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亞濤
(黑龍江省社會科學院 歷史研究所,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8)
學術界對于各朝代驛傳制度的研究由來已久,但學者們關注的時間段主要集中于宋元明時期,針對宋代的館驛、遞鋪、急腳遞研究,已有數十篇研究成果問世,元代的站赤郵驛制度也已經有了相當數量的研究成果,而對于金代驛傳制度的研究較少。崔廣彬在《金代的交通及其管理》中對金代的郵驛制度、交通工具、漕運與海運進行了研究[1]。李輝在《金代金銀牌制度的再考述》中對金代金銀牌的不同功能進行了探討,提出金銀牌可作為信牌傳遞命令[2]。龐志國等在《金代東北主要交通路線研究》中指出在金上京通往遼上京、金燕京的三條道路上驛站城堡的分布和建筑特征有所不同[3]。焦杰在《唐宋金元急遞制度的沿革》中則認為金朝的急遞鋪的通信性質很強,但尚不是一個獨立的通信機構,管理還不完善,但為元代急遞鋪的發展創造了條件[4]。總體而言,目前學術界對金代的交通驛站已經有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但從整體上考察金代驛傳制度的成果較少。故本文擬就金代驛站的管理制度、驛站構成和交通驛道等以及金代急遞鋪的設置成因、基本制度等進行詳細考述。
金代的交通,主要是繼承了遼代在交通線上設“館”的驛站制度[5]。金代的驛站主要有兩大功能:一是傳遞運輸功能,即傳達詔令、文牒及運送貨物等,無論是皇帝向地方官員傳達政令,還是地方官員向皇帝奏報等都需要通過驛站傳驛,“驛召赴闕”“驛召問狀”“驛召以赴朝”[6]1907。翰林學士承旨宇文虛中有詩云:“客館病余紅日短,家山信斷碧云長。”[7]5詩句把驛站和書信聯系到一起,證明了當時的驛站具有傳遞書信的功能。二是歇腳住宿功能,即為往來的使者提供食宿之所,“歇泊住驛”。每逢正旦、皇帝生日等重大節日,金與宋、西夏、高麗等需要互派使節表達祝賀,使者在前往彼此都城的路上就需要有食宿的場所,“入界,則先具驛程腰宿之次”[6]870,而驛站則承擔了這一職責。
金代除驛站外,后期又設置了急遞鋪作為新的驛傳機構。金朝在立國之初便有驛站存在,方便往來傳驛,那又為何在章宗時期設置急遞鋪,值得我們深思和探討。《金史》卷12《章宗本紀四》載:
初置急遞鋪,腰鈴轉遞,日行三百里,非軍期、河防不許起馬。[6]276
按此規定,除非是遇有軍情大事或河防急事,急遞鋪的鋪兵才能騎馬傳遞文書,說明急遞鋪的設置主要是出于軍事戰爭和治理河患方面的考慮。
泰和六年(1206),即南宋寧宗開禧二年,宋金關系日趨緊張,南宋宰相韓侂胄把持朝政,發動北伐,宋金爆發戰爭,史稱“開禧北伐”。同年,鐵木真統一蒙古諸部,在斡難河畔(今蒙古國鄂嫩河)召開忽里勒臺,號成吉思汗,建立蒙古汗國。蒙古在建立之前就一直對南方的金朝虎視眈眈,“北兵連年深入”“蒙兵犯北部”[8]277,蒙古建國后,更是成為在金朝北部邊境上的嚴重威脅。此外,章宗時期黃河多次潰堤,泛濫成災,“壬子,河決陽武故堤,灌封丘而東”[6]233,黃河兩岸大量農民被淹死,國內的經濟發展受到極大破壞,嚴重影響了社會安定。無論是在邊境發生了戰事,還是黃河決堤泛濫,都需要及時將消息傳遞到皇帝手中,以便皇帝快速作出安排部署。而此時,普通驛站傳遞文牒速度緩慢,根本滿足不了中央和地方之間緊急政務文書的傳遞需求,如大定二十九年(1189)五月黃河在曹州泛濫,六月世宗才收到奏報,詔令有關部門說:“比聞五月二十八日河溢,而所報文字如此稽滯。水事最急,功不可緩,稍緩時頃,則難固護矣。”[6]673地方上報的黃河泛濫文書傳遞遲緩拖延,嚴重影響治理黃河的效率。再加上,驛站傳驛需要招待來往使者,并時常受到使者的敲詐勒索,“使者求索百端”“逾月羈孤苦吏貪”[9],也導致文書傳遞的時間受到影響。因此,出于在軍事戰爭中和防治黃河上快速傳遞緊急文書的需要,于是,章宗泰和六年六月乙卯,“初置急遞鋪”。
金代設置急遞鋪的目的在于轉送文牒,“初置急遞鋪本為轉送文牒”[6]2188。急遞鋪只能用于轉遞文書,而不能用于運送貨物,因此其傳遞速度較快;而驛站則有遞運貢物的任務,其功能更為全面,可以傳驛和接待來往使者。
兵部是金代驛站和急遞鋪的管理機構。根據《金史·百官志》記載,兵部“掌兵籍、軍器、城隍、鎮戍、廄牧、鋪驛、車輅、儀仗、郡邑圖志、險阻、障塞、遠方歸化之事”[6]1235。其中鋪驛一項,既包括各地的驛站,又包括后來設立的急遞鋪。兵部下轄諸司有四方館、法物庫、承發司等,其中四方館掌“提控諸路驛舍驛馬并陳設器皿等事”[6]1285,是驛站的日常經營管理機構,負責驛站的具體事務。設有使一人,為正五品;副使一人,為從六品。
急遞鋪則有專門職官進行管理。急遞鋪剛設置時十分便利,但后來由于通過急遞鋪轉遞的文書太多,“今一切乘驛,非便”[6]2188,于是在徒單鎰的建議下,朝廷于泰和六年十二月設置了職官——都提控急遞鋪官,專門管理急遞鋪的日常運營事務。設置都提控急遞鋪官的效果很明顯,《金史》稱“自此郵達無復滯焉”[6]2189。
關于傳驛的方式,金朝是有具體規定的,當有需傳遞的文書時,則把遞牌送到各部,再交給馬鋪傳送,每天能走二百五十里。“有合遞文字,則牌送各部,付馬鋪轉遞,日行二百五十里。如臺部別奉圣旨文字,亦給如上制”[6]1335-1336。章宗即位后,于大定二十九年十一月又對轉遞文字作出規定,“己巳,初制轉遞文字法”[6]212。但關于轉遞文字具體的法律規定卻沒有詳細記載。隨著遞鋪的發展,又逐步完善了遞鋪的管理規范,對皇親國戚使用遞鋪的權限作出了限制,“丁亥,定宮中親戚非公事傳達語言、轉遞諸物及書簡出入者罪”[6]251。皇親國戚只可傳遞公事,若因私事傳達語言文書或者轉運物品就要被定罪,這一方面是出于加強對皇室親戚規范管理的要求,另一方面則是證明了當時的驛站、遞鋪傳遞效能確實有限,無法滿足需要,這也是章宗后期設置急遞鋪的一個現實原因。
關于驛站的傳驛速度,各方記載有所不同,《金史》引用《天興近鑒》所載之制為:“赦書日行五百里。”[6]1236樓鑰說:“木牌(疑為金牌)最急,日行七百里。”[10]1190《金史·百官志》載關于馬鋪的傳遞速度為:“有合遞文字,則牌送各部,付馬鋪轉遞,日行二百五十里。”[6]1335-1336各方記載的遞鋪傳驛速度差距較大,而據現代學者考證,金代的營造里1里長度約為現代的540米到568米之間[11]。日行二百五十里的傳遞速度似乎更符合實際速度。如果將傳驛速度與官員上任的行程速度相對比,“行程:馬日行七十里,驢及步,人日行五十里,車三十里”[8]504,遞鋪的傳驛速度應該是很快的。不過在古代的原始交通條件下,各種郵遞往往達不到規定的速度[12]。孟州防御使路鐸有詩云:“禾黍低風汝水長,遲遲驛騎困秋陽。”[7]257
時任工部侍郎胥鼎在急遞鋪的設置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制定了一系列文書傳遞的規章制度,“鼎言急遞鋪轉送文檄之制,上從之,時以為便”[6]2373。《金史·百官志》載:“泰和六年置遞鋪,其制,該軍馬路十里一鋪,鋪設四人,內鋪頭一人,鋪兵三人,以所轄軍射糧軍內差充,腰鈴日行三百里。凡元帥府、六部文移,以敕遞、省遞牌子,入鋪轉送。”[6]1236此處記載泰和六年置遞鋪,可之前早已有遞鋪的存在,此處記載的遞鋪應指急遞鋪。制度規定:急遞鋪十里設置一鋪。這應當是繼承了馬鋪的基礎,金前期為了傳驛方便,還設置了馬鋪,用以供使者和驛卒更換馬匹。“至此從便馬行,每十里置一馬鋪”[10]1198。馬鋪的設置即是十里設置一處,把馬鋪和急遞鋪都設置為十里一處,使得驛卒更換馬匹更加方便,加快了傳驛速度。
金代驛傳有著嚴格的符牌制度規定,遞鋪驛卒在傳遞文書信件時需要通過符牌驗證身份,以確定傳驛的緊急程度,這既是傳驛的現實需要,也是文牒等級身份的象征。早在金朝建國之前,在穆宗時期便由金太祖完顏阿骨打提議統一了各部通過驛站傳遞事情的信牌。“穆宗末年,令諸部不得擅置信牌馳驛訊事,號令自此始一,皆自太祖啟之”[6]21-22。這也說明通過驛站傳遞消息是需要信牌的。
金朝的金銀牌除了可以當作是使者的身份憑證外,還可以用作信牌。“每遇迎送我使,則自彼國給銀牌入,名曰‘銀牌天使’”[13]。當金銀牌用作信牌時,便是進行傳驛。據范成大《攬轡錄》記載:“金法:出使者必帶牌,有金、銀、木之別,上有女真書‘準敕急遞’字及阿骨打花押。”[14]而周煇的《北轅錄》也有類似記載:“接伴戎服陪立,各帶銀牌,牌樣如方響,上有番書‘急速走遞’四字。上有御押,其狀如‘主’字。金法,出使皆帶牌,有金、銀、木之別。”[15]1132金銀木牌上的“準敕急遞”“急速走遞”字樣更是證明了其具有傳驛的性質。關于金朝傳驛符牌制度的規定,《金史》卷58《百官志四》載:
遞牌,即國初之信牌也,至皇統五年三月,復更造金銀牌,其制皆不傳。大定二十九年,制綠油紅者,尚書省文字省遞用之。朱漆金字者,敕遞用之。并左右司掌之。[6]1335遞牌即是信牌,據學者李輝考證,金初制造的金銀牌上面的文字是由契丹字寫成的,后在皇統五年(1145)又制造了一批金銀牌,此時上面的文字應是由女真字寫成的[2]。信牌是有等級規定的,綠油紅字的遞牌,由尚書省文字省傳遞使用。朱漆金字的遞牌,在皇帝發布敕令時傳遞使用,平時都是由左右司掌管。而關于金銀木牌的等級,樓鑰在《北行日錄》載:“金法,金牌走八騎,銀牌三,木牌二,皆輔馬也。木牌最急,日行七百里,軍期則用之。”[10]1190此處樓鑰記載木牌最急,疑是有誤,應為金牌。金牌的等級最高,對應的傳驛的緊急程度也是最高。關于不同等級的官員佩戴的金銀木牌信牌等級,《金史》未見記載。但不同等級的官員乘驛規格有著嚴格的等級限制,驛站配給的隨從、驛馬、錢糧的數量有所不同,《金史》卷 55《百官志》載:
凡給馬者,從一品以上,從八人,馬十匹,食錢三貫十四文。從二品以上,從五人,馬七匹,食錢二貫九十八文。從三品以上,從三人,馬五匹,錢一貫五百十一文。從五品以上,從二人,馬四匹,錢九百六十八文。從七品以上,從一人,馬三匹,錢六百十七文。從九品以上,從一人,馬二匹,錢四百六十四文。無從人。減七十八文。御前差無官者,視從五品。省差若有官者,人支錢四百五十一文,有從人加六十八文。走馬人支錢百五十七文。[6]1235-1236
不同官職品階的官員乘驛配給的馬匹數量不等,而金、銀、木三牌配給的馬匹數量不同,據樓鑰“金牌走八騎”的說法,佩戴金牌者可以乘八匹驛馬,對應的品級為正二品,正二品以上官員可以佩戴金牌。“銀牌三”,即佩戴銀牌者可以乘三匹驛馬,對應的品級為從七品,從七品以上至正二品的官員可以佩戴銀牌。如“給銀牌,命副監及丞更馳驛經理”[6]1072。副監為正六品,丞為正七品,符合此品級官員乘驛使用銀牌的等級規定。“木牌二”,則說明佩戴木牌者可以乘兩匹驛馬,對應的品級為從九品,也就是說從九品以上至從七品的官員可以佩戴木牌。這是不同等級官員佩符乘驛的一般情況,也存在有特殊情況,如在烏帶去世后,海陵王假意表達哀悼,讓兀答補破例佩戴金符乘驛前去哀悼,“海陵詐為烏帶哀傷,使其子兀答補佩金符乘驛赴喪”[6]2821。兀答補此時尚無官職,本無資格佩戴金符乘驛,海陵為納烏帶妻唐括氏故意為之。
官員乘驛需要佩戴信牌,而關于領取信牌的程序,應為如遇有事需騎驛馬,則臨時發放金、銀、木牌,而不能事先領取。《金史》卷90《高德基傳》載:
正隆三年,詔左丞相張浩、參知政事敬嗣暉營建南京宮室。明年,德基與御史中丞李籌、刑部侍郎蕭中一俱為營造提點。海陵使中使謂德基等曰:“汝等欲乘傳往邪?欲乘己馬往邪?銀牌可于南京尚書省取之。”籌乞先降銀牌,復遣中使謂籌曰:“牌之與否,當出朕意,爾敢輒言,豈以三人中,官獨高邪。”遂杖之三十,遣乘己馬往,德基、中一乘傳往。[6]1996
海陵王命高德基、李籌、蕭中一等營造南京宮室,便派中使詢問高德基等人打算騎驛馬還是騎自己的馬,銀牌可以在南京尚書省領取,李籌請求先發給銀牌,遭到了海陵王的訓斥。這就說明作為乘驛需要的金、銀、木牌是根據需要臨時發放的。
驛站的驛卒一般由官兵充任,而在官兵人手不夠時,則會臨時征調民夫充當。“內見一人,即荷擔之夫,乃知官兵北征,擔夫通用也”[16]1247。當官兵北征后,遞鋪人手不足,征用擔夫。又或在地方遞運大批貢物時,也會臨時征用民夫。左諫議大夫、兼禮部侍郎黃久約出任賀宋生日副使,在出使回朝路上,途經宿、泗二州,看見進貢的新枇杷,各州縣征調民夫運輸進送,回來后向皇帝上奏停止進貢。“道經宿、泗,見貢新枇杷子者,州縣調民夫遞進,還奏罷之”[6]2124。《金史·食貨志》也載:“前時近官路百姓以牛夫充遞運者,復于它處未嘗就役之家征錢償之。”[6]1058大定二十一年(1181),政府臨時征調靠近官道的百姓充當牛夫負擔運輸,并從其余沒有服役的人家中征收役錢補償給他們。
急遞鋪的驛卒則由軍隊士兵專任,一處遞鋪內共有人員四人,一人為鋪頭,其余三人為鋪兵,鋪頭和鋪兵都由該遞鋪所處地區的射糧軍內的士兵組成,“鋪設四人,內鋪頭一人,鋪兵三人,以所轄軍射糧軍內差充”[6]1236。射糧軍是承襲遼制而設的兵種,在軍隊中地位低于猛安謀克六級編制的軍隊,為非正規軍[17],是專門用來從事各種雜役任務的兵種。“諸路所募射糧軍,五年一籍三十以下、十七以上強壯者,皆刺其□,所以兼充雜役者也”[6]998。
金初女真地區便以產馬著稱,馬是女真人的主要出行工具,女真人更是以善于騎馬著稱。如宗室子完顏訛古乃擅長騎馬傳驛,相傳他一天就能跑一千里。進攻宋朝時,便多次派他去傳遞命令。天會八年(1130),他跟隨秦王在燕地,聽說耶律余睹在西北叛亂,秦王便命令訛古乃騎驛馬去傳遞消息,“訛古乃善馳驛,日能千里……秦王令訛古乃馳驛以往,訛古乃黎明走天德,及至,日未曛也”[6]1599。由此便可看出女真人高超的騎馬技術。
在金代驛站中有驛車、驛馬、驢等交通工具,人乘驛可以選擇騎驛馬,也可以選擇乘驛車,而傳驛則以騎馬為主。金朝對馬匹的管理十分嚴格,有著詳細的管理制度。金朝效仿宋朝,實行戶馬制度,“馬科于民,謂之戶馬”[15]1132,即官府派民戶養馬以供給軍用。《金史》卷44《兵志》載:
明昌五年,散騬馬,令中都、西京、河北東、西路驗民物力分畜之。又令它路民養馬者,死則于前四路所養者給換,若欲用則悉以送官。此金之馬政也。[6]1005
無論是日常生活乘騎的馬匹還是打仗作戰用的軍馬,在平時都是由平民百姓進行飼養的。傳驛用的驛馬也是由民間進行飼養,屬于勞役的一種。《金史》卷100《李復亨傳》載:
(李復亨)又奏曰:“詔書令臣,民間差發可免者免之。民養驛馬,此役最甚,使者求索百端,皆出養馬之家,人多逃竄,職此之由。可依舊設回馬官,使者食料皆官給之,歲終會計,均賦于民。”[6]2218
泰和四年(1204),參知政事、宣慰使李復亨在巡行郡縣的過程中給章宗上奏中說,驛馬是由百姓進行飼養的,這項勞役最為沉重。同時使者還對養馬的人家百般勒索,造成百姓四處逃竄。針對這一弊病,李復亨給出了自己的解決辦法,他請求像從前一樣設立回馬官一職,使者用費、驛馬食料都由官府提供,到年終統計,再平均攤派給百姓。
金代對驛馬的管理十分嚴格,國家制定了一系列關于驛馬的管理制度,驛馬由兵部下屬的四方館統一進行管理,禁止私自與驛站買賣驛馬。大定年間,宗室子、順義軍節度使完顏永元就曾因私自賣給驛人馬匹牟利被解除了職務,“坐賣馬與驛人取贏利,及浚州防御使斡論坐縱孳畜踐民田,俱解職”[6]1745。
驛卒通過騎馬進行傳驛,但在金朝后期,馬匹多被征用于軍事,傳驛的馬匹數量相對不足,“然每有大役,必括于民,及取群官之余騎,以供戰士焉”[6]1005。在驛馬不充足的情況下,驛卒只能通過步行進行傳驛。于是在興定二年(1218)二月,宣宗指示尚書省,用官馬供給驛站以緩解人力的勞累,“諭尚書省,用官馬給驛傳以紓民力”[6]328。此便反映出當時驛站馬匹不足,運力緊張,驛卒步行傳遞文書的情況,也反映出當時傳遞文牒貨物較多,驛站運營較為吃力。
驛舍是為往來使者以及驛卒提供休息住宿的場所。驛舍的位置多毗鄰郡治、縣治,“驛舍鄰郡治”“外驛負郭”“至宿州永豐驛,在州治之側”[16]1245。關于驛舍具體的樣式,樓鑰在《北行日錄》中記載“遞鋪皆筑小塢,四角插皂旗”[10]1190,小塢即用來防衛的小堡,說明遞鋪修筑有防御工事,用來防御盜賊的襲擾,并且在驛舍的四角都插著黑色的旗幟。在驛站前也都有穿著鎧甲的士兵把守,“驛前被甲而立者”[16]1247,這應該與明昌年間發生的毆死驛人事件有關,明昌三年(1192),“下節金挺回至平州撫寧縣,毆死當驛人何添兒,有司請‘凡人使往還,乞量設兵衛’”[6]2887-2888,參知政事張萬公曰:“可于宿頓之地巡護之。”此后驛站增添了士兵護衛。
不同地區的驛舍新舊程度有所區別,有的驛舍是延續前朝的舊驛舍,驛屋較為老舊,“入都亭驛,五代上元驛基。本朝以待遼使,猶是故屋,但西偏已廢為瓦子矣”[10]1193。甚至有些地區的驛舍極為簡陋,“州治道西,門廡陋甚,館驛尤湫隘”[10]1204。而有些經濟較為發達的州縣治所所在地的驛舍寬敞整潔,“驛在州治西南。驛分東西,供張如法,屋宇寬潔”[10]1203。新建立縣城的驛舍也十分端正,“縣本黃村,近以為邑。今歲九月方筑城,四旬畢工,雉堞甚整。獨門樓未起。驛舍亦創造,始待客于此”[10]1203。
金代驛站設置的時間很早,金朝建國之前便有驛站存在,太祖曾在驛站接見過太宗,“次斡獨山驛,召諳班勃極烈吳乞買”[6]41。天會二年(1124)正月,太宗下令在京師到南京之間設置驛站,“丁丑,始自京師至南京每五十里置驛”[6]49。此時驛站設置以五十里為一段路程。據洪皓所記載:“自上京至燕二千七百五十里也。上京即西樓也,三十里至會寧頭鋪,四十五里至第二鋪,三十五里至阿薩鋪,四十里至來流河,四十里至報打勃堇鋪,七十里至賓州,渡混同江七十里至北易州,五十里至濟州東鋪,二十里至濟州,四十里至勝州鋪,五十里至小寺鋪,五十里至威州……三十里至燕。”[18]327-328基本上符合五十里設一驛站的規定。隨后在天會二年閏三月,太宗又下令在上京到泰州之間設置驛站,“辛巳,命置驛上京、春、泰之間”[6]50。女真內地以上京會寧府為中心,開辟了東西南北各方面總計16條交通路線[19]。
除了按照規定每五十里置驛外,有時候還會為滿足皇帝需要,特意設置驛站遞鋪。大定二十六年(1186),兵部為了滿足世宗皇帝吃荔枝的需求,特意設立遞鋪進行運輸,“上謂宰臣曰:‘有司奉上,惟沽辦事之名,不問利害如何。朕嘗欲得新荔枝,兵部遂于道路特設鋪遞。’”[6]196后因左諫議大夫黃久約言遞送荔枝非是,才作罷。此外,在一些較大的州郡治所所在地還會有兩個驛站,“三十里至會寧頭鋪,四十五里至第二鋪”[18]327-328,“五十里至濟州東鋪,二十里至濟州”,可供使者及驛卒休息。
急遞鋪在金朝全國范圍內設置,但由于金后期蒲鮮萬奴在遼東地區自立,因此急遞鋪的傳遞路線主要集中于中都與南京之間,上京地區鮮有設置。其傳遞路線大致有:“自中都至真定、平陽置者,達于京兆。京兆至鳳翔置者,達于臨洮。自真定至彰德置者,達于南京。自南京分至歸德置者,達于泗州、壽州,分至許州置者,達于鄧州。自中都至滄州置者,達于益都府。”[6]2188-2189
金代的驛傳機構主要有驛站和急遞鋪兩種,金朝在建國前便有驛站存在方便往來傳驛,章宗時期又出于軍事戰爭和治理河患的考慮設置了急遞鋪,專門用于轉遞緊急文牒書信。驛站主要由驛卒、驛馬、驛舍構成,并通過交通驛道聯結起來。金朝驛傳有著嚴格的制度規定,驛站規定的傳驛速度為“日行二百五十里”,急遞鋪傳遞速度更快,“腰鈴日行三百里”。驛站在傳遞文書時需要通過符牌來驗證身份并確定傳遞文書的緊急程度,而官員在乘驛時也需要佩戴相應等級的符牌。急遞鋪和驛站作為金朝的傳驛機構,雖然二者的性質與功能有所不同,但都對金代的政治、軍事、文化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具有重要意義。驛站設置后,有利于中央更加便捷地控制地方,皇帝可以隨時驛召地方大臣赴闕,加強了中央集權。驛站對軍事上的意義更是不言而喻的,在傳遞軍情消息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二相以大捷驛報”[6]2469。驛道甚至還會對地方州縣治所的位置產生影響。有的縣治不在驛道附近,為了能夠方便傳驛,還特意遷徙縣治以靠近驛道,“去歲又以縣非驛路,移東南六十里舊南川寨為縣治”[20]。金代驛站和急遞鋪的設置,不僅促進了金代各地區的溝通交流,也為后世的元明時期交通驛站的發展奠定了基礎。蒙古滅金后,繼承了北方地區的金代驛站[21],同時急遞鋪也在元代發展成為一個獨立的通信機構[4],促進了元明時期交通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