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弟過招

杜艾嘉

小家伙耀武揚威般吸著一瓶酸奶，發出吱咕吱咕的聲響，硬生生在姐姐坐著的椅子上占了一席之地，而姐姐只能可憐兮兮地縮在椅子的一角奮筆疾書。

時間被姐姐寫下的一行行字與沉默填滿了，就在姐姐懸在半空的屁股開始隱隱作痛時，小家伙突然作聲了。

“姐姐……”他稍一頓，“講個故事嘛。”

“嗯？”

“我要聽關于房子的故事。”小人兒又不放心地補了一句，“很大很大的房子。”

正被錯綜復雜的幾何題折磨的姐姐甩甩略酸的手腕，煩躁地開口：“哦，從前，有一座很大很大的房子……”

“然后呢？”小家伙歪著腦袋，滿懷期待。

“……然后塌了。”姐姐無情地將左下方那雙亮晶晶的小眼睛里閃爍的光芒撲滅。

“這么快？”他不甘地嘟囔著，挪下椅子，便不再說話了。

近十分鐘的沉默讓姐姐感覺有些不安，便轉頭望了望。只見小家伙正用水彩筆在一本眼熟的本子上涂涂抹抹。姐姐觸電般跳起來，一把奪過他正畫著的本子。

那正是她的輔導書。那筆筆鮮亮的色彩夾在沉悶的黑白字中間，顯得格外刺眼。姐姐當下感覺整個人仿佛被丟入了一個巨大的旋渦。小人兒卻憨憨地傻笑著，指著一個圈圈說：“看，這是只汪汪狗……旁邊的是小花……”

姐姐全身每個角落里的怒氣一股腦兒涌上來，驅動著她的右手在小人兒的手臂上狠狠地抽了一下，不知從何處迸發出的怒火，牽扯著她大腦中跳動的每一根神經。小人兒愣住了，姐姐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扯著他的衣領，將他拖出了房間，只留給他一扇緊閉的看起來怒氣未消的房門。姐姐捂住耳朵，逼自己不去聽門外撕心裂肺的號啕聲。

時間爬著前進，漫長得像度過了另一個人類進化史。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探進一張稚嫩的小臉。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擠進來，舉著一朵黃燦燦的小花：“姐姐，看，陽臺上的小草開花了！”

姐姐沒理他。小家伙不死心地踮起腳，盡其所能將小花舉到姐姐眼前晃了晃，說：“你看哪！”姐姐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轉過頭。他立刻像沒扎緊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識趣地將小花放進一本書中，離開了。

他離開很久之后，姐姐才把作業本合上，慢慢地伸了個懶腰，側頭看窗外漸漸融化在夜幕中的樓頂，華燈初上。又像是想起來什么，她輕輕翻開那本輔導書，輕得仿佛在窺探另一個人的秘密。愕然發現，被涂得亂七八糟的書頁間多了一朵被壓得有些變形的黃色小花，在燈光下泛著淡淡微光，安然而祥和，極像一張似曾相識的笑臉。

現在這頑皮的小人兒不正像是曾經年幼的自己嗎？那一剎，她原諒了那個不懂事的小孩兒，也原諒了自己。也許日常生活中會打會鬧，會有賭氣會有埋怨，會有一次次斗智斗勇的過招，可最重要的是他是你的弟弟，與你流淌著相同的血液，似乎再大的芥蒂，也不值一提了。

客廳中傳來小人兒奶聲奶氣的呼喊聲：“姐姐，你快出來啦，有酸奶吃喲。”姐姐打開門，凝視著那個被他的“后宮佳麗”——汽車玩具團團簇擁的小小身影，此刻的畫面竟像是加了夢幻濾鏡般美好。

“嗚——咯啷咯啷咯啷……”他坐在地上，嘴中模擬著火車的聲音。

她笑了。其實，能有個弟弟過招，也蠻好的。

（指導教師：姜見知）

點評

生活中每一瞬間的美好，每一剎那的感動，都值得我們慢慢品味，再細細記下。有個弟弟過招，與其斗智斗勇，有時氣惱，有時欣慰……這些都是生活中的細小之事，但只要我們對生活多些理解，對身邊之人多些愛，再用細筆慢慢勾勒，便能寫出“處處美麗”。

（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