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冠宇(北京大學)


曾經的本科論文撰寫可謂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印象最深刻的是建立預測森林大火的“黑箱子模型”,并利用這個“黑箱子模型”預測全球變暖下森林大火的分布,以量化全球變暖對森林大火的影響,對減緩全球變暖的政策制定提供理論支持。起初我對這些“黑箱子模型”一竅不通,只是在組會上略有耳聞,對其內部的參數和結構也一無所知,實際工作的開展更是難如登天。
理論基礎的薄弱、編程實現的懵懂和調整模型的迷茫如同三塊“絆腳石”擋住了我前進的道路。辛苦拿掉了這些“絆腳石”之后,另一個“攔路虎”的出現讓我心力憔悴:模型往往預測出沙漠和南極較強的森林大火,這顯然和已有的常識相悖,就算調整模型的內部參數和結構,還是或多或少會出現這一問題。
這些懊惱和不安感夾雜在一起,充斥著我上半年的時光,我常常反問自己:“究竟我適不適合做科研?是否還要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
煩惱時,我偶爾瞥見楊絳先生的一句話:“你的問題主要在于讀書不多而想得太多。”這其實是對包括我在內的絕大部分人精神苦惱最簡潔和樸素的概括。“吾嘗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我意識到自己在做事前夾雜過多的負面情緒,認識到自己過于瞻前顧后,謹小慎微的性格特點也使自己常錯失良機。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必要的想法,踏實做人,認真做事,順利完成了本科論文答辯,也即將啟程新的研究生旅途。
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轉眼間我從那個為本科畢業論文郁郁寡歡的本科生成長為步入燕園的研究生,開啟了一段更加豐富的旅程。本科論文的懊惱仿佛昨日重現,而新的焦慮又浮出水面。正如有人曾問“你什么時候發現自己是個很普通平凡的人?”知乎高贊回答寫道:“當踏入燕園的那一刻起”。
正如很多剛剛邁入燕園的學子一樣,研究生生活讓我興奮、緊張而又忐忑。但隨著課程內容難度的加深,作業量的加大,我也逐漸由開始的興奮愉悅轉變為焦慮和不安。物理學院的課程成績評定大都以平時多次作業、大作業與上臺展示和期中期末考試為主,這意味著平日和考試周都需要全力以赴,而每次的作業都基本上要完成Linux模式運行輸出數據、寫代碼畫圖和結果分析寫報告三個環節,工作量較大。這對于剛從本科升學的我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挑戰。盡管我本人也是大氣科學本科的“科班出身”,但研究生課程相對本科生課程更具有啟發性和思辨性,對我們的創新能力、代碼水平和思辨精神都有了更高的要求。
每次作業,同學都力求盡善盡美,除了老師要求的基本部分之外,大家都會課下閱讀文獻、做更多的實驗來完善自己的作業,與此同時,部分同學的科研已經初具成果。這一方面是自己前行的動力,另一方面也給自己平添了很多壓力,導致一些“報復性熬夜”和“自我安慰式努力”,這也損害了我的身心健康,每天都憂心忡忡。
在認識到自己的情緒變化后,我便主動請教了指導老師。“冠宇,你不能總是追求科研結果的完美,只有接納不完美,才能日臻完美。”導師的這句話醍醐灌頂,“一語驚醒夢中人”,我也逐漸地開始擺脫這種壓力,悅納自己在諸多領域的不完美。我深信,正是這些不完美才成就了今天的真正的自己,正是這些不完美,才讓我變得如此獨特。基于這些心態的轉變,我開始習慣科研工作的好事多磨,“日拱一卒,功不唐捐”,不求科研有巨大的突破,但求每天都推進科研進度,哪怕僅僅只做了數據的調研,只是完成補充實驗的準備。
我也開始順應科研結果的美中不足,在我的科研工作中,人為因素的“三北防護林”“退耕還林”政策會使我國的沙塵頻率減少,而自然因素的“蒙古氣旋活躍頻繁”“冬季拉尼娜現象”會使我國的沙塵頻率增加。我的工作就是如抽絲剝繭一般分離人為和自然因素二者各自的貢獻。然而,實際的自然過程遠比我們目前科學所能描繪的圖景和機理過程更加復雜深奧:人為和自然因素相互交織,互相影響,彼此之間既有重合,又有獨立。所以,我得出的結果往往不盡人意,試想,如果我一味苛求完美的結果,那可能自己的科研進度會停滯不前,不完美有時也是好事,這意味著自己還有更大的改進和完善空間。
帶著這個想法,我習慣了科研結果的“不完美”,也逐漸開始感受科研進程的奇妙趣味,每天畫出一個好看的圖,閱讀一篇有意思的文獻,和師兄師姐的交流等都能成為我趣味和欣喜的源泉,而這種快樂遠比刷短視頻、玩手游更為持久和讓人回味。與此同時,我的作息生活也悄然變化:我不再“報復性熬夜”,開始早睡早起地作息,并盡可能保證白天的工作效率。
不完美的自己才是成熟的自己。
悅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