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 寧 南昌大學建筑工程學院 碩士研究生
李久君 南昌大學建筑工程學院 副教授(通訊作者)
江西地區的書院的歷史十分久遠,從唐至清代江西地區書院的數目保持在全國前三,吉安地區書院數量又是江西地區中的佼佼者[1]。白鷺洲書院的成立對于江西吉安地區的教育事業的普及以及程朱理學的傳播有著積極的作用。白鷺洲書院在江西地區極具影響力,培養了諸如文天祥、歐陽修等著名學者,為國家輸送了數千名優秀人材,成為了吉州地區的文化象征和精神高地。
白鷺洲書院歷史悠久,據有關資料記載經歷多次修建(表1),據清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年)吉安府志記載:“宋淳祐間,郡守江萬里肇建書院于此洲,理宗洗以御書,垂今五百有余,歲閱幾興廢,規制猶存。”書院是由著名學者江萬里于宋淳祐年間(公元1241—1252 年)創立于吉安府城煥文門外,贛江一沙洲之上。白鷺洲書院從營建、選址、建筑布局以及未來的發展都受到儒家、佛家、道家的影響[2]。

表1 白鷺洲書院修建歷程
元代時期,書院被納入到了官學的體制之中,政府采取了撥款,給予學田等一系列的措施,為書院的保護和發揚提供了極大幫助。明代時期,白鷺洲書院進入繁榮發展的階段。嘉靖五年(公元1526 年)黃宗明任吉安知府,他受學于王陽明,為報答知遇之恩,決定重修白鷺洲書院,重建講堂。這次修建標志著書院在明初荒廢150 年后,再次以官學形象出現于江西科舉書和文化史上。可惜幾年后書院被洪水吞噬,再次停辦。在嘉靖二十一年(公元1542 年)書院遷至城南仁壽山慈恩寺,改名白鷺書院。在1572 年,書院與廬陵縣學校址進行對調,由城南轉移到城北。這兩次遷居效果甚差,城南和城北都不是辦學好去處,周邊環境十分嘈雜,人來人往,非常不利于學習。萬歷二十年(公元1592 年),汪可受發動鄉紳和百姓重建書院,首先修臺筑堤,預防水患,其次依臺建樓,興復祠坊,最后開辟學坊,配置齋舍。此次重修耗時兩年,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他修筑的永堤和池畔,保留至今日并且奠定了日后修建的基本格局。
清代時期,書院步入衰敗期,書院多次損毀,雖數次重建,一直未能恢復往日繁華。光緒十年(公元1884 年)五月,書院在賀良楨主持下重建,次年重建完畢[3]。這次修建是晚清最后一次大規模的修建,意義極其重大,現存書院中的重要建筑都是在那個時候保留下來的,比如書院正門、欞星門、風月樓紅石柱前的對聯等等。
在元代,白鷺洲書院開始被政府接管,從而使書院的建筑布局具有了官學的特點[4]。據清乾隆吉安府志對書院的布局有如下表述“由院門循墀而上中為道心堂后為云章閣,東西相對齋舍50間……云章閣前道心堂后增建一堂計五楹顏曰逢源閣。”[5](圖1)書院為多進院落形式,建筑布局在禮制以及地形的束縛之下,呈現中軸對稱的建筑布局,中軸線上依次為欞星門、泮池、大門、道心堂、逢原堂、云章閣。齋舍則在逢原堂、道心堂兩側對稱布置。現存書院整體風貌保存較為完整,清代時期的布局整體格局基本保存,民國時期在泮池和講堂之間新建學堂教室,齋舍數量減少,部分改成碑廊,同時新增了風月樓和景亭。庭院、廊道、天井,建筑的多層次組合使書院空間層次進一步豐富(圖2)。

圖1 清代白鷺洲書院平面示意圖

圖2 現存白鷺洲書院平面示意圖
書院的基址也十分獨特,位于贛江沙洲之上四面環江。這種選址有諸多優勢。首先遠離塵世喧囂,便于學子能夠專心讀書的同時也能夠提供其優美的風景,有利于修身養性、陶冶情操,開闊思緒;其次,靠近水源,便于生活取水。由于置身江中,交通便利,利于天下學子往來交流,但是也有著極大的弊端,從古至今書院一直飽受雨季的困擾,由于置身贛江之中,在古代書院多次因為洪災而損毀,新中國成立以后,書院也多次被贛江水淹沒[6]。
白鷺洲書院作為弘揚理學的場所,從單體建筑的形制規格到群體建筑的布局規劃都受到儒家思想的影響,其中又以儒家以中為尊的思想最為明顯。作為書院三大事業的講學、藏書、祭祀等功能常被布置在軸線之上,其他建筑以對稱的形式布置在軸線兩側。講堂、逢原堂、云章閣、風月樓等這些重要空間序列要素位于主軸線,齋舍、六君子祠、景賢祠、碑廊、浴沂亭等要素則對稱布置在主軸線兩側,通過建筑節點所形成的線性軸線空間,從而營造出多進式的院落空間(圖3)。利用多個院落空間的圍合要素的變化以及空間中主要元素的差異,從而產生不同的藝術效果和氛圍。空間中主要建筑全部坐北朝南,建筑呈中軸對稱分布,附屬建筑同樣以軸線對稱分布。

圖3 書院空間院落示意圖
在第一進院落中,欞星門作為空間的起點,欞星門標志書院的入口,泮池,大門作為空間的轉換點,共同組成了前導禮儀空間。作為進入書院的前導空間,可以供學者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從欞星門到門樓的這一系列空間序列中,空間開放視線開闊,民國時期建造的兩層門樓隔絕了視線。它們以和諧美觀、層次分明的視域效果烘托出莊嚴肅穆的空間氛圍,激發學子的崇敬之意。第二進院落中,講堂作為重要節點,景賢祠和六君子祠兩者分別布置在講堂兩側,作為紀念功能上的補充,引導學子銘記先賢德行。它們與中山學堂、書院門樓圍合的空間具有較強的封閉性,人員的流線由直線變為環形。坐落于中軸線上的講堂、兩側縱向布置的中山學堂,對稱布置的景觀都是對講堂地位的強調。穿過狹小的門樓廊道,空間開始放大。狹小的過道空間和講堂前闊的空間形成對比,產生了神圣的空間效果,更加凸顯了講堂的地位并增強了人們的敬畏之意[7]。第三進院落,它處在軸線的中心是書院的核心部分,整個空間流線布局都是為教學活動服務,是師生們日常學習的主要場所。逢原堂坐落于書院的核心位置,齋舍對稱布在東西兩側,共同構成了書院的核心區域——講堂區。第四進院落中,云章閣、風月樓位于書院的最后端。風月樓為一三開間三重檐歇山樓閣,底層柱用紅石砌成,是供文人墨客登臨吟誦、觀賞江景的樓閣。
整個書院的平面以“方形”模塊為核心,將不同大小的模塊沿南北軸線縱向排列組合,使得空間富有戲劇性、層次性以及連通性。從欞星門開始空間開始被限定,在第一進院落中,空間開始受到約束。進入門樓狹小的過道中,空間劇烈收縮。當進入到第二進院落中,視線突然開闊,塑造出與世隔絕的氛圍,將書院空間從世俗空間中分割出來。對稱布置的景觀以及狹長的走道,使得空間具有引導性,增強了空間的序列感。步入第三進院落后,兩側的空間被延伸,縱向的空間被擠壓,這使得院落中央的建筑被凸顯出來。在第四進院落中,建筑前的小天井和講學的大空間形成反差,借助景觀亭和廊道共實現了空間的過渡,同時小空間與大體量的風月樓、云章閣形成對比,豐富了院落空間。整個書院通過不同高差、建筑、過白等設計,同時吸取了中國古典園林的設計手法,使空間通而不透,層層遞進富有層次。
白鷺洲書院是明確的南北單軸線布局沒有橫軸,布局規整有序。軸線上以欞星門為開端,講堂、景賢祠、六君子祠為主要節點,逢原堂、云章閣為高潮,風月樓作為收尾。建筑作為節點,以軸線串聯這些要素使空間向南北延伸,形成線性的空間布局,并且空間序列也得以突顯(圖4)。將學堂、齋舍等建筑對稱布置在主軸線兩側,軸線不穿過這些元素,使得場地主軸線更加突出,形成了主從有序、結構緊密的左右對稱的空間格局,使得軸線上的建筑得到進一步的強調(圖5)。“園林”是書院之中至關重要的組成部分,它不僅僅是作為師生們觀賞之用,更是書院建筑群與自然環境的邊界。為了強調書院的縱深主軸線,景觀植被在建筑周圍對稱布置。在書院中對稱布置的景觀雖然降低了空間的趣味性,卻也增強了肅穆性(圖6)。雖然延續了這種規整的布局但是宜人的尺度比例、適中的建筑體量都讓空間變得更加靈動[8]。最后建筑的附屬空間以及交通空間根據使用的需求和功能特性同樣沿著軸線對稱布置。這種單軸線多元化對稱的空間形式,形成了穩定、和諧的空間形制。這種嚴格的單軸線縱深布局,不僅僅增強了人們在行進過程中的儀式感,也強調了空間的序列感(圖7)[9]。

圖5 書院附屬建筑

圖6 書院景觀空間

圖7 書院交通空間
白鷺洲書院為了便于師生們的日常學習,整體布局采用類似合院的形式,這種布局讓建筑空間相對封閉,同時書院內部空間和外部空間相互隔離。這使書院的內外空間存在極大的差異性[10]。書院是日常生活、教學的場所,以講堂為核心,利用不同的高度、朝向、體量的建筑的組合來圍合庭院。這樣能有效地隔絕外部的不利因素,保證教學的環境與質量。同時書院內部空間不是簡單的重復粘貼,而是通過路徑貫通、景觀滲透、連廊連接、配景點綴使內部環境形成有機的聯系。建筑、景觀、自然環境彼此滲透形成了清幽生動的內外空間。各種大小、尺度的院落與曲折廊道,狹小天井與開闊的庭院塑造出了層次豐富,內外有序的書院空間。同時多進的院落產生了層層遞進的空間關系,將每一個院落比作一個社會基礎單元的話,那么每一個階級都有屬于自己的權屬領域,院落與院落之間相互分離,通過門廊或者通道又將它們相互聯系到一起。多個院落空間與不同的建筑單體組成一個完整的建筑群,它們如同一個濃縮的社會,完整而有序。這種院落空間復雜又有序,靜謐又含蓄[11]。
白鷺洲書院在歷經數百年的風雨洗禮保存至今,書院呈現出多種空間形式并存的狀態。利用中軸對稱的手法來加強空間的秩序性,層疊多進的院落空間形成了特定的功能區域,封閉內向性的空間有效地分割了外部環境等方式對前導空間、教學空間、輔助空間等進行塑造,營造一個主次有序且多種空間形態共存的文化空間系統。在當今時代,書院依舊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我們可以借鑒書院建筑空間營造思路,將現代的精神文明融入到當代文化建筑空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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