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21日,《義務教育數學課程標準(2022年版)》在教育部官網頒布。之后,解讀課標、學習課標成為熱潮。課標,在時隔十年之后再次成為教育界的“頂流”。作為規劃教育藍圖的綱領性文件,它當得起這個“咖位”。然而,我所擔憂的是:一線教師中有多少人真正投入了這股熱潮之中呢?
有一種距離叫“不需要”。若沒有需求,咫尺也是天涯。
能將課標通讀一遍的老師不多。相比于新課標,我們對新教材要更為關注一些。有了教材就知道要“教什么”以及“教到什么程度”,再輔以“教師用書”,“怎么教”似乎也不成問題。最關鍵的是,我們“教得怎么樣”無論是從“絕對性評價”(知識的掌握程度)看,還是從“相對性評價”(比如在同年級的排序)看,似乎與是否讀了課標關系并不大。一方面,教材是根據課標編寫的,本身就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課標的精神;另一方面,以教材為基礎進行的評價,相比于課標來說更具體(微觀),更容易把握。課標中,無論是課程目標還是課程內容,都是宏觀的。即便2022年版的課標增加了“學業質量標準”,但是兩年的學業成就用十余行文字進行表述,似乎遠沒有教材具體和清晰。
因此,有老師問我:“為什么還要學習課標呢?”
對課標的需求,首先源于對怎樣更好地教與學的思考。更高的站位,更遠的眼光,更開闊的視角,更本質的理解,這些都可以從課標的學習中獲得。當然,這個理由可能不太容易說服他。因為這其實有一個前提:他是一個對教學有追求的研究型教師。而一旦這個條件滿足,也就無須別人說服了。
其次,要讓素養的評價得以實現。我們將教材(教輔)作為教學依靠的根本原因,是我們目前的評價主要考查學生的知識與技能。課程總目標“四基”中的另外“兩基”、“四能”、態度和品格,到最終的核心素養,如何評價?這是亟須解決的問題。有一點我確信的是,素養只能在解決新問題中體現。
有一種距離叫“不理解”。就像平行線,看似不遠,卻永遠沒有交匯的那一刻。
課標是高度凝練的概念叢林,唯有深入學習才能通透理解。
有些概念,課標做了闡述,比如核心素養,但依然需要反復琢磨和消化;有些概念,課標只給了一個名稱,比如項目式學習、大單元教學,其背后是復雜的理論和操作體系。這都是我們要有意識地重點去學習的。
還有一種概念,看上去很直白,我們往往也認為自己是理解的,然而實際上卻有可能是理解得偏頗的、狹隘的。
例如,課標從2001年版開始,就指出要注重啟發式教學。啟發,與“告訴”相對,從字面上理解就是開導、啟迪等,通過給學生一些鋪墊、引導,讓他們自己找到答案。
在《平行四邊形的面積》一課中,一位教師進行了如下“啟發”:
回憶一下,要確定一個長方形的大小,至少需要幾個數據?為什么?正方形呢?
要確定一個平行四邊形的大小,至少需要幾個數據?給你數據,怎樣計算?有不同想法嗎?
(課件演示)如果把平行四邊形的底邊延長,面積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如果把另一組鄰邊延長呢?
看來面積的確和兩條鄰邊有關,那是不是只要兩條鄰邊的長度確定了,面積就確定了呢?用手中的平行四邊形框架拉一拉、比一比。在拉的過程中,什么沒變,什么變了?
為了讓學生理解平行四邊形的面積和什么有關,教師對學生進行了一系列引導。然而,我認為這不是啟發。孔子說:不憤不啟,不悱不發。在學生沒有感到困惑,想說又說不出來的時候,就不要去啟發他;而若沒有個人的獨立思考與嘗試解答,又怎么會有困惑呢?孔子在兩千多年前就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
再如,課標一直強調“自主探索”是學生學習數學的重要方式,那么什么是“自主”呢?我們可能會想到自己、主動、自覺、獨立等詞語,認為自主探索無非就是讓學生自己去探索。《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對“自主”的解釋是“自己做主”,而做主意味著
擁有選擇權、決定權,且需要自我負責。在現代心理學研究中,“自主學習”更是一個龐大的理論系
統,而教師對學生自主的支持,又是一個值得研究和實踐的話題。
學習課標需要拓展閱讀,可能某個
概念需要我們啃好幾本書才能真正理解。
有一種距離叫“不改變”。遠方固然美好,但我已習慣了當下。
課標是藍圖,是遠方。將藍圖變為現實,將遠方變成眼前,需要大量的實踐探索。那么,課標落地的效果如何呢?我們不妨反思——
“以學生為主體”二十余年,目前課堂上誰是主角?
“培養學生發現并提出問題的能力”十余年,且不說日常教學,在各個級別的優質課評選中,若學生一節課都沒有一次提問,評委會覺得欠妥嗎?
要求學生“自主探索、合作交流”,學生真的自己做主了嗎?他們有選擇的權利嗎?
核心素養并非全新的概念,十個核心詞提出十余年,學生素養達成與否,我們進行有效的評價了嗎?
……
實踐,首先是觀念的認同,然后才是方法的探索。是否從學生的角度去思考,是不同觀念的分水嶺。特級教師于漪說:我做了一輩子教師,但一輩子還在學做教師。她并非自謙,因此尤其讓人敬佩。我們從不斷思考怎樣教得更好,到思考怎樣讓學生學得更好;我們對原有觀念不斷重構,一步一步接近學習的本質。這就是改變的意義。
前兩年,我們針對學生的提問進行了“真問題·大空間”教學研究,不少教
師表示:我們只能看看,因為這樣的課堂駕馭不了。我們習慣了由“我”主導的、盡在掌握的“線性”課堂。相較于通往遠
方的一路荊棘,我們更容易安于現狀。能夠預見,新課標提出的素養導向的教學、跨學科主題學習、大單元教學,在課堂落地將是一個艱難的推進、摸索的歷程。
教師個人和教培部門都需要清醒地看到,距離就在那里,我們要做的是一起跨越。
(趙勁松,安徽省蚌埠市教育科學研究所,特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