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政,王思霓
(1.吉林大學中國國有經濟研究中心,吉林 長春 130012;2.吉林大學經濟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我們越來越深刻地認識到,安全是發展的前提,發展是安全的保障。”統籌發展和安全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以下簡稱《“十四五”規劃建議》)把“統籌發展和安全”的指導思想納入我國“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當中,列出專章并作出戰略部署。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以下簡稱《決議》)更是多達3次提出并強調統籌發展和安全問題。
進入新發展階段,隨著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加速演進和我國迅速崛起,國際政治經濟環境日益復雜,貿易保護主義和霸凌主義有所抬頭。個別國家通過技術壟斷和封鎖對我國一些產業和企業進行惡意打壓,使我國產業鏈供應鏈的安全穩定受到威脅。2020年8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經濟領域專家座談會上強調,要依托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和完備產業體系,創造有利于新技術快速大規模應用和迭代升級的獨特優勢,加速科技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提升產業鏈水平,維護產業鏈安全。《“十四五”規劃建議》指出,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形成具有更強創新力、更高附加值、更安全可靠的產業鏈供應鏈。可見,確保產業鏈安全穩定是我國構建新發展格局、應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及全球產業鏈重構的現實選擇,也是我國統籌發展和安全的必然要求。
產業鏈上下游各個環節緊密連接,任何一個環節的穩定和安全出現問題都會直接影響整個產業鏈,也會阻礙經濟循環的順暢運轉。改革開放40多年來,我國已經深度參與國際分工,既是全球產業鏈各環節分工的受益者,更是重要的貢獻者。但對于國際貿易的過度信任與依賴,導致我國部分產業布局和產業結構不盡合理,關鍵核心技術面臨“卡脖子”問題。特別是近年來,在逆全球化和新冠肺炎疫情的沖擊下,我國產業鏈安全問題日益凸顯。維護我國產業鏈安全穩定,提升產業鏈現代化水平,必須加快構建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與預警監測體系。
目前學術界對產業安全問題關注較多。現有文獻主要從產業控制力、產業競爭力和國家總體安全觀三種視角對產業安全進行分析界定。產業安全中的“產業”特指在國民經濟發展中關系國計民生的基礎性、戰略性和敏感性產業。從產業控制力角度看,產業安全表現為本國資本對本國產業的控制力,即本國資本對影響國計民生的重要經濟部門擁有自主權或控制權,具體指擁有對經濟發展所需的產業鏈條和產業生態的控制權。從產業競爭力角度看,產業安全主要是指本國產業相對于國外產業具有競爭優勢或處于領先地位,強調維護一國產業安全的關鍵在于提升產業在國際上的競爭力,以確保主要產業生存發展不受威脅。從國家總體安全觀的角度看,產業安全具有動態性,是指在全球市場競爭背景下,本國產業不會受到損害或者威脅,不被外國資本封鎖或者控制,產業具有可持續發展的能力。現有研究基于產業安全建立了多種評價指標體系。《中國國家經濟安全態勢觀察與研究報告:2001—2002》一書通過分析中國科技水平、經濟條件以及國際關系,建立了產業安全評價指標體系。何維達(2003,2007)建立了基于產業國內發展環境、產業國際競爭力、產業對外依存度、產業控制力的中國產業安全評價指標體系。景玉琴(2004,2006)構建了基于產業國內環境、產業競爭力、產業控制力三要素的評價指標體系。李孟剛(2006)在借鑒何維達所構建的指標體系基礎上,加入了產業政策環境這一評價指標。朱建民(2013)綜合以往評價指標,構建了包含產業競爭力生成能力、產業控制力、產業生態環境、產業國際競爭力、產業依存度等在內的產業安全“五因素模型”評價指標體系。李妍(2018)從創新生態系統角度出發,運用系統思維方法,構建了基于產業創新能力、產業競爭力、產業發展能力、產業恢復能力和產業控制力的產業安全“五因素模型”。劉志鵬等(2018)著重于技術安全角度,以控制力、發展力和保障力為框架評價我國技術經濟安全。美國國防部于2018年發布了《評估和強化制造與國防工業基礎及供應鏈彈性》報告,將美國國防工業存在的風險歸納為政府財政削減與開支不確定、制造能力和產能下降、政府業務和采購實踐破壞、競爭對手國家工業政策變動、STEM和貿易技能勞動力縮減5種。
相對于產業安全,學術界對于產業鏈安全問題尚缺乏深入、系統的研究,對產業鏈安全的內涵沒有形成一致的觀點。有學者認為,產業鏈安全涉及資源安全、供應鏈安全、關鍵核心技術安全和裝備技術安全等多個方面。根據美國白宮發布的報告,對海外原材料供應和他國制造業生產的依賴是威脅美國產業鏈安全的最主要因素。趙福軍(2019)認為,產業鏈安全是對應于產業鏈風險的概念,是指產業鏈上的各個環節不存在價格風險、供應風險、質量風險、技術風險以及行為風險等各種風險。盛朝迅(2021)認為,產業鏈安全可控是指產業關鍵核心技術實現突破,產業整體附加值和全球價值鏈地位整體提升。中金研究院認為,產業鏈安全主要是指一些產業受到外部沖擊后恢復生產的能力。張義博(2021)綜合產業安全概念之后提出,產業鏈安全是指在開放經濟條件下,一國在產業鏈的關鍵環節具有控制力和競爭力,能夠有效保障本國重點產業的生存和可持續發展;產業鏈安全評價體系由產業鏈競爭力、產業鏈控制力和產業鏈發展環境等3個一級指標構成。
綜上所述,產業鏈安全是指在開放經濟條件下,一國主要產業在產業鏈整體上的穩定性、可控性與抗風險能力,包括抵御自然災害、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及國際封鎖等外部沖擊能力。產業鏈安全性總體上取決于產業基礎能力和產業鏈現代化水平。具體而言,主要取決于以下3個方面:一是產業鏈關鍵環節產品和技術的核心競爭力、對外依存度與自主創新能力;二是產業鏈各環節關鍵資源、原材料及市場的可獲得性;三是產業鏈關鍵技術、資源、市場的可替代性及儲備與備份情況。產業鏈安全與產業安全既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之處。相同之處在于,兩者都是針對產業而言的,都體現抗風險能力和自主可控性。不同之處在于:首先,產業安全主要針對涉及國計民生的重要產業和基礎產業,如糧食、能源等,而產業鏈安全涉及面更廣泛、更復雜;其次,產業鏈安全更突出強調產業中關鍵環節和技術的可控性,而不是整體產業的可控性,同時也更突出產業鏈整體的安全穩定性,在這一鏈條中涉及諸多不同產業,而不是某一具體產業;最后,產業鏈安全更加突出外部風險對一國重要產業上下游關聯關系的影響,也更加突出一國在產業鏈關鍵環節的國際競爭力。產業鏈安全通常和供應鏈安全相提并論,二者是一體兩面的關系。前者更側重產業技術經濟關系視角,后者則更側重企業微觀主體供需關系視角。
產業鏈安全具有戰略性、動態性和相對性等特征。其中,戰略性是指產業鏈安全關系國計民生和國家經濟的長遠發展,是國家經濟安全在中觀產業層面的體現,必須從戰略高度重視產業鏈安全問題。動態性是指產業鏈安全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會隨著內外部環境的變化而發生動態調整和變化,不同發展階段對產業鏈安全的重視程度和要求也會有所不同。一些產業鏈在當前可能是相對較安全的,隨著風險的不斷積累或各種要素和條件的變化,該產業鏈可能會處于不安全狀態。從我國經濟發展不同階段來看,在改革開放初期主要涉及并且應該更多考慮產業安全問題,但為了盡快實現經濟起飛,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犧牲安全以換取發展。而進入新時代和新發展階段,隨著綜合國力的不斷躍升、資源稟賦的變化以及國際競爭的加劇,產業鏈安全問題則變得日益重要,需要給予更多關注。相對性是指產業鏈安全不是絕對的,而是相對的。一方面,對于產業鏈安全的范圍不能無限擴展,而應該有合理邊界;另一方面,伴隨著全球化背景下國際分工的不斷深化與細化,各國產業鏈和供應鏈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已經難分彼此,要求一個國家所有產業的產業鏈以及產業鏈上的各個環節均實現絕對安全既不現實,也不必要,只能在有限范圍內追求相對安全。因此,維護我國產業鏈安全,需要把握重點領域和關鍵環節,要有優先順序。首先要確保關系國計民生和國民經濟命脈的基礎產業和對國家競爭力有重大影響的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產業鏈總體上比較安全,其他則根據產業對國民經濟、人民生活的重要性酌情給予關注。
通過上述分析不難看出,維護產業鏈安全既是提高我國產業鏈現代化水平的重要基礎,也是必然要求。重要產業的產業鏈安全對于我國實現穩定發展、高質量發展和可持續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因此,對我國產業鏈安全狀況做出科學動態評估、建立預警監測體系是十分重要和必要的。
維護產業鏈安全,第一要務是實現產業鏈關鍵環節自主可控,減少對國外技術和產品的過度依賴,攻克“卡脖子”技術。我國雖然已經形成規模龐大、門類齊全、具有較高技術創新能力的產業體系,但是一些領域仍然存在技術水平較低,自主創新能力較差,部分產業關鍵核心技術受制于人,關鍵零部件、基礎材料和元器件自給率不高、嚴重依賴進口等一系列問題。2018年,根據工業和信息化部對全國30多家大型企業的調研,在生產所需的130余種關鍵基礎材料中,我國有32%的關鍵材料仍為空白,52%嚴重依賴進口。當年,《科技日報》對工業“四基”涉及的35項“卡脖子”技術進行梳理,發現我國在射頻器件、芯片、醫學影像探測器、真空蒸鍍機、高端軸承鋼等核心基礎零部件和基礎電子元器件領域還沒有實現自主可控。2019年,在電子設備制造業,我國95%的計算機和服務器處理器所需的高端芯片以及70%的智能終端處理器存儲芯片依賴進口,自給比例僅為3%,這使得我國當年芯片進口總額高達3 040億美元。在裝備制造業,高鐵設備中需要的制動裝備、高強度螺栓等零部件,80%以上依賴進口;高檔數控機床、航空發動機等關鍵零部件生產線上,有超過95%的生產和檢測設備依賴進口。發達國家一旦實施“斷供”,將會對我國產業鏈安全產生重大沖擊。例如,2018年美國對中興通訊公司進行制裁,導致中興無法開展正常的生產經營活動,暴露出關鍵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危險。在工業軟件、行業技術基礎方面,我國也存在明顯短板。在操作系統、電子設計自動化等領域,我國與國外行業巨頭之間的技術差距在20年以上。近年來,美國減少并限制與我國在人工智能、半導體等領域的技術合作,對我國自動駕駛汽車、無人機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產生重大影響。建立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與預警監測體系,可以動態掌握國內在關鍵技術領域存在的明顯短板,預警國外技術封鎖與禁運可能對我國產業鏈造成的威脅與損害。只有認識到技術短板的存在,才有可能提出針對性的措施,進而通過有效途徑掌握核心技術,真正保證我國產業鏈的完整性和控制力,把握競爭和發展的主動權,從根本上維護國家經濟安全。
伴隨著經濟全球化的進程,勞動分工日益深化,產業鏈上不同生產環節分布在全球各地,不同國家之間經濟聯系日益增強,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的脆弱程度也同時增加。在這種情況下,掌控全產業鏈、提高產業鏈韌性和抗沖擊能力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對全產業鏈的掌控一方面表現在具有抵御產業鏈中斷的能力,在發生重大沖擊和重大災害時保證產業鏈不中斷,以最小的損失平穩度過沖擊;另一方面表現為恢復能力,在發生產業鏈中斷時能夠通過有效路徑使其迅速恢復到穩定狀態。我國通過低成本的勞動力和資源優勢嵌入到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中,并進口關鍵材料和零部件以彌補國內供給能力的不足。近年來,中美貿易摩擦對我國的供應鏈造成嚴重沖擊,且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蔓延使得國際物流運輸資源短缺,進口產品入境受阻,大大增加了供應鏈“斷鏈”風險。目前國內有多種戰略性資源面臨本土供給短缺問題,存在“斷供”風險。例如,我國原油進口規模逐年擴大,2018年達到4.62億噸,截至2020年末對外依存度已經達到72.6%,遠遠超過50%的國際公認安全警戒線;鐵、銅、鉻、鎳、鈷等礦產資源的對外依存度分別達到85%、88%、90%、80%和95%。確保戰略性資源的安全供應是保障我國產業鏈安全的必然要求。面對我國重要能源資源呈現出的儲備規模小、對外依存度高、消費需求巨大等現實狀況,“十四五”規劃特別明確要對能源資源安全做出戰略部署,強調補齊短板、多元保障、強化儲備,增強能源持續穩定供應和風險管控能力,以應對復雜多變的國際形勢。在進口輸入型供應鏈方面,根據世界投入產出表的數據,2018年我國進口貨物中間品總額達0.62萬億美元,占全部中間品投入的7.34%,其中計算機和電子光學部門對于中間品的依存度最大,達到18.42%。分行業來看,在我國的進口零部件中,電子通信行業占比79.48%,裝備制造行業占比11.59%,交通運輸設備行業占比7.75%;分國家來看,我國在供給端對歐美發達國家的進口依賴程度較大,在化工、汽車、機械設備、計算機和電子等技術密集型產業的中間品方面,美國、德國、日本和韓國為主要進口來源國。一旦發生外部沖擊致使供應鏈“斷鏈”,將嚴重制約我國高技術產業發展。建立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與預警監測體系,可以多維度地將全部產業鏈相關信息納入監測系統中,通過對信息進行技術分析并加以利用,全程密切監測各條產業鏈的創新能力、國際競爭力、未來發展能力和“斷鏈”恢復能力,在現有信息的基礎上預測未來發展趨勢,增加對全產業鏈的掌控力。當出現突發狀況時可根據預案有效應對,提高產業鏈的韌性和抗沖擊能力。
維護產業鏈安全已經成為我國中長期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戰略部署。新發展格局下維護產業鏈安全需要貫徹落實國家總體安全觀,強化底線思維,堅持自主創新,增強憂患意識,善于轉危為機,確保產業鏈安全。近年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就維護國家核心利益和國家安全、強化底線思維進行論述。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從最壞處著眼,做最充分的準備,朝好的方向努力,爭取最好的結果,要善于運用底線思維的方法,凡事從壞處準備,努力爭取最好的結果,做到有備無患、遇事不慌,牢牢把握主動權。在面對重大風險時,習近平總書記常常使用“防范化解”這一組合模式,堅持保持危機意識與提升化解能力相統一。2019年1月2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堅持底線思維著力防范化解重大風險專題研討班的開班儀式講話中強調,科技安全是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要加快科技安全預警監測體系建設,推進與完善科技安全預警機制研究工作。針對產業鏈安全來說,強化底線思維就是建立與完善產業鏈安全常態化評估與預警機制,有效評估可能威脅國家科技安全、經濟安全的風險。面對逆全球化趨勢與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蔓延,必須強化“安全暢通”理念,建立涉及技術封鎖、供應鏈斷裂、經濟打壓等事件發生后的應急指揮與保障體系,全面提高我國產業鏈的抗風險能力,提升產業鏈整體的安全性與暢通性。
構建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與預警監測體系要有戰略視野,并經由一定的流程來實現。通過量化模型進行動態風險評估,根據評估結果開展預警工作,并利用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協調整合有關資源,運用國家產業政策和創新政策進行備份、防御和科技公關,進而推動產業布局和結構優化升級以及產業鏈現代化建設。
過去40余年,我國整體技術水平相對落后,技術進步以技術引進和模仿創新為主,在全球產業鏈低端獲取有限利潤。隨著自主創新能力的提升,我國從制造大國向制造強國轉變,發達國家開始限制關鍵技術、核心零部件以及科技資源的對華輸出,這對我國的產業鏈發展模式造成嚴重沖擊。總之,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對全球產業鏈的沖擊、世界經濟格局和政治格局的變化、突發性自然災害等都對我國產業鏈安全提出了挑戰。因此,構建和完善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與預警監測體系成為維護我國產業鏈安全、提升產業鏈現代化水平的重要舉措。
4.1.1 樹立底線思維,重視產業鏈上已有專利技術的積累。對于發達國家已經形成壟斷優勢且短時間內無法超越的領域和環節,我國應該堅持底線思維,對可能威脅我國產業鏈安全的重點領域集中攻關,確保我國產業鏈在面臨斷鏈、重大自然災害等極端壓力情況下仍然具有足夠的韌性與安全性。國家應該統籌相關部門、行業協會、高校、科研院所和重點企業,梳理各個產業鏈的“卡脖子”技術,建立產業鏈安全發展圖譜;通過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模型和指標體系開展全面客觀的分析評價;通過建立重點發展清單對風險點進行動態研判和分類管理。
4.1.2 強化領跑思維,尋找“突圍技術”,構筑產業鏈優勢。過去,我國產業鏈發展模式以趕超導向為主,這種模式在經濟發展處于初級階段、全球化水平不斷提高的背景下十分適用。但是伴隨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等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沖擊以及逆全球化浪潮的興起,單純的趕超模式不利于我國產業鏈在國際競爭中取得優勢,也不利于我國在維護產業鏈安全時贏得主動權。因此,維護產業鏈安全應該通過動態監測與評估產業鏈當前的狀態,確立未來新的增長點,強化領跑思維,對前瞻性產業和關鍵技術提前布局,通過換道超車構筑未來發展新優勢。具體如圖1所示。

圖1 維護產業鏈安全的戰略視野
從系統流程上來看,一套科學、完整、高效的風險評估與預警監測體系應該包括如圖2所示的幾個部分。首先,應該在確定安全預警目標的基礎上建立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的知識體系和方法體系,再遵循客觀性、系統性、科學性、可測性等原則,建立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指標體系。根據已有文獻,可以從產業鏈創新能力、產業鏈競爭能力、產業鏈發展能力、產業鏈恢復能力、產業鏈控制能力等角度綜合評價,開展全面分析評估。其次,建立產業鏈安全信息搜集網絡,由國家統籌各個相關部門、行業協會以及企業共同搜集相關數據,匯總到產業鏈安全信息數據庫。再次,根據已經建立的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指標體系,對產業鏈中的關鍵節點和鏈路的安全狀況進行識別,通過這種評估與監控,可以將整個產業鏈面臨的風險最小化。接下來,根據評估結果和預警信息,對已經出現或者未來可能出現的風險做到早發現、早應對,集中力量制定解決對策和調整方案。最后,根據底線思維,對于發達國家已經具有壟斷優勢且我國在短時間內無法實現趕超的節點和鏈路,應該精準設計與培育備份系統,確保在面臨突發極端情況時我國產業鏈具有足夠的韌性和抗壓能力。

圖2 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與預警監測流程
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與預警監測體系的建立是一項系統工程,首先需要對產業鏈的內涵和特征進行分析,其次需要在行業專家、技術專家、企業家等的幫助下全面梳理我國重要產業和產業鏈上的關鍵環節,以此確立產業鏈安全預警目標。本文在綜合以往文獻的基礎上,建立了如下重點產業鏈的識別標準,具體如圖3所示。

圖3 產業鏈安全預警目標識別模型
一是產業的戰略性。屬于關系國計民生的基礎產業和對國家競爭力有重大影響的關鍵核心技術所在產業。其中,關系國計民生的基礎產業主要包括糧食產業,煤炭、油氣、電力等重要能源資源產業,國防安全產業,生物安全產業以及食品藥品產業等。關鍵核心技術所在產業是指事關國家安全和發展全局的基礎核心技術所在的產業,包括人工智能、電子信息、集成電路、生命健康、航天科技等產業。
二是產業的支柱性。能夠對產業鏈安全產生重要影響的產業,往往在國民經濟中占比較大,可以形成強大的影響力、控制力和帶動能力。從經濟發展的角度看,產業的支柱性不僅體現在產業的現有規模,還應該包含其未來的發展前景。
三是產業的基礎性。具有較大關聯度和波及效果的產業往往屬于基礎性產業或處于自然壟斷地位的產業,其自身的安全狀況能夠廣泛影響相關聯的產業。保障這些產業的安全發展可以為整個產業體系提供堅實基礎和充足資源,提高經濟發展的整體效率和安全性。
四是產業的自主性。自主性主要體現為某一產業鏈上中間產品的進口額度和外貿依存度。維護產業鏈安全最重要的就是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的自主可控。如果我國在某一產業的關鍵核心技術方面與國外有較大差距,且發達國家已經形成專利護城河,具有較高壟斷程度,而我國在短時間內難以縮小差距,只能依賴于進口。那么一旦發生技術封鎖、戰爭或自然災害等突發情況,供應鏈中斷,就會直接對我國的產業鏈安全造成重大沖擊。
五是產業發展的引領性。產業鏈安全狀態是動態發展的,所以必須考察產業的未來成長性。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浪潮下,必須充分考慮戰略導向型和前瞻引領型產業的未來布局,構建產業鏈安全發展的非對稱競爭優勢。
基于產業鏈安全的內涵與特征以及產業鏈安全預警目標識別標準,本文在綜合以往文獻的基礎上進一步構建了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指標體系(見表1)。根據這一指標體系首先可以對重要產業鏈和產業鏈上的關鍵環節進行全面系統梳理和量化分析,對可能產生的風險點動態研判并建立基礎大數據平臺,找出薄弱環節和潛在風險點,識別并彌補安全漏洞;其次利用指標體系指導下一步預警監測和強鏈補鏈工作,為由政府、企業、研究智庫組成的評估委員會提供決策依據;最后通過具體指標對標不同國家產業鏈,明確我國在國際產業鏈中的地位,持續鍛長板、補短板,通過提高競爭能力維護產業鏈安全。

表1 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指標體系
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與預警監測體系的有效運行需要依靠專門的組織機構,還要建立和完善相關運行機制及政策法規體系。
高效的組織與管理體系是產業鏈安全評估與預警監測體系有效運行的基礎,應進一步完善產業鏈安全管理體系。一是通過體制機制改革改變現在松散的評估與預警監測組織體系。國家統籌各個相關部門聯合建立一個常態化的產業鏈安全預警監測機構和專家委員會,對外交事件、不可抗的自然災害等導致的產業鏈安全問題進行戰略決策與公共治理。完善的產業鏈安全管理體系和工作流程可以從根本上保障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預警監測的連續性和有效性。二是建立政府、行業協會、科研院所、企業在內的“四位一體”保障體系。其中,政府主要發揮宏觀調控、戰略組織管理、信息服務等職能。行業協會對本行業的國內外市場發展態勢更為熟悉,可以建立本行業產業鏈數據庫,加強對產業鏈安全的監測;另外,行業協會還在中觀層面起著橋梁作用,應落實宏觀調控政策,鼓勵公平競爭,打擊違法違規行為,對產業安全進行有效監督。科研院所通過開展基礎材料、共性技術研發工作,提高產業整體競爭力和控制力。企業在微觀層面通過提高自主創新能力,打造核心競爭力,打破外部技術控制與封鎖,進而提升可持續發展能力。
在建立組織機制的基礎上,要進一步完善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與預警監測的運行機制。通過加強制度建設和政策供給,改變產業鏈中各個主體銜接不暢、各自為政、運行混亂的局面。針對不同類型產業鏈、不同“卡脖子”問題進行分類識別與管理。首先,在信息搜集階段,應建立自下而上的產業鏈安全信息搜集渠道和數據庫,將產業鏈安全信息及時準確向上匯總,為下一步判斷與預警提供依據;其次,在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階段,運用系統、科學、嚴謹的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體系進行準確分析;最后,在準確評估的基礎上,針對不同警戒狀態制定分級應急處理措施與未來發展戰略。
健全的產業鏈安全管理政策法規體系,是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與預警監測機制的制度保障。在政策設計上,要兼顧宏觀戰略規劃與微觀政策制定,將產業鏈安全法律法規的制定置于科技政策、貿易政策和產業政策制定的前面,盡快完成產業鏈安全管理相關法律法規的編制,以明確的制度保障產業鏈安全風險評估和預警監測體系運行的可持續性。面對不同的產業鏈風險,協調運用緊急狀態法、災害狀態法、反壟斷法等政策法規,發揮其有效的指導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