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聰：一路皆是風景

陳欣穎

收到朋友發來的“賀電”時，剛結束海外工作回國，在進行隔離的賀聰有點懵。看著自己的名字和數位前輩一起，出現在權威模特網站models.com的“lndustry lcons”榜單上，她分不清是因為惱人的時差，還是突然的驚喜，一陣陣不真實感強烈襲來。而這并不是2021年的尾聲留給她的唯一一份禮物。就在榜單發布前一周，德國版VOGUE釋出2022年1/2月合刊封面，賀聰躍然其上，成為解鎖這一成就的首位中國模特。

入行第九年，那些曾經在心里暗暗種下的期待，正在一個個變為現實。賀聰從來沒有強求過結果，“比如我想拍一個廣告或者封面，它不是一兩年就一定能實現的事情，而是真的偶然，都是經過很長時間地等待和磨練才拿到的。”她深知順其自然的重要性，前進的每一步都讓她覺得彌足珍貴，同時也對個中艱辛了然于胸。“品牌每一季考慮的東西都不一樣，可能這一季想要找美麗的，下一季想要找特別的。這個東西我是懂的，畢竟在這行這么久了。所以面對每一個小小的成績，我都會覺得很開心。”

瞬息萬變的時尚行業確實在譜寫著越發豐富多元的風格地圖，模特不再是傳統觀念中的衣服架子，從與身體間關系的探索，到如何賦予衣服獨特的個性，都是模特需要攻克的議題。賀聰也逐漸琢磨出了自己的經驗之道，妝容、發型，甚至分配到身上的服裝，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但每一個選擇中都承載著它想傳遞的信息。當大幕拉開，音樂響起，聚光燈下，無需刻意揣度，只要用心感受，就能帶來最真摯的演繹。在海外工作時，賀聰注意到，不論是時裝周的秀場上，還是雜志拍攝的影棚內，模特的類型都在發生著變化。對于零碼身材、棱角分明等固有印象的執念似乎正在一一被破除，各種身型、樣貌、膚色，都被包裹于時尚的語境之中，以此探尋每一個個體存在的意義，使之煥發屬于自己的熠熠光彩。

正如本次拍攝，來到現場的賀聰看到大碼模特徐若聽，看到因汶川大地震而失去一條腿的牛鈺，看到曾為中國模特事業的啟航做出貢獻的前輩馬艷麗，她既被徐若聽在鏡頭前展現的魄力和氣場所震撼，被牛鈺坐在很滑的椅子上卻一直努力堅持的狀態所感動，也被馬艷麗慷慨分享自己數+年模特經驗的真誠所感染。賀聰表示，這是她第一次參與到陣容如此多元的拍攝當中，更加真切地體會到了模特這份工作的重量。“模特的意義在于讓人們意識到，美不是單一的，每個人都有美的地方，需要去挖掘并學會接受。比如，有些人可能覺得自己臉寬不好看，但有許多模特正是因為臉寬而受到青睞，畢竟這個時代不一樣了。”

而對于賀聰來說，模特的經歷也幫助她更好地接納了自己。兒時，做模特這件事完全不在她的預期里，甚至因為“模特為了保持身材而不吃飯”的傳言，她還格外慶幸自己跟這個職業沒什么關系。直到初三前夕的暑假，賀聰的身高突飛猛漲，從一米五幾一下子躥到了一米七。她記得很清楚，放假前，做廣播體操時明明是排在隊伍里第四的位置：短短一個假期回來，就被老師拉到了最后面。而這樣的“特殊待遇”帶給她的并不是欣喜或自豪，反而助長了自卑的情緒。“我感覺融入不進集體，而且走在街上很多人會看我，說這個女孩怎么這么高，我覺得自己招架不住這種目光。”

現在，賀聰走在路上仍然時常接收到這種目光，但相比以前將其解讀為質疑甚至嘲笑，她更愿意視其為一種善意乃至艷羨。這不僅是因為做了模特后，身邊都是同樣高挑的人，從而覺得自己沒什么不同：更在于，經年累月的模特工作使賀聰意識到美無定式，特征不該被一味地掩蓋，往往閃光點就藏匿其間。隨著越來越自信，心里的天平自然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搖擺不定。

從家鄉湖南到上海求學，賀聰并沒有對于模特這份職業憧憬太多，覺得畢業后當個老師也不錯。而就在2013年，剛進入東華大學服裝表演與設計專業念書的賀聰在老師的建議下，參加了Valentino中國大秀的面試，沒想到不僅被選中成為開場和閉場的模特，更是因為這個契機迎來了自己第一個雜志的拍攝——《服飾與美容VOGUE》2014年2月特刊。在一個記錄VaIentinO來華辦秀盛事的專題里，賀聰身穿極盡奢華的紅色花朵曳地禮服，在上海地標的見證下獻出了青澀的首次亮相。賀聰坦言自己那時完全不了解拍照該如何進行，也不知道怎么擺姿勢、找角度。相比身旁其他三位模特，她看起來沒有那么游刃有余，但直視鏡頭的姿態，似乎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坦途。

完成這一段意料之外的驚喜的插曲摜聰并沒有選擇“趁熱打鐵”;2014年，她沒有接任何工作，在學校里安安靜靜地修完了所有重要的課程。后面的故事也沒有辜負這一年的沉淀：2015年秋冬時裝周，第一次征戰國際的賀聰便走上了諸多頂尖時裝品牌的T臺，成為了被全世界注視的“中國瓷娃娃”。之后，她往返于各個時尚舞臺，接連刷新自己的戰績。這時，賀聰已不再因為外界的目光而感到不適，她覺得自己“更平靜了”。即使工作上仍有一些起起伏伏，即使模特的被動局面也依然根深蒂固，但她能以平常心來面對各種轉瞬即逝的風景，只要“在保持現有狀態的基礎上往前走”，就讓她感覺不虛此行。

賀聰第一次拍攝雜志，是與三位模特一起：時隔九年，這次仍然是四個人共同面對鏡頭，她感慨著這樣的緣分。我們也有幸見證并記錄了這位中國超模的成長之旅：初見時，她稚嫩、懵懂，但無所畏懼;此刻，她靈動、篤定，且依然腳踏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