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廣峰
住在城市的水泥林子里,二十四節氣只是一個個符號,隨著日歷翻起又翻落,沒有色彩和味道。前幾日,鄉下堂伯打來電話,說:“再過幾天就是小滿了。”放下電話,心像被什么重物撞擊了一下,眼前立刻浮現出一望無際的金色的麥田。
小滿在哪里?小滿在農村。我上了公交車,直奔老家的山里。在太行山的褶皺里,麥子開始泛黃,層層梯田井然有序,草木深處掩映著座座農宅。南風吹來,帶著麥穗和泥土的清香……
孩提時,小滿前后,和父母去地里干活,總愛掰著麥穗吃那翠綠飽滿的麥粒。父母會說:“回家給你燒燒吃。”收工時,父母掐一小束麥穗,到家在煤火上燒焦了,兩手掌用力搓一搓,吹掉麥殼兒,剩下烤得焦黃焦黃的麥粒,放在我的小手里。像小饞貓似的,我一股腦兒全倒在了嘴里,大快朵頤,那個香??!有時和小伙伴去地里玩,掐了麥穗,找柴火燒著吃,經常弄得滿嘴滿臉都是黑,玩到興盡才回家。
循著潺潺的水聲走去,轉過一道山梁,見幾個上歲數的農人在引山泉水澆灌麥田。我遞了煙,與他們攀談起來:“小滿也不歇歇?”
大爺笑著說:“剛給麥子除了蟲,這是澆麥黃水,還得預防干熱風?!贝髬鹂煅钥煺Z:“關鍵就是小滿過后十幾天,不能松勁兒!”
農人面目和善,臉上一直掛著滿足的笑容。這笑容,樸實、真誠,是發自心底的幸福。
我問:“年輕人都出去掙錢了?”
“年輕人在山里待不住,外面打拼去了。我們這叫什么——留守!”大爺挺幽默。
“除了種地,你們還做些什么?”
“這里山水好,家家都不閑著。開飯店、擺地攤兒賣山貨、辦農家旅館什么的,一年都有十幾萬塊的收入。山里人,知足!”大嬸說。
放眼望去,樹木蔥蘢,深谷幽邃,云蒸霞蔚,泉溪叮咚,美景自不必說。三三兩兩的游人時隱時現。
“要是在假期,這山上、谷里全是游人!”大爺說。
看著農人滿足的樣子,我腦海里陡然生出“小滿即小康”的念頭。有一個正正當當的營生,有一份不多不少的收入,有一處隨心隨意的生活環境,有一個和和美美的家庭,這不就是普通百姓心目中的“小康”嗎?這樣說來,“小滿”離我們更近,小康跟我們的日子更貼切,但“小滿”不是自滿,不是故步自封,就像這麥穗,倘若滿足于現狀,以為成熟了,不再吸收陽光雨露,等驕陽一曬,看似飽滿的顆粒馬上就會脫去水分,變得干癟。人生何嘗不是如此?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往往只有幾步,得走好這關鍵幾步……
告別農人,暮色四合,身邊的麥田如一園幽草般安然。我拍了一張麥穗的特寫照片,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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