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大學教授的招聘和考核機制研究

文/廣東輕工職業技術學院 張嘉煒

教育部自2019年批準了28所高等職業院校升格為本科層次職業技術大學[1]，開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下文簡稱本科職教)試點，旨在探索職業教育發展新路徑，推動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如何開展本科職教，我國鮮有現成實踐經驗可借鑒，相關理論問題的研究尚處于初步階段。中德交流合作，尤其是職教和師資培訓，對我國開展本科職教有借鑒作用。

本文選取兩所德國大學，一所是應用型大學——建于1808年，德國最早創辦的科技大學之一的呂貝克應用科技大學，一所是研究型大學——建于1477年，歐洲最古老的大學之一的圖賓根大學(2021年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學排名第78位)，分別作為應用型大學和研究型大學的例子，對兩所大學的教師構成、招聘和考核要求進行分析，總結德國大學師資隊伍建設的特點，為我國開展本科職教提供借鑒。

一、德國大學教師隊伍的構成

德國大學教師由兩個群體構成。一是教授群體；二是學術雇員群體。教授是師資隊伍的主力軍和學術發展的權威人士；學術雇員主要協助教授承擔教學和科研的工作。[2][3]

德國教授在聘期內是公務員身份，分終身任職制和非終身任職制，聘任分為三個等級，即W1級教授(初級)、W2級教授(中級)和W3級教授(高級)，W1、W2級教授要晉升W3級教授都不能在本校申請，所以W1、W2級教授在聘期結束前要在全球范圍內尋找新的任職大學。對個人而言，能提升國際化水平和適應能力；對大學而言，能促進人才流動，有助于大學科研和教學的均衡發展。W3級教授是本學科專業的權威人士，是德國的頂級教授和學科專業發展的旗手。通常一個專業系只有1～2名W3級教授，他們一般會在同一所大學效力到退休。由于他們處于學術職業層級金字塔的最頂端，教授位置十分稀缺。高校雇傭大量的學術雇員支撐教授工作，因而教授與學術雇員的比例達到約13∶87。[2]

學術雇員沒有終身職位，依附于教授開展教學和科研工作。學術雇員中等級最低的職位是在校大學生兼任的學生助理；高一級的職位是由碩士及其以上學歷人員或在讀博士生兼任的研究助理，為教學和科研提供支持性服務，如協助教授整理教學理論成果和實踐技能教學，審閱學生論文或試卷，修訂學科出版物，或者協助教授從事獨立的科學研究。由于通往教授職位之路很漫長，博士畢業后可選擇做博士后繼續科研之路，但此崗位受第三方資助約束。最接近教授系列的是講師，他們承擔教學和科研任務。教授的晉升路徑為：學生助理→研究助理→博士畢業→博士后→講師→W1級教授→W2級教授→W3級教授，但多數學術雇員到了講師級別已經是職業生涯的天花板，升上W1級教授非常困難。[3][4]

德國高校對科研人員和設備的需求量經常超過聯邦政府提供的數量標準，因此大學會與科研機構、基金會等校外機構聯合聘請教授，該教授同時參與兩個組織機構的科研活動，并由兩方分擔法律和財務責任。[5]

二、德國大學教師的職業資格

在我國各層次的學校都有相應層級的教師資格證，要求教師持證上崗。但德國的研究型大學和應用科技大學，沒有要求教師持教師資格證上崗，教育部門也不統一組織教師進行崗前培訓，但教師入職后，可以根據個人的工作性質、專業特點和個人興趣自愿參加一些繼續教育培訓。[3][6]只有在德國中小學、職業學校(包括中等職業學校的雙元制教育)任教，才要求有對應的教師資格證。[3][4]

德國大學對教師有學歷學位和必要的實踐經歷等方面的要求。大學招聘教授和學術雇員，最重要的是看個人的條件是否與學院/系的要求相匹配。[3]

三、德國大學教授的招聘要求

德國大學的招聘啟事會在大學官網上發布，教授的席位由專業設置決定，只有教授退休或者去其他大學任職，空出席位后才需要招聘，一般從校外招聘，不在本校內部產生。德國大學教師的招聘有以下特點。

第一，注重性別平等。以圖賓根大學發布的自動化技術的W1級教授招聘職位為例[7]，招聘職位后標有m/w/d，m為男性，w為女性，d為第三性別。根據德國聯邦議會《一般平等待遇法》，雇主不得以性別為由歧視申請人，在招聘職位公告后應標有可錄用不同性別人士，以確保雇主對性別多樣性的認同。[8]

第二，優先錄取同等能力的女性和重度殘障人士。在多數大學招聘啟事中有這句話：用人單位希望提高女性在教學和科研中的比例，優先錄取同等能力的女性和重度殘障人士。對女性可提供最長四年的育兒假或最高減免50%工作量等政策，既保障教師個人權益，也維護家庭穩定，有利于提高女性在學術界的參與度。

第三，要求高學歷和實踐經驗。德國大學招聘教授的基本條件是博士學位(應用科技大學可以放寬到碩士學位)和必要的實踐經歷(特別是應用科技大學)。大學招聘教授和學術雇員，最重要的是看個人的條件是否與學院/系的用人要求相匹配。圖賓根大學官網W1級教授招聘啟事，主要介紹職位的基本要求和對申請人的學術背景要求：申請人需承擔一周7課時的教學任務，獨立開展指定領域的科學研究并在國際刊物發表高質量論文、出版具有國際水準的科研成果專著、為第三方機構撰寫學術研究報告等,點進“招聘”欄目后有長達19頁紙的W1級教授的任期評估法規和2頁紙的考核要求(非終身制)。[9][10]

呂貝克應用科技大學教授招聘的要求沒有圖賓根大學的高。以呂貝克應用科技大學建筑學院招聘的W2級教授要求為例[11]，科研方面沒有硬指標，申請者需擁有博士學位或在某領域有突出貢獻，至少有5年在其專業領域的研發和應用經驗，其中3年必須在大學外工作；要求有工程技能，能進行實踐教學和開展應用研究。由于應用科技大學專業建設具有跨學科特點，所以教授不僅要傳授專業基礎知識，而且能傳授所在二級學院其他專業的擴展知識；還需要有與政府或者校外機構合作的經歷。有部分在德國企業工作的人士一直有教書情懷，他們可以到應用科技大學當客座教授，將企業最新技術教授給學生，但研究型大學教授鮮有從企業來的[12]。

四、德國大學教授的考核特點

德國大學對教授任期考核比較全面。以圖賓根大學官網為例，教授的任期考核圍繞科研、教學和行政服務三個方面。[9][10]

第一，科研方面。

1.著作要求：發表16篇有國際視野的論文，其中8篇要在指定的高水平研討會、刊物或者同等水平的刊物中發表。

2.第三方機構科研項目要求：主持或者獨立承擔第三方機構、基金會等的項目，如德意志研究聯合會的合作研究中心(DFG SFB)、歐洲理事會(COE)、聯邦教育和研究部(BMBF)、歐盟(EU)等的科研項目。中期評估要求：提供計劃書或者實施方案等佐證材料。

3.與外部合作的要求：至少參與一個外部(非本校)資助的合作項目，并與非本校研究人員參與發表多篇論文，其數量要占到這個合作項目結題成果的一半以上。中期評估：提供合作的佐證材料；最終評估：能在該領域進行一些科研和學術活動。

對論文不僅有數量方面的要求，更強調質量。在任期內要求發表的論文數量之多，靠教授個人力量恐怕難以完成，這促使他們指導本科生和研究生做高水平的科研，才能保證個人及其團隊能在高水平研討會、刊物或者同等水平的刊物中發表論文。

第三方機構提供資金資助的科研項目是要攻克社會發展中遇到的問題，能讓教師的科研跟上社會發展的步伐和要求，從而更好地為社會服務。

參與外部資助的合作項目包括企業項目，且要與非本校人員合作發表數篇論文，表明高校教師真正參與到企業生產中，達到真正意義的教授下廠實踐，達到產教融合的目的。

第二，教學方面。

4.課程要求：能教授所屬專業領域和其他領域的新技術，并承擔繼續教育課程。中期評估：能教授新領域的知識,教學評估達到良好以上。

5.指導畢業設計要求：至少以第一導師和第二導師身份分別指導兩篇博士學位論文，以及指導多篇碩士學位論文和本科學位論文。中期評估：完成指導多篇碩士學位論文和本科學位論文。

德國沒有像我國教育部門組織各級的精品開放課程、信息化課程比賽和教師教學能力比賽等，高校充分放權，相信教授的教學能力，因為西方學生思維活躍、問題的提出直截了當，在課程改進方面專門有學生的評價和監督。要求教授在每個任期都能教授新領域的新知識，也促使教授把新技術、自己的前沿科研成果和社會問題解決辦法融入教學中。

研究生導師的教學重在引導學生掌握本學科或相關領域的基礎理論知識和方法以及創造性學習，這就要求教授不斷提高自己的研究能力和水平及學術品位。

第三，行政服務方面。

6.行政工作要求：能組織學術研究、教學改革，發揮自身專業特色，促進學校或院系的項目實施等。中期評估：提交項目計劃書。

教授依靠高校這個大平臺開展工作，也要回饋學校，積極參與到學校或院系的行政管理工作。

上述六項要求中的著作要求、第三方機構科研項目要求和指導畢業設計要求是必需項，其他要求若達不到，可以互相代替。中期評估若不通過，有一年的時間整改，若再不通過，就得解除聘用合同。如果由于生育或休育兒假，中期評估和最終評估可以推遲，完成最終評估后，由高校決定此教授是否為“終身聘用”。

以上介紹的教授考核多是中期評估，最終評估學校作為內部政策規定，不常在官網上對外公布。

五、啟示

以下著重討論德國應用型大學對我國本科職教在教授招聘、考核和管理這三方面的啟示。

第一，教授招聘。

1.既強調高學歷，也要有豐富的實踐經驗。應用科技大學對應聘者放寬到碩士學位，且更看重參與企業發展、創新能力、研發水平和實踐經驗，此“雙師型”教師要求有利于培養應用型人才。

2.看重教授堅忍不拔的毅力，形成榜樣的力量。優先錄取同等能力的女性，除了能提高教職女性比例外，女性要達到與男性同等的應聘條件，殘障人士尤其是重度殘障人士要達到與身體健全人士同等的應聘條件，要付出更大的努力，他們更有勇氣和堅忍不拔的毅力克服困難、解決問題，這可以給學生樹立身邊的榜樣。

第二，教授考核。

1.要有跨學科發展能力，能開發本專業以外的新課程。在應用科技大學，要求教授開展應用性研究、具有跨學科探索新技術以及取得與產業合作的成果，并轉化為教學資源，為開設新課程或新知識專題課程提供條件。

2.既要承擔教學和科研工作，也要承擔行政工作。應用科技大學教授的科研壓力雖然沒有研究型大學的教授大，但他們開設的課程數量要比研究型大學教授開設的課程數量高兩倍，而且還鼓勵教授在企業擔任培訓師。圖賓根大學對教授拿第三方資助、參與學校行政工作沒有硬性要求，但呂貝克應用科技大學在這方面對教授是有硬性要求的。

第三，教授管理。

1.突出教授的地位和權威，有利于學科專業發展。德國大學教授有較大的自主權。如學術雇員的聘用由教授決定，同時控制著教學和科研經費的分配使用。而且每名教授可配學術雇員，確保教授有更多的精力集中在高精尖的教學和科研項目上。

2.注重教授的流動和全球招聘，激發學科專業發展活力。W3級教授崗空出席位后才需從校外招聘，有利于學術交流合作，增加學科專業發展的活力。當然，這種招聘機制，如何保證學術團隊建設，還需要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