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俊
(四川大學法學院,四川 成都 610200)
上海慧想辦公用品有限公司與上海創齊智能科技有限公司等執行異議之訴是司法實踐中典型的涉及到未通知債權人的減資糾紛案件。慧想公司與創齊公司等因侵害實用新型專利權糾紛涉訟,上海知識產權法院于2017年8月21日作出(2016)滬73民初362號民事判決,認定創齊公司存在侵權行為,判令其停止侵權,并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慧想公司人民幣22萬元,同時承擔案件受理費人民幣8726元。判決生效后,創齊公司未履行上述給付義務,且強制執行無財產。
創齊公司于2013年12月20日成立,成立時有五位股東,注冊資本25萬元,經驗資,注冊資本25萬元全部到位。2014年7月16日,經股東會決議,股東程玉剛受讓所有股權,出資比例為100%;同年7月22日,公司股東會又決議增資至100萬元,并吸收傅敏和劉衛兩人為新股東,同時明確程玉剛的出資比例為35%,傅敏的出資比例為50%,劉衛的出資比例為15%。公司章程記載的出資時間為2014年7月23日。2016年7月11日,公司股東會又作決議,將公司注冊資本由100萬元減至已實繳的48萬元,并于同年7月14日在《青年報》上刊登了減資公告①。
從基本案情介紹可以得知,創齊公司在與慧想公司的專利侵權訴訟進行過程中,進行了減資,進行公告但并未通知慧想公司。判決創齊公司承擔賠償責任后,該公司未給付且無財產強制執行。這一類減資未通知債權人的案件在減資糾紛中最為常見。本案關于減資程序的爭議均圍繞一個焦點展開,即債務人創齊公司減資未通知債權人慧想公司,減資行為的效力如何?
《公司法》第177條對公司減資進行了程序性規定②。按照文義解釋,公司減資時通知債權人的行為可以被認定為意思通知,屬于準法律行為的一種。從準法律行為的結構來看,通知是表示行為,法律效果是使債權人知曉公司減資的意思并向公司主張債務擔保或清償,而這一法律效果的發生是由法律所明確規定。
但減資時的通知行為由《公司法》所規定,屬于《公司法》所調整的范圍,目的解釋的方法不可忽視。從目的解釋角度來看,通知行為不應單獨分析,而是應與此后的債權人請求擔保或清償一并以減資中的債權人保護程序以視之。通知這一步驟是保護程序的組成要件之一,其所要達成的效果則在于債務得到擔保或清償,僅僅只分析通知行為本身會與立法目的相背離。即使通知了債權人,欲減資的公司不能提供擔保或清償,通知行為的意義反而會被形式主義架空。故減資時的通知行為的性質應該遵循《公司法》的調整目的,將通知行為定性為公司減資債權人保護程序的一部分。
《公司法》第177條的法律條文本身并未對被通知債權人的范圍進行更進一步的解釋,因此導致理論實踐中出現爭議,對于像慧想公司這樣的、尚處于訴訟過程中的或然債權③人是否為應當通知的債權人?一種觀點認為,通知義務的范圍包括已經形成債權基礎的或然債權人。公司減資降低了公司的償債能力,當潛在的債權人與公司已發生爭議情況下,公司應預見到雙方發生債權的可能性,公司即應將相對人作為已知債權人進行通知④。這種觀點是司法實踐中更為常見的。
另一種觀點認為,只有在公司減資時存在的債權才可以被稱作是債權。這種觀點認為債權的實現有擔保和清償兩種方式可供選擇,如果承認仍在訴訟中的或然債權人屬于被通知的客體范圍,那么其就可以選擇清償,這樣對債務人公司缺乏公平。因此,我國《公司法》應明確公司減資制度中債權人的保護范圍為“債權在公司減資決議登記公告之前形成的債權人”[1]。
筆者贊成前一種觀點,即通知義務范圍包括或然債權人。理由如下:首先,從這一條文的內容分析來看,公司應當在法定期限內通知債權人,目的是讓債權人盡快接到通知書以在法定期限內要求公司清償或提供擔保。兩個法定期限的規定是為了使減資的程序有效率地進行,因為在減資過程中原公司的很多行為會受到限制。這一部分體現了法的效率價值。而通知行為本身是為了保障債權人的異議權(即要求清償或提供擔保的權利)而設定的必要事項。保障異議權的依據在于公司減資前后其責任財產發生改變而可能有損于債權人的利益。實質減資下,事實上是股東出資的退還,等于股東優先于債權人回收所投入的資本,現有資產將用于返還股東出資,責任財產當然減少;形式減資下,也會縮小將來公司根據資本充實原則應儲備的凈財產的規模[2],這些可期待的財產減少也屬于責任財產減少。正是因為公司減資通過減少責任財產的方式降低了償債能力,故要賦予債權人異議權。要么提前清償,要么提供擔保,這是法定的債權人保護程序。這一程序的價值在于公平,不應為效率而讓步。
其次,在實踐中,公司要向登記機關出示已經向債權人通知并清償或擔保的證明。從司法實踐的案例來看,同慧想公司、創齊公司的糾紛相似,公司減資決議的時間點多數在債權人提起前一訴訟左右,有逃避債務之可能;而在登記機關完成變更登記之時,訴訟很可能還未終結。但可以確定的是在債權人起訴之前,債務人與債權人是存在協商的,以我國民眾起訴的一般心理特征,除非協商不成才會起訴,因而在前一訴訟之中,債務人對訴訟中的債務基礎是知情的。如果規定為“公告之前形成的完整債權人”,明顯有失公允。筆者認為如果公司法允許公司在明知有可能承擔債務的訴訟之時,仍然進行減資,又不必通知當事人的情況下,會大大減損或然債權人的應有利益,而與法條本身應具有的公平價值相背離。故公司法應當將或然債權人納入有權獲得減資通知的范圍,并允許其要求擔保,公司勝訴不承擔賠償責任而擔保終止,敗訴則履行債務人責任而擔保繼續。這樣一來,既不會因對或然債權人清償而損失公司利益,又通過擔保保護善意債權人的利益,營造更加公平的營商環境。
筆者為搜集相關案例,以2021年4月為時間點,在北大法寶網以“公司減資”“未通知債權人”“與公司有關糾紛”為檢索關鍵詞,檢索到共計60份裁判文書。筆者對其中符合本文主題的30個案例案情進行分析后,以這些案例為藍本,未通知債權人的減資行為可簡單分為如下情況:
1.既無公告也未直接通知
比如在(2019)浙0108民初3991號民事判決中,被告在已涉大量訴訟案件下,仍然決定減資,且既沒有直接通知或然債權人,也沒有在報紙上進行公告。但正常情況下,公司為了完成行政機關的登記變更,必定會出具報紙公告證明和《債務清償(擔保)情況說明》。至少說明公司對公告和通知債權人以使其對清償或擔保這一義務是應知的。若債務人公司在債權人不知情的情形下減資,使得債權人無法在規定時間內行使異議權,債權人的異議無法解決,仍允許減資有效,無疑會架空減資制度。
此種情況下,公司因減資在進行登記變更時必然出示虛假公告和清償證明文件,屬于惡意減資,非為減資目的而減資,應為無效。
2.有公告而無直接通知
這類情形更為多見,在20個最新范本中占18個。需要厘清的是根據《公司法》第177條,通知和公告并不是擇一而為,而是通過“并”連接的共同義務。通知針對的是存在有效聯系方式的債權人;公告適用的是無有效聯系方式,既包括沒有聯系方式的,也包括交易時的聯絡方式聯系不上的。公報案例(2016)滬02民終10330號的裁判要旨,公司減資時,不能直接以登報公告形式代替通知義務。這說明司法實踐中也是傾向于公告僅僅是作為通知的補充,而不能作為替代。且筆者認為,登報公告的關注度遠遠不如書面通知的關注度,即使雙方正處于糾紛之中,對對方公司的情況更為關心,也不因此增加減資公司對方當事人的注意義務。另根據系統解釋,既然公告要求有證明文件,與之相應地,公司減資書面通知債權人這一義務行為應在《債務清償(擔保)情況說明》有所證明。故公司以其不知書面通知,而認為公告可以作為其替代的理由來辯解,筆者認為不宜予以采納。
故有公告而無直接通知應與第一種情況等同視之。
3.未通知債權人的減資行為類型總結
其實在理論上還存在著減資公司已經通知債權人,但不能向其提供擔保或清償的減資瑕疵情形,由于筆者能力有限未檢索到相關案件,但不影響將其納入本文的討論范圍。筆者認為在實踐中,債務人公司如果不能提供擔保或清償,實質上屬于不具有減資能力,對此它更傾向于隱藏這種瑕疵進行減資,所以不通知屬于此類公司的“合理”選擇。綜上,無論是有公告未通知還是無公告無通知,還是理論上的通知但未提供清償或擔保,幾種情形在性質上是無差的,都屬于未經債權人保護程序而進行的減資。
前文提到筆者在北大法寶網以“公司減資”“未通知債權人”“與公司有關糾紛”為檢索關鍵詞進行了檢索,且確定了30個相關案例藍本以探討。其中對未通知債權人的減資效力認定情況,分為未認定減資行為效力、認定減資行為有效、認定減資行為無效、減資行為對起訴債權人不產生法律效力等,具體如表1所示。

表1 對未通知債權人的減資行為效力認定統計表
在30個案例中,有20例明確認定未通知債權人的減資行為效力,其他10例案件中法院僅論證減資行為的瑕疵,未言明行為之效力。整體來看,幾乎所有法院都未直接否認這樣瑕疵的減資行為效力,未認定減資效力及認定相對無效的案例均著重于對股東責任的認定標準的選擇,多以適用抽逃出資或未完全出資的規定處理。作為法律行為,減資行為的效力的討論應是不能缺少的,司法實踐不能以責任的分配而忽視效力的研判,后者才是前者的基礎依據。僅重視股東責任,而不去討論減資行為效力,無疑是本末倒置。
在司法實踐中的效力認定上,法院不否定該類瑕疵減資行為(主要是認定為相對無效)主要有以下幾種理由:第一,減資作為公司內部行為的屬性不宜從根本上否定其效力⑤,對此,筆者不予認可,減資包括股東會作出減資決議和減資程序的執行,單純的決議行為屬于公司內部行為,而減資程序行為已經具有相當的外部性,通知行為、登記行為等已經涉及到公司外部債權人,若將其視為公司內部行為來抗辯顯然不適當;第二,通知義務為對抗要件⑥;第三,《公司法》第177條并非效力性強制性規定⑦。第二、三類理由,筆者認為通知義務為生效要件,且《公司法》第177條不適宜使用效力性強制性規定來判斷,此方法有邏輯缺陷,具體論述于后文理論分析部分,在此不多贅述。
法院否定該類瑕疵減資行為的理由則為通知義務是減資行為生效的必備條件或公司減資惡意串通⑧。后一案件中,法官論證公司從決議起就存在惡意串通而認定無效。但決議效力在決議內容沒有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情況下是不能被否定的,惡意串通是民事法律行為的無效情形,公司法人以其組織性而在效力認定上具有特殊性,應遵守《公司法》的規定來認定決議效力。
債權人保護程序的缺失對減資效力如何產生影響?對此,理論界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見。無效說支持者認為,通知義務是強制性規范的表現,違反強制性規范的民事法律行為無效。無效說反對者認為,公司減資無效而恢復原狀,而公司股東可能在作出公司減資決議后,又作出股權轉讓及公司重大投資決議,如公司減資決議無效,即可能會對后續的公司股東會決議產生影響,不一定能更好地保護債權人利益[3]。
1.減資行為無效說
無效說的理由之一是從民事法律行為探討角度出發。第177條是強制性規范已無爭議,但公司行為違反該條是否導致減資無效還需進一步討論。
第一,第177條第2款規定的是通知和公告等程序行為。若適用民事法律行為效力的一般規定,單純從法律條文的直接識別上,并沒有規定違反通知義務的減資行為無效。合同法司法解釋提供了一種間接識別方法⑨。但筆者認為,在公司法上通過分辨效力性強制性規定和管理性強制性規定的方式來判斷公司行為的意義不大。效力性強制性規范與管理性強制性規范在效力認定上并非相斥關系,違反管理性強制性規范同樣可能導致無效。作為管理法或組織法的《公司法》不可避免地涉及外部性,包括公共利益的保護[4]。這樣一來,很多《公司法》規則因涉及到社會公共利益,都以間接識別方法來判斷是對公司交易的不適格限制。另外,通過判斷強制性規范性質來決定減資行為效力的論證方式存在重復認定缺陷。法條之所以為效力性強制性規定,是因為它能影響民事法律行為效力;民事法律行為效力之所以被否定,是因為它違反了效力性強制性規定。我們應當從是否將債權人保護程序作為減資行為的生效要件這一思考路徑出發去直接分析,況且認定第177條是效力性強制性規定,違反的后果只能是通知公告行為無效。
第二,如筆者在通知行為性質部分所述,如何解讀《公司法》第177條對減資效力的認識,要把思路放在法律本身的性質和該法條的立法目的上。《公司法》是組織法和管理法,它所調整的是一個組織的治理問題,是一個組織的權力分配規則。《公司法》第177條所要解決的是公司減資時債權人正當利益的保護,避免股東通過減資行為逃避責任。如果沒有經過債權人保護程序,其后果應當如何認定?首先,公司欲減資,應具有相應的“減資能力”,即有能力提供債務的清償和擔保,若無此“減資能力”所進行的減資就是為了逃避責任而為的減資。其次,既然具備了減資能力,就應當按照法律規定的程序履行通知義務,向債權人清償或提供擔保,類似于債權人對減資的認可。這里的清償或擔保通知義務不僅在《公司法》有規定,《公司登記條例》以及公司去行政機關登記減資時都會出具相應的清償擔保記錄文件,故債權人對這一債權人保護程序是應知的。那么未履行債權人保護程序,不去討論債務人公司是故意還是疏忽,從商事外觀主義角度出發,即表現為未經債權人的認可,不能認定為減資有效,否則這一程序的意義將會被架空。在司法實踐中,對減資未通知債權人,雖然有分歧⑩,但都是以減資部分對未通知的債權人不產生效力來處理。然而這種判決本質是錯誤的,這一處理思路與民法中債務人轉讓債務未經債權人同意的處理異曲同工,忽略了公司的組織法特性。僅僅說對債權人不生效力,對其他人仍然有效,是不解決社團持續存在狀態問題的[5]。
第三,立法者在設計公司法規則時,應當著眼于強化資合公司與中間公司的資本或資產信用,強化人合公司股東對債務的清償。[6]63在我國,無論是股份有限公司,還是有限責任公司,都屬于資合公司。故公司法條文應著重體現對資本或資產信用的強化。而減資無疑是對資本或資產信用有重要影響的公司行為,理應加強鞏固程序規范化。無效制度理應當納入減資規范中。
2.減資行為有效說
有效說的理由之一是公司減資無效,《公司登記條例》規定其后果為責令改正,有學者咨詢相關工作人員,所獲得解釋為責令改正通常為恢復原狀[7]。公司如果存在減資后的一系列日常或重大的交易活動,再對之前的減資行為恢復原狀的話,后續行為的效力必然會有影響,不利于公司穩定和持續經營。筆者認為,判定減資無效不可避免涉及到減資登記變更后的一系列可能發生的公司行為,因為確認減資無效會對已經發生行為有影響而反對無效的理由是不具有理論依據的。《公司法司法解釋四》第六條已經對決議無效的后果進行了規定,可參照此規定,對善意相對人的交易不受影響,一定程度上維持了穩定狀態。
有效說的另一理由是無效后股東交回出資,再由債權人向公司或私下或以訴訟模式行使債權請求權,這在司法資源相對緊缺有限的大背景下,不應是優先考量。筆者認為,對沒有經過債權人保護程序的減資行為作有效處理,不符合公司法規范減資的立法目的。根據資本不變原則,公司資本總額一經確定,非依法定變更章程之程序,不得任意變動。故公司減少注冊資本以存續過程中資本總額的減少的方式成為資本不變原則的例外,為保護債權人利益,例外的要求是減資時必須遵循相應的法律規定。對于未經債權人保護程序的減資行為,應持不允許存在的態度,這涉及公司資本的根本問題。即使一個合同上的債務人實施的有害于債權人債權的行為,也會遵循受益人返還債務人后,再由債權人分配。何況這里解決的是公司,一個持續性社團的資本問題,過分強調效率會破壞持續性,確認減資無效由股東交回出資再進行債權訴訟才是兼顧公平與效率的做法。
慧想公司與創齊公司之間的減資糾紛,是我國最近的公司減資訴訟中的典型縮影。根據《公司法》減資的規定,減資公司不僅應具有“減資能力”,還應執行債權人保護程序,獲得債權人的認可。一個不具有“減資能力”的公司,顯然不能使其產生減資成功的效果。一個具有“減資能力”的公司,能夠提供擔保或清償而未通知債權人,其潛在的疏忽不能以主觀視角判斷,而是從商事外觀主義來看,同樣以未經債權人保護程序,未經債權人認可的減資根據《公司法》的性質與立法目的應作無效處理。公司的有序發展是優化營商環境的關鍵環節,對這類案件的處理,應回到公司治理視角,否則公司將淪為逃避責任的工具。而實踐中訴訟以相對無效的處理思路,與法律本身出發點不相符,忽略了公司的組織性和社團持續性,應在今后得到糾正。
注釋:
①詳見上海高級人民法院(2019)滬民終112號民事判決書。
②公司應當自作出減少注冊資本決議之日起十日內通知債權人,并于三十日內在報紙上公告。債權人自接到通知書之日起三十日內,未接到通知書的自公告之日起四十五日內,有權要求公司清償債務或者提供相應的擔保。
③或然債權是指在發生上不確定的債權,也即債權是否發生處于一種不確定的狀態,債務人承擔的僅是一種債務的可能性,需待條件成熟,債務人才成為現實負債人。
④詳見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1)一中民終字第10849號民事判決書。
⑤詳見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2018)鄂01民終134號民事判決書。
⑥詳見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2019)鄂民申4318號民事裁定書。
⑦詳見徐州市銅山區人民法院(2018)蘇0312民初7258號民事判決書。
⑧詳見上海市普陀區人民法院(2014)普民二(商)初字第5182號民事判決書和杭州市濱江區人民法院(2019)浙0108民初3991號民事判決書。
⑨在最高院對合同法司法解釋二的釋義中,法律、行政法規雖然沒有規定違反將導致民事法律行為無效,但違反該規定如使民事法律行為繼續有效將損害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的,也屬于效力性強制性規定。違反管理性強制規定的,人民法院也應當根據具體情形認定其效力。
⑩有判例認為應當按照股東未完全出資來處理,參見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2008)閔民二(商)初字第2566號民事判決書;有判例認為應當按照股東抽逃出資處理,參見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1)滬一中民一(民)終字第1458號民事判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