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PBL，來自一線的實踐與聲音

本刊編輯部

近年來，項目化學習因其注重幫助學生解決真實世界中的復雜問題、培養學習者的高階思維與能力，越來越受到教育工作者的廣泛關注，正成為育人方式和課程教學變革的重要內容。項目化學習在學校中的實踐情況如何？有何優勢？又有何困境？讓我們從教師、校長、教科員三種不同的視角，觀察他們的實踐，傾聽他們的聲音。

【教師視角】

從“知識本位”轉向“素養本位”

王之悅? 北大附中天津東麗湖學校教師

我們學校開展項目化學習已近4年，最初開始探索時也踩過一些“坑”。

一是內容問題。大家在追求項目化學習的形式時，會把許多內容都“拉”進一個項目，最后形成的就是一個以知識為導向的大拼盤。比如在之前做過的一個關于潛水艇的項目中，有關于浮力的物理知識，有關于潛水艇的歷史知識，還有關于設計潛水艇的美工類內容……圍繞潛水艇，我們把能想到的各個學科的知識都往其中遷移，導致內容非常雜糅。雖然孩子們做得很開心，但是這個項目并不能促進一些真實問題的解決。我們希望項目化學習能夠提升學生的問題解決能力，但在開展的過程中，我們很難精準地把握到學生在哪個方面、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未能給到他們一些實用的支架或輔助工具。

二是課時問題。最初我們在科學課內嘗試項目化學習，按照正常課表的話，科學是一周2節課、一節課40分鐘。但我們在實踐中發現，教師可能剛剛發布完任務、說明相關事宜，十幾分鐘就過去了，學生正探索得起勁時，下課鈴聲就響了，這個任務必須戛然而止，然后下節課學生又需要重新調整狀態進入項目。這種零散的課時很大程度上會阻礙學生持續、深入地進行探索。而若要在40分鐘的時間內，既要求學生進行思考探究，又讓他們產出項目成果，其實不太現實，就算做出來也是很表面的東西，學生在其中的思考與收獲不多。

三是關于項目主題的選擇。最初我們的項目主題大部分來源于教師的學術背景、學生和教師的興趣，主題較為發散，各項目間的知識及素養目標也不成體系。同時，我們也常常發現項目需要調取現階段學生知識儲備以外的專業知識，阻礙了項目的順利進行。

基于初期探索中遇到的這些問題，我們進行了針對性的調整。首先，明確項目化學習必須基于國家課程標準進行選擇與設計。我們將項目化學習的內容統整為博雅課程，學生從三年級開始，每學期會經歷3個項目，分別是大理科、大文科和超學科項目?；趪艺n程標準、參照5C核心素養、借鑒美國CCSS課程標準，我們提煉、整合出學生需要探究的問題，讓學生基于生活中真實、開放的問題，開展一系列自主探究、學習，最終用一個成果或作品來回答這個問題。其次，我們調整了課時，將每周道德與法治、科學的4個課時進行了統整，形成1周2次大課、每次80分鐘的博雅課程，以保證學生在每節課中都能進行充分、深入的思考與探究。

經過近4年的實踐與探索，我們也總結了一些經驗做法。比如，關注學生思維的成長。我們注重培養學生的“專家型思維”，強調每個項目結束后都要進行復盤與反思。為輔助學生的復盤與思考，我們會反復提到一些工具，如KSS工具（Keep：你要繼續保持的一個動作;Stop：你要馬上停止的一個做法;Start：你要開始嘗試的一個行為）。漸漸地，學生學會了運用這類工具進行思考，在思考的深度與廣度上不斷提升，形成了時刻復盤的意識，并能夠將復盤這種思考方式從項目化學習遷移到其他領域。學生的這種內化與遷移是我們最為期待看到的成長與蛻變。

【校長視角】

實施項目化學習，首先要保證觀念的轉變

王飛雪? 廣西壯族自治區南寧山漸青學校校長

我算是比較早開始正式接觸項目化學習的一批人。2016年，項目化學習進入我國后，我就開始了相關的學習與探索。幾年來，我在自己曾管理過的幾所學校內都組織了常規的項目化學習活動，也曾多次赴各地區、各校參與PBL教師培訓計劃的制定及其他具體的培訓工作。

學校實施項目化學習的情況目前主要有三類：部分學校在大膽探索中持續優化項目，項目化學習已見成效;部分學校正小心翼翼地嘗試，如從對學生學科成績影響較小的思政類、實踐類課程入手，組織項目化學習;還有一部分學校仍持觀望態度，尚未正式開啟項目。在項目化學習的推進過程中還存在以下幾個問題：

其一，學校管理者的觀念有待轉變。學校支持與否、支持的力度如何，是影響項目化學習推進的關鍵因素。一些管理者沒有意識到項目化學習對培養未來人才的意義，認為按照原來的教學方式，更容易提升學生的學習成績。并且傳統教學之下，每年學生的平均分相對穩定，管理者害怕嘗試新方法后，由于教師、學生的不適應，學校的整體成績會下降。

其二，多數教師缺少試錯的勇氣。教師自己沒有試錯的勇氣，也不肯讓學生試錯。與第一個問題類似，這是因為很多教師沒有以更長遠的眼光看待教育，他們擔心學生自己研究某個問題時不深入，或者頻繁出錯，需要“耗費”教學時間去復盤、糾偏，但這些教師忽略了讓學生們自己研究、試錯的積極意義。

其三，教師實施項目化教學的能力不足，教學理念相對落后。首先，項目化學習的順利開展需要教師合理設計項目。如果教師一直習慣拿著教材授課，實施項目化學習對他們來說就比較困難。一些教師對于項目化學習一知半解，他們也設計出了某個項目，寫了教案、設計了教學流程，但在實施的過程中，還是采用灌輸的方式，穿新鞋走老路。其次，教師要真正重視發揮學生的主體作用，信任學生。現在很多教師總是擔心讓學生進行項目化學習會影響教學進度，這也反映了他們對自己能力的不自信。實際上，實施了幾個項目后，教師們就會知道學生們在哪里容易出現問題、哪里需要及時關注。

其四，目前對教師實施項目化學習的評估往往只依據學生的考試成績。校長當然有其“苦衷”，很多家長十分擔心項目化學習會影響孩子的成績。但我想說，項目化學習與考試成績不是對立的。很多人認為書面測試才是考試，只將眼光聚焦到那張卷子上，這是不對的。很多時候，基礎教育階段的考試往往只能考查學生對于事實的簡單記憶。按照布魯姆的認知目標分類，這些屬于低層級的認知突破，通過機械練習就能夠熟練掌握，而項目化學習培養的是理解、運用、分析、評價、創造等高層次的能力。掌握高層級認知能力的學生，能夠游刃有余地應對標準化測試。

經過多年的實踐，我發現與其他學校相比，真正實施項目化學習的學校中，學生取得的考試成績會更好，他們的平均分會高很多。當然，做第一個項目時肯定是困難的，就像是一直在給孩子喂飯，某天讓孩子自己拿筷子吃，他們肯定會吃得滿臉都是，但不能因此不讓孩子學吃飯。

從國家政策、未來社會的要求來看，開展項目化學習也是大勢所趨，校長們、教師們要大膽嘗試。預設時可能都是問題，行動中才能得到答案。校長們要轉變理念，重視項目化學習;教師們要接受系統、持續的培訓，并且熟悉本學科的知識點，設計好項目化學習的方案;中層需要對教師們的每個項目進行細致的觀察，關注教師們如何實施項目化學習，以每一個項目的完成為節點，注重對教師的生成性評價;學校也不能只根據他們任教班級的成績來評價教師，要從書面成績、能力提升、價值觀這三個方面綜合考量學生，并據此對教師實施的項目化學習進行評估。

【教科員視角】

教師應努力勝任項目化學習的教學

劉波? 浙江省寧波市鎮海區教科所教科員

最近，我通過浙江省寧波市鎮海區部分中小學、幼兒園的教科室負責人，對本區域開展項目化學習的情況進行了調查。從得到的反饋信息來看，和我平時的了解基本相符。項目化學習盡管沒有普遍開展，但中小學、幼兒園等不同學段均進行了不同方式的探索。一些學校以課題研究的方式來開展項目化學習的實踐;一些學校在校本課程開發或拓展課開設上，采用項目化學習的方式;還有個別對項目化學習感興趣的教師，自己在實踐中摸索嘗試。

開展項目化學習的收獲

一般而言，項目化學習分為活動項目、學科項目和跨學科項目。無論是哪一種類型，對學生的成長和教師的發展都具有促進作用。

對學生來說，在項目化學習中，除了學習知識外，更重要的是提高他們未來走上社會所需的關鍵能力與核心素養，如創新思維、溝通能力、協調能力、批判思維等?？梢哉f，項目化學習培養的是學生可持續發展的能力。

學生在參與項目化學習中，面對的是真實情境，解決的是具體問題，這往往能增強他們的學習動力，激發他們的學習興趣，使學生在項目化學習中，更好地發揮自己的主動性。在項目化學習中，學生有學習的選擇權，自然會對自己的選擇負責，讓自己成為負責任的學習者。這種在學習中培養出來的責任心，對學生而言是受用終身的。

此外，項目化學習的合作性讓學習不再是“孤軍奮戰”。學生在學習過程中要有分工合作，要處理好與他人的關系，提高人際交往能力。可以說，項目化學習，是提高學生綜合素養的有效載體。

于教師而言，開展項目化學習也是促進自身專業成長的有效方式。教師在開展項目化學習的過程中，會面臨更多未知挑戰，一方面能驅動教師的學習成長，另一方面也可避免產生倦怠心理。從某種程度而言，教師要勝任項目化學習的教學，就得過上一種有“研究味”的教育生活，讓自己的教育教學工作有常做常新之感。

我們開展的“啃讀挑戰”活動，將夏雪梅博士的《項目化學習設計：學習素養視角下的國際與本土實踐》和《項目化學習的實施：學習素養視角下的中國建構》作為共讀書。有些教師在分享讀書心得體會時提到，他們受到書中案例的啟發，也在自己的教育教學實踐中進行了嘗試，收獲了不少驚喜。

在開展項目化學習的過程中，教師更重要的是扮演好指導者和助力者的角色，這跟時代發展對教師角色的新期待是一致的。

開展項目化學習的現實困難

項目化學習的實施，對教師的素質提出了更高要求。目前，中小學、幼兒園的絕大多數教師并沒有接受過系統的項目化學習方面的培訓。因此，教師在開展項目化學習的過程中，往往只是借助閱讀一定的書籍和案例，或者觀摩過的極少的課例，主要還是靠自己在實踐中摸索。也正因身邊很少有典型的范例可借鑒，不少教師在開展項目化學習上存在畏難情緒。

一般而言，學校在項目化學習上缺少明確的頂層設計，使得教師也沒有明確的努力方向。因此，學校一般沒有項目化學習方面的教研團隊?，F實中，在開展項目化學習的過程中，教師項目設計能力和項目化學習的指導能力均需提高。缺少項目化學習方面的教研團隊，學校很難開展相關的研討活動，進一步加大了推進項目化學習的難度。

此外，現在的教師工作比較忙碌，而項目化學習的開展需要投入大量時間和精力，這也是教師開展項目化學習的一大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