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快樂教育”成為童年的枷鎖

蒲明玥

斯賓塞在他所著的《斯賓塞的快樂教育》中提道：“教育的最終目的是讓孩子成為一個快樂的人，為此，教育的方法和手段也是快樂的。”我們希望孩子能夠健康幸福地成長，也希望孩子能在學習和教育中收獲快樂，可是生活中，也總會發現一些家長，以所謂的“快樂教育”之名，給孩子的童年戴上了沉重的枷鎖。教育可以快樂嗎？究竟如何在理解孩子、尊重孩子的基礎上，真正地理解快樂教育的內涵？

接納孩子“不快樂”的情緒，促進孩子的心理健康

《3-6歲兒童學習與發展指南》中圍繞“情緒安定愉快”的發展目標，說明了情緒的安定愉快能夠幫助孩子身心的健康發育。成人需要尊重孩子的感受和需要，讓孩子在生活中體會到輕松、快樂和滿足。不過，這不等于孩子的情緒字典中只有“快樂”二字。如果為了所謂的“快樂”就要忽略、排斥和斥責孩子其他的消極情緒，那么當孩子出現了緊張、焦慮、生氣、害怕等情緒時，我們又該何去何從？

兒子米粒1歲時，有一次因為大人把他含在嘴里的小棒抽走，就號啕大哭起來。爺爺說：“男孩子嘛哭什么，一不順心就哭，以后可怎么辦呀！”米粒聽到斥責的語氣，哭得更兇了。我走過去拍著米粒的后背，抱著他說：“媽媽知道你很難過，你喜歡的小棒被拿走了。”就是這句同理心很強的語言，魔法般讓米粒一下子安靜下來，但是他還在抽泣。我接著說：“媽媽知道你很喜歡這個小棒，奶奶拿走是因為害怕你含在嘴里摔跤，寶寶很難過，媽媽抱你去看看哥哥姐姐有沒有在樓下打拳好不好？”米粒的注意力被轉移了，在我的懷里一會兒就不哭了。孩子的情緒需要被“看見”，需要被同理和接納。

我曾經看到一位媽媽帶著一大一小兩個寶寶在小區里玩耍。大孩子看起來小學一二年級的樣子，可能因為小區里沒有同齡段的孩子，所以顯得有些孤獨和落寞，一言不發地蹲在地上，用草無聊地戳著地面。和哥哥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弟弟，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家伙剛剛學會講話。“你們家爸爸干什么？”“爸爸發呆！”“媽媽干什么？”“媽媽做飯！”奶聲奶氣又一本正經的模樣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這時候，媽媽對哥哥說：“看看你弟弟多活潑多開朗，你在那里憨憨地干什么呀，話也不會說，快給我愁死了。”然后媽媽轉頭又對其他家長說：“我家這個老大真是急人，一到人多的地方就自己一個人躲著，經常看他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問什么都不說，以后走到社會上不開朗的小孩要多吃虧呀！”哥哥聽罷一個人走到更遠的地方，拿著一根草繼續撩地面……媽媽看不到哥哥可能因為家里添了個弟弟被忽略的落寞，看不到她向別人發表對哥哥的評價時哥哥的苦澀，認為“激將法”能夠讓孩子“變得開朗”，這是本末倒置的做法。

孩子不快樂的情緒沒有被看見，不快樂的情感沒有被回應，這不是“快樂教育”。

真正的“快樂教育”，能幫助孩子獲得擁有快樂的能力，也能擁有應對不快樂的勇氣和能力。當孩子產生不快樂的消極情緒時，成人也應該引導幼兒學習和掌握轉移、緩解和控制消極情緒的方法，表達出對孩子感受的理解和接納，促使孩子心理健康成長。

追求“高級”快樂體驗，打好終身學習的精神底色

一些家長認為孩子的快樂就是開心玩樂、隨心所欲，認為“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于是出現了這樣的現象：有的家長，孩子一哭就把電子產品給他，一玩就是幾個小時;或者帶著孩子去追求一些新奇怪異的感官刺激，用垃圾食品挑起孩子胃口、用缺乏營養的快餐故事把孩子逗笑、用造作夸張的玩意吸引孩子的注意……孩子的快樂始終停留于淺層的表面，這樣的“快樂教育”帶給孩子的是低級的快樂體驗。

什么是高級的快樂體驗呢？比如，投入。積極心理學之父馬丁·塞利格曼在他的書《持續的幸福》中這樣描述心流：這是一種最佳的投入狀態，專注力的極致。學者在研究了8000個采訪者后，發現處于心流體驗中的人最快樂，這是一種高級的快樂體驗。

這樣的場景經常能在孩子的身上看到：有時為了觀察地上的一只小螞蟻，往地上一趴就是許久，這種專注是心流;有時面對反復倒塌的積木，經過數次嘗試后，最后一塊積木終于穩穩地立上去了，這種不輕易放棄的堅韌是心流……當孩子在活動中表現出積極主動、認真專注、不怕困難、敢于挑戰、樂于想象等狀態，就是獲得了心流體驗。幼兒教育應重視的，是那些對幼兒成長為人所具有的不可估量的影響力的東西。

真正的“快樂教育”，是跨越所謂淺表的“低級快樂”，幫助幼兒獲得“高級快樂”體驗的教育，打好幼兒終身學習與發展的精神底色。

尊重孩子的個體差異，發掘獨特的興趣寶藏

“興趣是孩子最好的老師”，社會上出現了林林總總的興趣班，家長的高焦慮裹挾著孩子的“興趣”，讓不少輾轉于四五個興趣班之間的孩子苦不堪言。

我在課堂上給學生分享過這樣一個視頻：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在背乘法口訣，背了十多遍，可是一到“三五一十五”就卡殼背錯，于是媽媽很嚴厲地批評她：“再背十遍，好好記，我不信你記不住！”于是女孩一次次重復，一次次背錯，一次次邊哭邊被媽媽批評，雖然她已經反復求救“這個太難了，我已經把5給忘了”，但是她的媽媽絲毫沒有松口的意思，繼續堅持要求她背誦。

這個視頻持續了5分鐘（可能現實情況不止5分鐘）……作為幼兒教育工作者，當我看到視頻時感到很心痛，不禁想象這5分鐘的學習帶給小女孩的是怎樣的學習體驗：這種恐懼、委屈、無助的狀態，會對女孩今后的數學學習產生怎樣的影響？失當的教學內容、教學方法和教學態度，可能會澆滅這個孩子今后對數學學習的興趣，反而引發孩子學習數學的厭惡，這位母親正在用她的“愛”——“礙”親手塑造著一個“厭學”且“低效能感”的孩子，真希望能和這位母親產生一次對話，使她對自己的行為有所醒悟。

當孩子在自己所從事的事情中感到愉快、滿足和幸福時，他的學習自然會有積極的效果。每個孩子都是獨特的生命個體，每個孩子快樂的來源（即興趣）也是有差異的。有的孩子喜歡在和別人聊天中獲得快樂，他的興趣在于社會交往;有的孩子很喜歡一個人看書，能獲得莫大的成就感，他的興趣在于閱讀體驗;有的孩子喜歡受到別人的關注成為舞臺的中心，他的興趣在于自我表現;有的孩子則更享受琢磨燈泡是怎樣亮起來的，他的興趣在于發現探索……

快樂教育不是放任自流，而是以尊重、理解、鼓勵的態度，幫助孩子獲得積極面對生活的態度、追求高級快樂體驗的能力以及發掘潛能的勇氣，從而培養孩子成為一個真正快樂幸福的人。

責任編輯：谷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