中轉開腹;(2)手術視頻缺失。本研究中患者均書面知情同意,經四川大學華西醫院倫理委員會同意。
1.2 研究方法 沿門靜脈/腸系膜上靜脈右側緣、胰腺上緣做兩條交叉直線,將手術區域劃分為ABCD四塊,見圖1,分析術中血管的識別及處理情況。A區稱為門靜脈右側區域,術中涉及的血管操作包括保護變異或替代的右肝動脈(right hepatic artery,RHA),離斷胰十二指腸后上靜脈及自右側匯入門靜脈的其他無名分支靜脈。B區稱為胰腺上緣區域,該區域的動靜脈走行復雜多變。術中涉及的血管操作包括離斷胃十二指腸動脈(gastroduodenal artery,GDA)、胃右動脈及少數發出點靠右側的胰背動脈、冠狀靜脈、直接匯入門靜脈前方的胃右靜脈等;需要注意保護的血管結構包括肝動脈系統(肝總動脈、肝固有動脈、左右肝動脈、中肝動脈等)。C區稱為腸系膜上靜脈右側區域,淺面需要離斷以各種方式匯入腸系膜上靜脈的Helen干或其他引流結腸的靜脈;深面需要離斷進入鉤突的動靜脈如胰十二指腸下動脈、胰十二指腸下靜脈,盡量保護空腸的血管如空腸第一支動脈、空腸第一支靜脈等。D區稱為胰腺下緣區域,血管操作較少,主要包括保護各種匯入方式的腸系膜下靜脈。

圖1 LPD術中手術區域劃分
1.3 觀察指標 我中心的三名主治醫師分別查閱手術視頻并對比三維重建,記錄4個區域內血管的識別與處理情況。血管的識別定義為視頻中操作處理的血管數量與重建是否吻合,由三位觀察醫師分別做出結論,出現差異時通過協商一致解決。血管的處理定義為保護與結扎。其中保護劃分為無損傷、可逆損傷、不可逆損傷3種結局;結扎劃分為結扎無出血、結扎后伴遠端出血、結扎失敗需縫合3種結局,出現差異時通過協商一致解決。
1.4 統計學處理 應用SPSS 26.0軟件進行數據分析,雙側檢驗P<0.05差異有統計學意義。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均數±標準差表示,不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用中位數M(P25,P75)表示,計數資料以率表示,根據情況分別采用t檢驗、Mann-WhitneyU檢驗或Fisher精確檢驗進行組間比較。
2.1 臨床資料 本研究共納入符合標準的患者20例,其中男12例,女8例,平均(54.1±3.8)歲。BMI平均(23.2±0.3)kg/m2。18例患者為ASA Ⅱ級,2例為ASA Ⅲ級。3例患者有腹部手術史。術前中位血紅蛋白[122.5(110.8-138.5)g/L]與中位白蛋白[35.6(32.4-41.8)g/L]水平正常,中位總膽紅素水平[41.9(11.5-129)mol/L]明顯升高。術后病檢結果示胰腺導管腺癌8例,膽管癌6例,十二指腸乳頭腺癌4例,其他良性疾病2例。
2.2 血管重建與術中血管處理的比較情況 8例(40%)A區域血管處理的總數量與重建吻合。2例(10%)無胰十二指腸后上靜脈;2例胰十二指腸后上靜脈被腫瘤侵犯術中未處理;共結扎胰十二指腸后上靜脈16例,與重建吻合率為31.3%(5/16)。保護變異肝動脈3例(15%),與重建100%吻合,均伴有損傷。結扎其他匯入門靜脈右側緣的粗大靜脈支與重建的吻合率66.7%(2/3)。
14例(70%)B區域血管處理的總數量與重建吻合。術中均結扎GDA,重建吻合率100%(20/20)。其中2例(10%)GDA與RHA共干,結扎未出血;1例(5%)GDA同時發出胰背動脈及胃右動脈,GDA結扎未出血,胰背動脈結扎失敗,胃右動脈結扎后出血。結扎胃右動脈與重建吻合率70%(14/20),結扎胰背動脈2例(10%),均與重建吻合。肝動脈系統與重建吻合率100%(20/20),5例(25%)存在中肝動脈,3例(15%)RHA主干或分支走行于膽總管腹側,1例(5%)肝動脈系統的保護操作中誤離斷(不可逆損傷)膽總管前方的RHA,其余肝動脈系統均為無損傷保護。10例(50%)冠狀靜脈匯入腸系膜上靜脈,結扎4例,保護6例;匯入脾靜脈9例(45%),結扎1例,保護8例;冠狀靜脈分別匯入腸系膜上靜脈、脾靜脈各1例(5%),予以保護。結扎胃右靜脈與重建吻合率69.2%(9/13),12例匯入腸系膜上靜脈,1例匯入脾靜脈,其中4例結扎失敗予以縫合。重建情況及血管的處理情況見表1。12例先離斷胰腺、再處理B區域血管,比較先后離斷胰腺在B區域血管操作的出血情況,差異無統計學意義(33.3% vs.65.5%,Z=-1.252,P=0.211)。

表1 B(胰腺上緣)區域血管處理情況
2例(10%)C區域血管處理的總數量與重建吻合。Henle干匯入處血管走行與重建吻合率100%(20/20),胃網膜右靜脈、上右結腸靜脈分別匯入腸系膜上靜脈未形成Henle干3例(15%),結腸中靜脈匯入上Henle干3例(15%)。82.4%(14/17)結扎Henle干根部。19例可見上右結腸靜脈,其中4例(21.1%)無損保留。重建顯示16例(80%)存在空腸第一支靜脈,術中顯露10例,其中2例予以縫扎止血。離斷鉤突時明確結扎血管共34處,與重建吻合率14.7%(5/34)。
19例(95%)D區域血管處理的總數量與重建吻合,12例(60%)此區域未行血管操作。2例保護結腸中靜脈,其中重建未顯示1例,發生不可逆損傷。重建顯示,腸系膜下靜脈匯入脾靜脈9例(45%),匯入門靜脈8例(40%),匯入脾門靜脈匯合處3例(15%)。術中顯露其中7例,均無損傷保護。3例行門靜脈血管切除的病例解剖懸吊了腸系膜下靜脈與脾靜脈,暴露出腸系膜上動脈的走行及部分右側緣,均未見腸系膜上動脈向右側發出分支。三維重建出的血管在術中均真實存在,未發生術后腹腔出血等血管相關并發癥。
LPD手術操作區域跨度極大,切除過程中需要結扎與保護的動靜脈極多。熟練、順暢的血管處理可避免止血操作,縮短手術時間,也是渡過LPD學習曲線進入成熟期的重要標志[8]。術前三維重建雖然基于術前的CT影像制作,不能提供額外的診斷信息,但可將受制于讀片者經驗、空間想象能力的誤差減至最低,是加強術前解剖認知的便捷工具[9]。有報道稱,即使高年資醫生也無法通過2D圖像始終如一地制定正確的手術切除計劃,三維重建提高了術者制定手術切除計劃的準確性及手術的能力、信心[10]。通過科學智能的技術手段,LPD術前盡可能地掌握手術區域的血管走行并預判手術風險,在強調發展可視化、精準化、智能化的現代微創外科領域,是值得及有必要的。
本研究中20例LPD的手術視頻均為渡過LPD學習曲線上升期后,優先采用動脈優先入路[11]與右側入路[12]相結合的方式。17例常規LPD、3例門靜脈重建LPD在ABC三個區域中的血管操作是相近的,門靜脈重建LPD在D區行血管保護的操作明顯增多。
門靜脈右側區域即A區域,可能存在變異肝動脈,其變異率高且種類復雜,目前常用Michels與Hiatt分型[13-14]。文獻報道[15],由于閱片時的關注點不同,影像科醫生僅能發現<30%的變異動脈,而外科醫生則能對>50%的病例做出正確判斷。本研究中出現替代RHA 3例(15%),借助術前三維重建,其發現率與保護率為100%,保護方式為肝門向足側解剖時,在門靜脈右側方顯示部分動脈鞘后,轉為離斷鉤突時再自足側向頭側解剖會師,無一例顯露動脈根部。3例均伴有可逆損傷,視頻可見變異肝動脈均存在發往胰腺的細小動脈,即使已通過術前三維重建明確走行,沿血管鞘右側用超聲刀解剖時仍有出血發生。因此我中心建議,解剖變異肝動脈右側至可見脈管時,使用合成夾可能更安全。此區域其他的血管處理還包括結扎胰十二指腸后上靜脈、偶爾出現的匯入門靜脈右側的其他分支。胰十二指腸后上靜脈重建率僅為31.3%,但其出現率較高,位置相對恒定,結扎效果尚可。3例可見腸系膜上靜脈右側分支出現,與重建吻合。我們認為,通過重建了解門靜脈右側有無分支,會使離斷頭側鉤突更從容,出血更少。
胰腺上緣區域即B區域,是LPD結扎血管失敗的相對高發區域。本研究中共統計血管保護66次,與重建吻合率100%,僅1次不可逆損傷,無損保護率98.5%。共結扎血管62次,結扎無出血83.9%,結扎效果按是否重建可見分層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重建出的血管結扎效果更優。GDA重建率100%,其中高危的類型(如RHA與GDA共干)可于術前通過重建顯現,術中加以重視避免損傷。肝動脈在B區域的變化也很多,我中心認為,通過三維重建可明確此區域的肝動脈變異分型,三維重建提供的這些信息如RHA(或中肝動脈)分支位置、RHA走行于膽總管腹側或背側等,對于LPD術中個體化解剖肝十二指腸韌帶[16]是有幫助的。此外,其他需要處理的血管按照重建率由高到低分別為冠狀靜脈、粗大的胃右靜脈、胰背動脈,本研究中結扎及保護效果各異。按照先后離斷胰腺分層分析,雖然兩組差異無統計學意義,但此處匯入門靜脈的分支由遠端向近端分離時容易出血,因此我中心建議,當三維重建顯示胰腺上緣的門靜脈前方有靜脈匯入,或冠狀靜脈匯入門靜脈時,先離斷胰腺,顯露門靜脈后再沿血管鞘解剖B區域的血管。
腸系膜上靜脈右側區域即C區域,淺面的血管操作主要圍繞Henle干進行。Henle于1868年首次提出胃結腸靜脈干的概念[17]—由胃網膜右靜脈與上右結腸靜脈匯合形成,于胰腺下緣注入腸系膜上靜脈。隨后胰十二指腸上前靜脈被發現并引入其中,此數支靜脈匯入位置相對固定,具體分類復雜多變,胃網膜右靜脈、胰十二指腸上前靜脈再加一支結腸靜脈的形式最為常見,結腸中靜脈與副中結腸靜脈有時也會參與其中[18-20]。我中心在LPD探查階段重視下降橫結腸系膜,在上右結腸靜脈匯入處與鉤突下緣有明顯距離、不影響手術操作時予以保留。本研究僅有21.1%的上右結腸靜脈予以保留,術后未觀察到相關并發癥發生。有研究認為,對于Henle干及胰腺表面復雜屬支的構成,三維重建能幫助外科醫師在術前進行有效判斷,從而減少術中因不慎牽拉導致的出血[21-22],我中心認為,解剖靜脈干時,三維重建提供視野以外血管分支及血管走行的信息,以達到既可將靜脈干游離出合適結扎的適當長度,又不損傷靜脈分支的目的。深面處理鉤突血管時,我中心采用燒灼大束組織后用合成夾結扎的方式,僅10例術中顯露空腸第一支靜脈,而胰十二指腸下動靜脈等因為術中未進行解剖,辨識度差,導致結扎的鉤突血管與三維重建吻合率僅為14.7%,但三維重建提供血管的大致數量、位置等信息仍然有指導作用。
胰腺下緣區域即D區域,在此進行的血管操作較少,60%甚至未行血管結扎/保護的操作。3例門靜脈重建LPD在此區域顯露保護了腸系膜上動脈與腸系膜下靜脈,三維重建有助于顯示腸系膜下靜脈走行、判斷腸系膜上動脈右側緣是否有分支血管。腸系膜下靜脈匯入多變,分為匯入脾靜脈、腸系膜上靜脈、脾門靜脈匯合處及腸系膜上靜脈左主干型[23]。
本研究將LPD操作劃分為A、B、C、D四個手術區域,初步探討三維重建指導術中血管處理的經驗和效果。三維重建還提供很多有助于LPD實施的重要信息。有研究認為,三維重建技術可清晰顯示胰頭部血管、腫瘤及其周圍正常組織的形態、范圍,走行、變異情況,胰周、腹腔大血管分支的毗鄰關系及腫瘤是否對血管形成推擠、壓迫、侵犯等常規二維影像學檢查不易觀察的情況,為手術關鍵步驟提供導航,對關鍵部位快速識別與定位提供有利保障。引導重要脈管的分離、病灶的切除、保護血管分支、實現完整切除病灶、保證切緣陰性、避免重要解剖結構的副損傷,從而提高手術精準性,實現根治性切除,有效降低手術風險[24-26],也被認為是影響LPD術后胰瘺發生的重要因素[27]。LPD中三維重建的應用值得進行更廣、更深入的探索。
綜上所述,三維重建應用于LPD術中指導血管處理安全可行,部分手術區域的血管顯示特異性好,值得推廣。其中肝動脈系統、Henle干匯入處重建吻合率100%,而對離斷鉤突血管操作的指導作用稍差。三維重建在LPD術中的應用范圍可繼續擴大,應用方式可能繼續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