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百年不孤》看鄉賢在鄉村社會的作用

劉怡辰 李莉

內容摘要：在鄉土社會中，鄉賢不僅有教化權力，還能夠維護社會穩定、引領群眾參與鄉村建設，對鄉土文明建設意義深遠。《百年不孤》塑造了以岑勵畬、岑國仁為主的五代鄉賢形象，并通過雙龍鎮的世事變遷，生動地展示了鄉賢在鄉村社會治理過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鄉賢 鄉土文明 鄉村現代化

鄉賢文化在我國傳統鄉村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在鄉村社會的治理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鄉賢”一詞最早出現在唐代的《史通雜述》中，明代蔣冕稱：“生于其鄉，而眾人共稱其賢者，是為鄉賢?！盵1]由此可見，鄉賢是指在鄉村中有一定才學，具有優良的道德品質，被四里八鄉所共同認可和敬重的人。鄉賢一般德高望重，能夠使群眾信服，是鄉村事務的實際管理者。因此，鄉賢在鄉村社會治理中起到極為重要的作用?！栋倌瓴还隆飞鷦拥乜坍嫵鲟l賢在社會變遷中的作用，對鄉土文明重建提供了重要的借鑒意義。

一.鄉村教化

《百年不孤》中，鄉賢群體始終占據敘事中心的位置，作者對其品格進行了細致而精妙的刻畫。作者曾在談到《百年不孤》的創作初衷時提到：“直面歷史與人性，塑造一個全面、完整、真實的鄉紳形象，為已然消失的鄉紳唱一曲挽歌，為他們傳承下來的傳統美德點贊”[2]在這本書中，作者通過描寫雙龍鎮的興衰沉浮，呈現出鄉賢群體的道德品質在鄉村教化中的巨大影響力，鄉賢的言行及其鄉村管理模式對鄉民們起重要的引領、示范和規約作用。

（一）建立育嬰會

中國傳統鄉土社會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物質資源相對匱乏，老一代鄉民大多沒受過教育，思想老舊，缺乏正確的認知。這樣的情況下，若缺乏正確的引導和幫助，便會出現一些有悖倫理、違背人性的現象。

蓮水流域一帶素來重男輕女的習氣，一方面“皇權不下縣”，國家機關難以對縣鄉及以下的地方進行管控;另一方面，鄉民家庭困難，又缺乏行之有效的幫扶措施，溺斃女嬰的做法始終未得到遏制。吳老衛家境貧寒，盡管他辛勤勞作，但依然只能勉強維持溫飽。在吳嬸這次生產之前，吳家已有兩個女兒。吳老衛重男輕與，認為女兒早晚要出嫁，多一個女兒就添一張嘴，未來也沒有回報，再加上吳家本就貧困，再生一個女兒只能使吳老衛的生活雪上加霜，所以吳老衛決定狠心將嬰兒塞進尿桶中溺死。岑國仁受過新式教育，自然無法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死在自己面前，于是果斷攔下了老吳。雖然攔下了老吳，養不起女嬰的問題依然沒有解決，而且岑國仁也無法在每次有人溺斃嬰兒時都及時趕到。為了拯救更多無辜的生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岑國仁在父親的幫助下建立育嬰會，資助家庭貧困的人家。育嬰會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十里八鄉，鄉民們紛紛捐財出力。這樣一來，不僅保住了許多新生的性命，也教導鄉民們尊重生命、善待生命。

（二）調解婚姻矛盾

傳統鄉村社會向來包辦婚姻，當適齡男子娶不到親，對方家中又較為貧困時，買賣女兒是常有的事情。雖然岑家是村里公認的鄉賢世家，但也不免出現這樣的情況。

在岑家，菁華堂與厚生堂關系較遠，品德教養遠不及厚生堂。菁華堂僅有的一個少爺岑勵僖，是菁華堂唯一的傳承人。岑勵僖此前一直在外讀書，等他回到菁華堂的時候，已是肺癆晚期了。為了給兒子沖喜治病，也為了給菁華堂留后，岑勵僖的母親岑仲春決定給兒子討個堂客，此時漂亮嬌柔的林小梅便進入了岑仲春的視線。林小梅的父親自是不愿女兒嫁給病重將死之人，無奈賭輸了錢，只好把女兒半賣半送嫁給了岑勵僖。沖喜之后，岑勵僖的病情不見起色，反而日漸加重。林小梅本以為可以僥幸逃過一劫，沒想到岑勵僖為了傳宗接代岑勵僖不擇手段，他指使長工何大閏替他完成使命。這不僅是對林小梅的侮辱，更是對倫理的踐踏。林小梅好不容易逃脫了何大閏的暴行，悲羞交加向岑國仁求助。岑國仁二話不說，當即沖進菁華堂，先后對何大閏和岑勵僖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并以聚善堂的家法警告何大閏不要再犯。正是因為岑國仁的說教和規勸，何大閏才沒有繼續僭越禮法，強行占有林小梅。

傳宗接代固然重要，但家庭倫理始終不得僭越。倫理道德規范常常無法戰勝傳統鄉村社會的落后思想和人根深蒂固的劣根性，因此，鄉土社會賦予鄉賢的教化權力便在此發揮了重要的規約、教導作用。

（三）建學田，助學堂

傳統社會重男輕女，加之很多人認為讀書無用，父母不愿出錢供女伢子讀書，男伢子要種田耕地維持生計，沒有余力讀書，除此之外，鄉村還存在缺少學堂、教育資源匱乏等問題，鄉村教育始終處于落后狀態。歸根結底，這都與鄉村經濟水平落后及觀念落后有關。

為了改善村民們的落后思想，切實解決家庭困難不能讀書和教育資源匱乏的問題，吾之公捐學田資助學堂，規定自家所有的男性后代都必須拜師讀書，其后才能選擇自己的從業道路。吾之公的行為看似只是要求自己男性后代讀書，但其實對村民也產生了很大影響。一方面，吾之公對學堂進行了資助，而且其他學生也可以在學堂上學，解決了村里學生沒有錢、沒有地方上學的問題;另一方面，這一行為起到了很好的帶頭示范作用，大家通過岑家的發展，深刻認識到了上學的重要性，不再認為讀書是無用的，加之受到鄉賢帶頭作用的影響，越來越多的父母選擇讓孩子加入學堂。在傳統鄉村社會中，鄉村的教育水平主要靠管理者的引導和帶動。如果沒有鄉賢對學校的資助以及對鄉民們固有觀念的改變，鄉村的文化水平難以提高，文化教化作用也難以實現。

二.維護鄉村社會的穩定

鄉土社會是人治的社會，“假如我們把法律限于以國家權力所維持的規則”，那鄉土社會“可以說這是個‘無法’的社會”[3]。《百年不孤》中，雙龍鎮的社會秩序始終由岑家維護，是典型的“人治”。這樣的社會缺乏強制力量約束鄉民的行為，更沒有外部力量指引鄉村建設，品德高尚、有威望的岑家對維護鄉村社會的穩定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一）建義倉，救百姓

現代社會有國家糧庫，以保證遇到災難時人民能夠生存，傳統社會也需要這樣的糧庫，救助饑荒的中的災民。封建社會有“皇權不下縣”的說法，在遇到災難時，國庫的糧食難以送到鄉下。因此，在鄉一級，要想救濟災民，維護社會的穩定，還需要依靠鄉村的管理者——鄉賢。

為了保證困難時期鄉里的糧食供給，吾之公設立了義倉。從吾之公設立義倉起，岑家的義倉便沒有空過，即使很少出現災禍，岑家也不放松警惕，始終為救濟百姓做好準備。當數百名因戰亂而流亡的饑民涌入雙龍鎮時，岑勵畬毫不猶豫地打開義倉，設立粥棚，為饑餓的百姓提供粥和菜。為了滿足災民們的需要，他甚至將稀粥換成白米飯，還給災民們發放糧食，幫助災民度過困難時期。雖然最后在廖光忠的帶領下，鬧出了不小的混亂，但是總體上平復了災民，維護了鄉村治安。

從這次事件可以看出，義倉的建立與延續，不僅能夠救濟災民，解決困難時期的溫飽問題;還能夠安撫災民，緩解災民的緊張情緒，減少災民們在戰亂時期的恐慌，大大降低了大規模騷亂爆發的可能性。由此可見，鄉賢在維護社會和諧穩定、維系鄉村治理體系中功不可沒。

（二）緊急決策

鄉土社會受教育人群較少，鄉民決策時，缺乏理論知識和邏輯思維的指導，常常受到情緒和近期利益的影響，最終導致決策失誤。在封閉的鄉村社會中，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因此，只有能夠應對突發狀況、理智判斷情勢、科學決策的領導者才能更好地維護社會穩定。

抗戰時期當投降的日本士兵進入雙龍鎮時，大家驚慌失措，沒有人愿意與日本士兵面對面交鋒，街上大大小小的商鋪紛紛關門，全鎮即刻進入緊急狀態。當日本士兵來到岑勵畬家門口時，岑勵畬并沒有不分青紅皂白的將其趕走，而是耐心地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并提出合適的解決辦法，與日本士兵達成了協議，這才使得家家戶戶不再驚慌，街上的店鋪也重新開了起來。此時一切都很和諧，但岑勵畬并沒有因此放松警惕，他預料鄉民們難以和日本士兵相處，特地提醒士兵不要和鄉民有正面接觸。盡管最后賽龍舟時還是沒能避免的生出事端，但最后解決合理，并沒有造成村民的人員傷亡。

總之，面對緊急事件，決策需要長遠的目光、周密的思維和充足的知識基礎，鄉賢恰恰具備這樣的條件。此外，鄉賢德高望重，更容易得到百姓的信服，其在維護鄉村社會中的作用更不可小覷。

三.引領群眾參與鄉村建設

從古至今，鄉土社會中的人往往以農為生，世世代代黏著在土地上，鄉土社會始終保持著結構上的穩定性，許多人終身都未踏出村落。正式因為“農民終生以侍弄土地為主業，土地是他們的命根，對于土地、生存以外的世事變遷，鄉民往往持一種觀望與隔膜態度[4]”。《百年不孤》中的雙龍鎮便是這樣的典型，面對時代的發展，鄉村的變化，鄉民們始終持觀望和隔膜的態度，不愿意參與到鄉村建設發展中去。岑家始終緊跟時代步伐，帶領大家投身鄉村建設和國家發展，推動雙龍鎮不斷進步。

（一）減租征糧

近代以來，社會日新月異，發展速度很快，在這樣變化不斷的時代中，鄉土社會的封閉性更突顯出來。鄉民們始終生活在自給自足的社會中，不關心時代的變化，也不能很好地跟隨社會變動。人民政府剛成立時，百廢待興，要想穩固根基，做到真正的為人民服務，一方面需要減租退押，減輕農民負擔，改善農民生活;另一方面需要征糧，援助饑荒城市，助力國家建設。為了將這些政策落實，鄭之真請岑國仁在鎮口驛道旁題字，發揮帶頭作用，影響更多的人。岑國仁受過先進的學堂教育，當過縣長秘書，他的兒女也始終奮斗在時代發展的前線，相比其他從未出過村落的鄉民，岑國仁的思想更加先進深刻，心態也更加開放，他很快便擬定出要寫的標語，將其提在驛道旁。為了進一步動員村民，確保糧食征收順利，鄭之真召開了動員大會，邀請岑國仁在動員大會上發表演講。受到岑國仁的鼓動，大家也紛紛響應征糧活動，確保了征糧活動的正常進行。

近代鄉土社會的發展速度始終落后于城市，面對飛速變化的時代，岑國仁這樣的鄉賢選擇做鄉民和時代的調和劑，引領村民緊跟時代發展。正是這樣，鄉土社會才得以跟上城市的發展步伐，大踏步走向光明的未來。

（二）牽頭打會

鄉土社會始終保持著其自足、穩定、封閉的特點，缺少了領頭人，村民很難自發改善鄉村環境，推動鄉村發展，好的方法、點子也很難投入實踐。李成龍母親病重，家里急缺資金，便向岑國仁借錢。幾經波折后的岑家并不富裕，全靠著岑國仁勤勤勉勉才養活起自己和堂客，自然沒有更多的錢來幫助李成龍。正在岑國仁發愁之際，李成龍提出學習其他村落打會的建議。打會，就是入會的人每月出一塊錢，集中給一個人用，大家輪流來，抓鬮定先后。[5]這樣一來，不僅能解燃眉之急，還不算借錢，沒有還錢的壓力。對于喜歡打牌喝酒亂花錢的人來說，這也是一個可以存下來一些錢的好辦法。但是這項活動需要有威望的人牽頭，才能使人信服。岑國仁思考之后認為這個方法行得通，決定牽頭打會。為了鼓勵大家入會，岑國仁還規定入會的人請幫工都請會內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使入會的人的利益最大化，這樣一來大家都非常贊同，積極入會。正是岑國仁牽頭打會，充分發揮鄉賢的組織動員作用，才能將當時先進的合作社方法推行開來，助力雙龍鎮發展進步。

（三）一元獻機

雖然鄉民們都生活在一個村鎮里，但是他們的主體意識相對較弱。一方面，他們并不了解鄉村事務和國家事務;另一方面，在鄉村事務中，如果與自家利益不相關，又沒有人帶動，鄉民們很少參與鄉村事務的管理。因此，在處理鄉村事務時，鄉賢的引領變得十分重要。

抗日戰爭時期，日本飛機在中國領土內狂轟濫炸，但是在當時的形勢之下，我們缺少足夠的資金與之對抗。在為了對抗狂轟濫炸的日本飛機，民國女俠施劍翹在四川合川縣發起了“一元獻機”活動，號召每個八歲以上的國民捐獻一元錢，為國家購買飛機。[6]消息很快傳到了雙龍鎮，雙龍鎮遭受過轟炸，所以鎮公所很快就在街上扯起了標語，鼓勵大家積極參與“一元獻機”的活動。為了號召鄉民踴躍參與，鎮長親自上門請岑勵畬帶頭捐款，還請他去捐款處坐鎮，鼓勵鄉民捐款抗敵。有了岑勵畬的帶領和榜樣作用，村民們都踴躍捐款，活動熱情高漲。

由此可見，鄉賢的態度和做法是鄉民們的指路牌，他們對鄉民起到了很強的引領作用。即使鄉民們更在意眼前的利益，但在鄉賢的權威和感召下，他們大都聽從指揮，能夠團結一致，積極參與鄉村建設和國家發展。因此，鄉賢的動員和引領作用在鄉村建設發展中十分重要。

《百年不孤》以鄉賢為敘事中心，以雙龍鎮的興衰沉浮為歷史見證，展現了鄉賢在鄉村現代化建設過程中，對鄉土文明發展的進步意義。在世代傳承的鄉賢文化中，有許多值得留存的文化精華，深刻地影響著鄉土社會的命運。傳承鄉賢文化，發揮鄉賢在鄉村社會治理中的作用，對鄉村現代化發展起到了重大的借鑒作用。

參考文獻

[1]袁燦興.中國鄉賢 [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5.

[2]顏浩，王儷穎.《百年不孤》：鄉土社會精神內核的發掘與守望[J].湖南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23（01）：30-33.

[3]費孝通.鄉土中國[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4]顏浩，王儷穎.《百年不孤》：鄉土社會精神內核的發掘與守望[J].湖南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23（01）：30-33.

[5]少鴻.百年不孤[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16.

[6]少鴻.百年不孤[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16.

[基金項目]湖北省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項目（S202010500090）

（作者單位：湖北工業大學外語學院;通訊作者：李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