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國內翻譯倫理研究述評

張鵬程

內容摘要：本文對近二十年（2001-2020）來國內學者發表在學術期刊上的有關翻譯倫理研究的中文論文進行了統計和歸納，從譯介國外翻譯倫理研究成果、針對翻譯倫理問題展開理論探討、運用翻譯倫理研究翻譯實踐問題、針對譯者倫理及翻譯行業規范化展開論述等四個方面分析了國內翻譯倫理研究的現狀。然后從理論和應用兩個層面反思了現有研究存在的不足，并對今后的翻譯倫理研究進行展望，旨在為未來國內的翻譯倫理研究提供借鑒和參考。

關鍵詞：國內翻譯倫理 研究現狀 反思

受根深蒂固的儒家思想影響，提到“倫理”一詞，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君臣、父子和夫妻等關系。《說文解字》中解釋說：“倫，從人，輩也，明道也;理，從玉，治玉也。”在現代漢語中，“倫理”的意思是人倫道德之理，指在處理人與人、人與社會相互關系時應遵循的道理和準則。翻譯是一項涉及語言、文化、譯者等諸多因素的復雜社會活動，其復雜性決定了它需要倫理學的指導。翻譯倫理學就是關于翻譯活動、翻譯理論研究、翻譯批評、翻譯教學等的道德或倫理規范研究，是從倫理角度來審視翻譯的方方面面（彭萍，2013：90）。在我國翻譯研究領域，越來越多的學者認識到了倫理規范在翻譯中的重要性，紛紛將翻譯倫理問題納入自己的研究范疇。

一.國內翻譯倫理研究的歷史與現狀

國內學者對于翻譯倫理問題的研究起步較晚，始于2001年呂俊教授的《跨越文化障礙——巴比塔的重建》，但他的研究當時并沒有引起國內學者的廣泛關注。直到2005年，在譯介國外翻譯倫理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國內學者才真正意義上開始展開這方面的研究。筆者在中國知網上以“翻譯倫理”作為關鍵詞和主題進行檢索，截止2020年12月31日，檢索出與“翻譯倫理”相關的有效中文文獻共606篇（不包含學位論文）。通過對現有的翻譯倫理研究的文獻進行統計、歸類和分析，筆者發現國內翻譯倫理研究主要集中在四個方面：譯介國外翻譯倫理研究成果、針對翻譯倫理問題展開理論探討、運用翻譯倫理研究翻譯實踐問題、針對譯者倫理及翻譯行業規范化展開論述。

1.譯介國外翻譯倫理研究成果

2001年，譯界權威雜志《譯者》（第七卷第二期） 推出了The Return to Ethics（回歸倫理） 專刊，國際譯聯也將“（Translation and Ethics） 翻譯與倫理”定為該年度國際翻譯日的主題。在這樣的國際背景下，中國譯界掀起了譯介翻譯倫理理論的熱潮。申迎麗與仝亞輝率先介紹了《譯者》2001年特刊的翻譯倫理研究成果，分析了翻譯倫理的研究領域、譯者的主體性以及翻譯的原則。劉亞猛介紹了韋努蒂的“存異倫理”思想，追蹤了韋努蒂翻譯倫理思想的演變， 并揭示了其內在的矛盾性（劉亞猛，2005：40-45）。還有一些學者介紹了切斯特曼的翻譯倫理模式（康寧，2007;陳振東，2010;涂兵蘭，2010等）。劉云虹（2013）著重梳理并論述了貝爾曼、韋努蒂和皮姆三位學者的翻譯倫理思想。總之，對于國外翻譯倫理研究成果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對切斯特曼、貝爾曼和韋努蒂的研究。

2.針對翻譯倫理問題展開理論探討

在譯介國外翻譯倫理研究成果的同時，一些國內學者也開始從理論層面展開對翻譯倫理的探討，部分學者還提出構建翻譯倫理學的構想。呂俊認為，“翻譯活動是一種對話和交往，是一種不同文化間的言語交往行為，這就要求人們遵守一些準則和規范。因為是不同文化間的交往，涉及到的問題要更多，更復雜……這就是說它更需要倫理學的指導。這是翻譯活動自身對倫理學的需要。”（呂俊，2001：272）一些學者分析了翻譯倫理研究的必要性及現實意義（湯君，2007;陳瑛，2007;孫偉，2010等）。還有一些學者在闡明翻譯倫理研究的重要性以及翻譯與倫理關系的基礎上，認為倫理學為翻譯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視角和理論支持（羅虹，2008;王克明，2009等）。在翻譯倫理的范疇界定上，楊潔和曾利沙認為“要建立有效的翻譯倫理體系，必須拓寬研究維度，把翻譯活動所涉及各方面都納入翻譯倫理學研究范疇”（楊潔、曾利沙，2010：74）。近年來，一些學者從倫理學的視角審視翻譯倫理，探索翻譯現象（歐陽東峰、穆雷，2017;楊瑩等，2018等）。國內學者對翻譯倫理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倫理與道德等核心概念的比較及翻譯倫理的范疇的界定。

3.運用翻譯倫理研究翻譯實踐問題

在對國外翻譯倫理研究成果進行譯介以后，國內學者開始把西方翻譯倫理研究成果運用到實際的翻譯研究中，以求解決翻譯實踐中的問題。

筆者發現國內學者運用翻譯倫理理論開展翻譯實踐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文學翻譯領域。唐培采用切斯特曼的五種翻譯倫理模式理論，探究文學翻譯中誤讀現象產生的原因（唐培，2006：64-68）。此外，也有一些學者從翻譯倫理角度對其他文體進行了分析。有的學者將翻譯倫理運用于醫學術語或醫學文本的翻譯研究中（李曙光，2017;吳靜怡，2018;梅陽春，2018等）。有的學者則從翻譯倫理的視角探討了廣告語的翻譯（黃明妝，2013;劉婷、李炎，2016等）。還有部分學者將翻譯倫理運用于對譯者的翻譯思想或者翻譯活動的個案研究中，對卞之琳、傅雷或李健吾等翻譯家的翻譯思想進行倫理解讀（胡圓圓、屠國元，2018;馬曉東，2020等）。國內學者圍繞翻譯倫理對翻譯實踐的探討主要以文學翻譯為主，近年來，一些學者開始關注到非文學領域的翻譯實踐研究。

4.針對譯者倫理及翻譯行業規范化展開論述

國內學者在運用翻譯倫理研究翻譯實踐問題的同時，也意識到翻譯倫理在規范翻譯主體行為方面的重要意義，并從譯者職責、翻譯人才培養、翻譯職業道德以及翻譯行業規范化等展開深入探討。

孫致禮教授在“譯者的職責”一文中，借鑒切斯特曼的五種翻譯倫理模式，結合中國的翻譯實際，提出并詳細闡述了譯者的五種翻譯職責（孫致禮，2007：14-18），這是國內首次從翻譯倫理的視角闡釋譯者職責的具體內涵。此外一些學者對諾德、切斯特曼等學者所提出的譯者倫理模式，翻譯倫理對譯者的制約論，以及譯者職責等三方面進行研究，認為譯者主體性在不同層面會受到倫理制約，譯者素養核心價值在于譯者的責任（唐培，2006;祝朝偉，2010;李彥、劉曉康，2015等）。還有一些學者將研究重點集中到合格翻譯人才培養以及翻譯職業道德教育層面上（駱賢鳳、陳穎芳，2008;吳志杰，2012等）。許宏曾針對翻譯職業倫理展開論述，指出研究翻譯職業倫理，核心關注點應該是“翻譯行業中的特殊道德關系和利益矛盾”，最終目的是提供“良好的翻譯服務”（許宏，2016：23）。總之，近年來，學界對于翻譯倫理的研究開始逐漸關注譯者倫理和整個翻譯行業的倫理問題。

二.近二十年國內翻譯倫理研究評析

在構建翻譯倫理學這一前提下，中國翻譯倫理研究雖然重點明確，但背后也隱藏著一些問題，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予以評析：

1.理論研究評析

在理論研究上，研究方向主要包括三個方面，一是對西方翻譯倫理的深入研究以及其本土化研究;二是借用中國古代的倫理思想建構翻譯倫理理論;三是將傳統翻譯規范性研究轉向“人本”與“尊重”的價值倫理。

但是，在理論方面的研究也存在一些問題。一方面，西方翻譯倫理理論的研究成果并不能很好地滿足當前中國的翻譯研究，而且存在重復研究現象;另一方面，倫理學作為一個關注人們在現實世界中的生活實踐而出現的學科，具有很強的實踐性。而倫理學引入到翻譯研究中，對翻譯研究有何種程度和層面上的促進作用，這是當前研究鮮有涉及的。探究翻譯學和倫理學的關系， 建立翻譯倫理學， 是翻譯學學科發展的必然需要。很多文章局限于理論譯介，關于構建翻譯倫理學的研究較少。我們應該立足國內翻譯學研究發展現狀，從學科系統建構層面對翻譯倫理學研究范疇進行建構和拓展。

2.應用研究評析

上文提到關于翻譯倫理的研究，研究者開始逐漸從翻譯活動本身的倫理問題轉向關注整個翻譯行業的倫理問題。這種轉向對翻譯倫理這一概念的界定、國內翻譯行業對倫理的呼喚、以及構建翻譯倫理學的需求都有一定的影響。

但是，可能由于我國翻譯研究結構傳統上偏重文學翻譯的原因，該研究范圍中對非文學翻譯的倫理研究較少，對譯者倫理的研究超越了翻譯行業其他主體的倫理研究，這使得當前研究成果不足以構建翻譯產業的倫理。翻譯倫理學的研究不應原地踏步，應從對維度、多視角展開研究，不能只局限于對譯者倫理的研究，可考慮將研究范疇拓展到對讀者倫理的研究。其次，目前對于翻譯倫理的研究很少關注翻譯行業的實際問題。較少有學者針對翻譯行業的倫理規范和翻譯倫理教育等方面展開研究。而且一些學者在運用翻譯倫理對譯本進行分析時僅用個別句子或者詞匯的英譯來論證譯者履行了某種翻譯倫理模式，分析略顯牽強。我們在展開翻譯倫理應用研究的過程中，要避免機械地照搬西方翻譯倫理理論，要去思考不同維度的理論對翻譯實踐的作用，并將其本地化，使之適合整個國內翻譯市場。

中國翻譯倫理研究成果及其暴露的問題，在一定程度上，對未來翻譯倫理的深入研究具有很大的啟發作用。首先，翻譯倫理研究本質上要立足于翻譯活動。基于當前翻譯倫理研究的特點，未來的翻譯倫理研究可從兩個方向入手，一是倫理學框架下的翻譯研究，二是翻譯中的倫理問題研究。其次，對于翻譯倫理理論研究的本質動因與任務的再思考，是界定該學科性質的必經之路。對翻譯倫理研究的概念和范圍進行明確界定，以更全面的維度研究翻譯倫理現象與問題，著手構建翻譯倫理學。雖然翻譯倫理研究已經受到部分學者的關注，但研究群體范圍小，研究對象與研究任務仍需進一步厘清，研究成果的影響力也有待提高。因此，關于翻譯倫理方面的研究仍有較大空間。

參考文獻

[1]劉亞猛.韋努蒂的“翻譯倫理”及其自我解構[J].中國翻譯，2005（9）：40-45.

[2]呂俊.跨越文化障礙——巴比塔的重建[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1.

[3]彭萍.翻譯倫理學[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

[4]孫致禮.譯者的職責[J].中國翻譯，2007（4）：14-18.

[5]唐培.從翻譯倫理透視文學翻譯中的文化誤讀[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6（1）：64-68.

[6]吳志杰.MTI翻譯職業道德課程建構研究[J].民族翻譯，2012（4）：51-56.

[7]許宏.應用翻譯倫理研究[J].上海翻譯，2016（1）：19-24+93.

[8]楊潔，曾利沙.論翻譯倫理學研究范疇的拓展[J].外國語（上海外國語大學學報），2010，（5）：73-79.

（作者單位：寧波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