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石巷

陳品嘉

青石鋪就的長巷，彌漫著古鎮淡淡煙火，偶有行人悠然走過，便把恍惚的記憶，散落在時光里——這便是聞著風也可以做夢的村莊。我的家鄉，一個坐落于嶺南潮汕平原的普通“鄉里”。

匆匆歲月斑駁的不僅是老人的發絲，還有這古舊的墻。我常撫著粗糙的瓦礫墻在巷子里慢慢踱步，漫無目的地來回走，偶爾會癡想，這凹凸不平的波紋，或許就是年輪。

有時，我覺得它像老人額上睿智的皺紋，它訴說著一段繁華過往。

有時，我覺得它是神秘的符號、古老的文字，正待有心人來閱讀，讀明這古巷的前世今生。

小時候我生活于此巷，現在幾乎只住著一些老人，還太小的孩童。平日里巷子一定是安靜的，莫說巷子外的喇叭聲，就連陽光也只能浮在巷子上空，泛出白色的泡沫......莫說手機、電腦、互聯網，就連快要被淘汰的電視機，都難入得巷中老人們的“法眼”。每當我從巷中經過，都能通過半掩的木門看到他們——我總能體會到了陶淵明所說的“黃發垂髫，并怡然自樂”原是這樣的場景：

獨自生活的老頭兒整天坐在自家院中的樹下，愜意地搖著薄扇、晃晃太師椅，旁邊的舊式收音機永遠響著潮劇;活力足些的呢，會聚在一張桌旁泡工夫茶，或看兩個街坊下象棋;帶著小孫子的奶奶追著他滿屋子跑——只為了讓他多吃青菜，又或是搬著凳子坐在小孫子旁邊，看他用沙子和木根搭起一座大橋;清閑些的老太太，喜歡三五成群，圍在一塊兒繡花，她們大聲地說，肆意地笑——已經沒有什么可以阻擋她們做真實的自己;木板門上的銅門環是用不著的，在白天，他們沒有上鎖的習慣，只需睡前將門閂上——這可真是“大同之治，天下無賊”了，我有些打趣地想。

我喜歡巷里午后的細碎陽光，喜歡巷里雨時的那陣清爽，喜歡聽巷里的老人“想當年”，喜歡看赤著腳的孩子們追逐歡笑。我總覺得，只有當我站在巷子里，才能遠離了鬧人的喧囂。

也許老巷里有些魔法，也許老巷里有過很多故事——這些，大約是無法被一個天真的少年所領悟的，這些文字對她來說過于深奧。

“人世原來是一本大書，可我卻連第一行都沒能讀懂呢！”于我，這巷子仿佛一本大書，我不清楚自己讀懂了多少，也許我一遍遍去讀，卻也只能隱約明白只言片語。

但我不在意。我享受讀它時內心的安寧。

它擁有將心靈洗盡鉛華的魔法，那或許就是故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