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立場·行動在場·社會主場：理解李保國精神的三重視閾

趙 然，馬翠花，聞 競，宋元元

(1.河北農業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2.河北農業大學 黨委宣傳部，河北 保定 071000；3.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北京 100070)

“人無精神則不立，國無精神則不強?！盵1]改革開放40多年來，在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實現國家富強、人民幸福的過程中，涌現出無數反映民族底蘊和時代特征的精神文化成果，為激勵全體中華兒女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著不竭動力，李保國精神就是其中的重要內容。李保國精神以李保國同志為承載主體，是李保國故事的理性延伸。2016年習近平總書記對李保國同志的先進事跡做出批示，以理性號召的方式對李保國精神做出了深刻總結：“廣大黨員、干部和教育、科技工作者要學習李保國同志心系群眾、扎實苦干、奮發作為、無私奉獻的高尚精神，自覺為人民服務、為人民造福，努力做出無愧于時代的業績?！弊鳛槌絺€人而被社會成員普遍接受和認同的思想觀念和行為方式，李保國精神無疑反映著時代發展的客觀本質和變革趨勢，是新的先進生產力進行物質和精神生產所帶來的社會效應在人民群眾中的價值反映，也必將隨著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成為引領時代進步的蔚然風氣。為此，需要進一步探究李保國精神的內在意蘊，通過“說服人”的方式“掌握群眾”，從而形成民心所向的共同價值追求，為建設現代化強國和實現民族復興提供思維導向和意志動力。

一、人民立場：李保國精神的價值基礎

恩格斯指出,“每一個時代的理論思維，包括我們這個時代的理論思維，都是一種歷史的產物，它在不同的時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時具有完全不同的內容?！盵2]改革開放以來,李保國精神之所以能夠引領社會風尚、凝聚社會共識，其原因也在于它順應了我國從傳統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的發展趨勢，也滿足了人們為改變自身生存狀態而產生的科技渴求。可以說，扎根于民并滿足人民群眾的現代化需求和時代性期待是李保國精神的全部主題。李保國精神以李保國為承載主體，而“李保國”能夠從“人名”上升為“精神文化符號”，從“榜樣”上升為“理性價值形態”，離不開李保國基于人民立場在其主體性實踐活動中所展現的主體自覺。

(一)之于“為人民服務”的政治自覺

《共產黨宣言》指出，馬克思主義政黨就其政黨類型的質的規定性而言是一種使命性政黨。不同于其他政黨以獲得執政地位為目的糾纏于當下不斷變化的具體問題和所謂選民訴求而使得政黨政治嚴重異化，馬克思主義政黨因使命而生，在誕生之初就有著長遠的使命追求和明確的藍圖目標，即：通過無產階級的不懈奮斗在歷史的不斷運動中消滅私有制，消滅階級和階級對立，進而“無產階級將利用自己的政治統治，一步一步地奪取資產階級的全部資本，把一切生產工具集中在國家即組織成為統治階級的無產階級手里，并且盡可能快地增加生產力總量”，最終“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盵3]

馬克思主義政黨誕生之時的使命型特質，對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而建立的中國共產黨形成了出生證明式的烙印和路徑依賴式的影響，于是中國共產黨自出生之日起也將共產主義作為“世界歷史性”存在的實現，致力于推動無產階級的徹底解放、實現人類社會關系的高度和諧。但馬克思主義的震撼之處不僅僅在于對未來世界的藍圖描繪，更在于她超越中國傳統的樸素循環史觀和西方傳入的庸俗的進化史觀，而立足于唯物史觀這一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科學方法論，闡釋了歷史發展的規律性和必然性。這也就使得中國共產黨能夠科學面對近代中國的歷史處境和歷史情形，從而提出在實現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的基礎上，推進中國的現代化進程和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因此中國共產黨自誕生之日起就承擔著2個維度的使命，一是立足于本民族的歷史境況承擔起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的歷史重任，二是根據馬克思主義的使命型特質致力于全人類自由而全面的發展。

毫無疑問，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中國共產黨具有著對使命的自覺認定和勇于擔當，這種內在基因在根本上規定了政黨的性質和宗旨，也決定了共產黨員的黨性和品格。毛澤東將“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的馬克思主義原理，發展為中國共產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強調要堅持群眾路線，明確群眾需求，關心群眾現實的、具體的利益，“深刻地注意群眾生活的問題，從土地、勞動問題，到柴米油鹽問題……一切這些群眾生活上的問題，都應該把它提到自己的議事日程上?！盵4]這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成功的基本經驗，也內化于共產黨員的黨性修養和政治品格之中。正是出于這樣的政治自覺，李保國并沒有將“為人民服務”停留在學理和思辨層面上，而是以“我是一名黨員，理應帶頭把事情做得更好”的自我要求，和“人民群眾需要什么我就研究什么”的政治素養成為共產黨員的楷模。李保國“為人民服務”的政治自覺是李保國精神“人民立場”的重要體現，李保國“心系群眾”的政治品格是李保國精神“人民立場”的核心圍繞?？v觀李保國同志的一生，可謂是全心全意為民謀福的一生，扎根扶貧攻堅的一生，生態建設科技富民的一生。“35年如一日”“每年200多天深入基層”“140萬畝荒山披綠”“10萬農民脫貧致富”……這一系列枯燥的數字背后，是李保國作為共產黨員對“為人民服務”政黨宗旨的價值堅守，和對“為中國人民謀幸福”初心使命的價值擔當。當李保國的政治自覺上升為精神符號，其內在的人民情懷就成為李保國精神內在蘊含的“人民立場”。換言之，李保國精神的人民立場來源于馬克思主義使命型政黨對共產黨人的內在價值要求，也形成于共產黨人為民謀福的行為實踐中，并以共產黨人“為了人民”的價值起點，構成了共產黨人“為人民服務”的鮮亮底色。

(二)關于“個人與社會”的價值自覺

如前所述，馬克思主義政黨是一種使命性政黨，就像《共產黨宣言》指的，共產黨人“沒有任何同整個無產階級的利益不同的利益”，[3]始終為著全體無產者的共同利益而不懈奮斗。這就從出場語境的角度強化了馬克思主義政黨與人民群眾的密切關系，從而使得政黨的歷史使命和人民立場具有崇高的道義性。也就是說，馬克思主義政黨是在沒有任何私利的情況下致力于全體人民利益的最終實現，注重的是無產階級的集體利益，那么當人民群眾的整體利益與黨員的個人利益發生沖突時，維護和服從人民利益并且做出必要的自我犧牲就成為政黨成員內在的價值遵循。

中國共產黨作為典型的使命型政黨，自然承接著馬克思主義政黨對于人民群眾整體利益的價值關切。劉少奇在《論共產黨人的修養》中指出，“為黨、為階級、為民族解放、為人類解放和社會的發展，為最大多數人民的最大利益而犧牲，那就是最值得、最應該的。我們有無數的共產黨員就是這樣視死如歸地、毫不猶豫地犧牲了他們的一切。‘殺身成仁’、‘舍生取義’在必要的時候，對于多數共產黨員來說，是被視為當然的事情?！盵5]這是作為使命型政黨的中國共產黨對于人民群眾的尤為深沉的價值承諾，也彰顯著共產黨人對待個人利益乃至個人生死的應然的價值追求，更成為了中國共產黨在革命年代極其艱難的條件下能夠獲得人民群眾支持的重要的價值根源。黨在其產生的原始語境中是力量弱小且不見容于既有體制的革命型政黨，既沒有軍隊、警察等國家機器的支撐，也沒有稅收、糧食等經濟資源的保障，之所以能夠在反動政府的敵視與剿殺之中集聚自身力量、形成星火燎原之勢，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其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基于人民立場所形成的意識形態認同?！耙灾袊顝V大人民的最大利益為出發點的中國共產黨人，相信自己的事業是完全合乎正義的，不惜犧牲自己個人的一切，隨時準備拿出自己的生命去殉我們的事業。”[6]可見，中國共產黨秉持人民立場，不畏艱難、不懼犧牲，人民在內心深處承認并認同黨的先進性的領導地位，這成為黨和人民之間特殊的“契約”。其中，不同于明確責與權的制度性契約，黨員個體的奉獻乃至犧牲是這種契約達成的必要條件。[7]必須承認，建立于這種生死倫理基礎上的“契約”是極為沉重的，因而也成為刻畫在共產黨人內心深處最深沉的歷史記憶。

而當革命時期艱難的生存困境逐漸遠去，當共產主義浪漫的高遠理想不斷“祛魅”，中國共產黨能否延續這種非制度性的“契約”，堅守最初的價值追求，無疑影響著新形勢下人民對于黨的先進性的價值理解和內心認同，而李保國精神依托李保國的價值選擇堅定地回答了這樣的問題。成為“大學教授”還是“太行果農”，選擇“舒適的城市生活”還是“貧瘠的太行山坳”，面對人民的技術需求是“置之不理”還是“帶病上陣”，李保國以流淌在共產黨人血液里的價值自覺，把“我”變成了“農民”，把“家”從城市拓展到“平山葫蘆峪、邢臺前南峪、內丘崗底村、臨城鳳凰嶺等幾個主要幫扶基地”和“流動的越野車上”，最終也把生命奉獻在巍巍八百里太行山區。與此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越來越多的“農民”變成了“李保國”，幫扶基地發展卓有成效，太行山區也解決了貧困的歷史性難題。毫無疑問，李保國以實際行動做出了“個人”還是“社會”的價值選擇，將個體結合整體，將小我融入大我，實現了個人價值與社會價值的統一[8]。實際上，共產黨人基于人民立場而產生對社會整體利益的價值觀照和行為選擇，并不僅僅出自于使命型政黨美好的藍圖感召和崇高的道義力量，也形成于馬克思主義政黨立足于唯物史觀對社會發展規律的科學把握中。李保國對于這種規律的把握尤其體現在他對于科技的認識中，他曾經說到，“全面建小康，短板難點在山區；扶貧攻堅，科學技術是杠桿”，科學技術是推動歷史發展的革命性力量，太行山區也因為農業科技的廣泛實施而解決了貧困的歷史性難題，實現了生產力的跨越式發展，奠定了山區現代化的基礎。因此，按照共產黨人的政黨觀，為太行人民群眾的脫貧要求而奉獻是李保國作為共產黨人的應然價值追求，這是合目的性的體現；按照共產黨人的歷史觀，李保國的奉獻和犧牲以科技為依托，滿足生產力發展的必要條件、順應歷史發展的必然，所以在其脫貧結果上一定是碩果累累的，這是合規律性的體現?？梢哉f，價值選擇背后所體現的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的統一，是共產黨人在任何時期都能夠自覺堅持人民立場、維護人民整體利益的內在邏輯。

總而言之，35年之中李保國堅守人民立場，自覺回應人民需求，扎根太行山區，彰顯了共產黨人的優秀品格，也構成了李保國精神的核心價值圍繞。當然，作為使命型政黨，共產黨人的歷史自覺并不局限于政治自覺和價值自覺，還有腳踏實地、扎實苦干的行為自覺，這突出表現在李保國將畢生精力投入到山區生態建設和科技富民事業的具體實踐活動中。

二、行動在場：李保國精神的價值實踐

“出場學”是一種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研究范式，其中“場”指的是“人類歷史的宏大舞臺”，“出場”是“人類及其思想親臨歷史舞臺的現身行動”，“出場”是為了“在場”，“在場”是“出場行動的相對完成”，那么“在場形態”就是人類及其思想出場之后所呈現的相對穩定的特征和風格，體現著出場的本質和結構[9]。馬克思主義認為，實踐不僅是一種客觀的物質性活動，也是一種有目的的創造性活動，基于對“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關系的正確認識，為“社會的改造”和“人的改造”提供了根本動力，從而也構成了人的存在方式。毫無疑問，共產黨人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必須落實到具體的實踐活動中，才能避免將使命型政黨的“使命”停留于抽象，我們也正是從這個意義上來理解李保國精神作為一種思想觀念和價值取向的本質特征的。李保國精神源自于李保國作為共產黨員堅守人民立場的高度自覺，而形成和升華于李保國作為知識分子和科技工作者的全部實踐活動中。因此，就根本屬性而言，實踐性是李保國精神的本質特征，而持續的實踐活動是李保國精神最深刻的在場形態，這主要體現在以下幾方面。

(一)實踐活動中的“科學技術”在場

實踐活動中的“科學技術”在場指的是主體實踐活動中要重視科學技術的運用。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科技創新是“第一動力”，提出“我們要推動新型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同步發展，必須及早轉入創新驅動發展軌道，把科技創新潛力更好釋放出來?！盵10]可以說，生產力發展的根本動力在于科技的持續進步，它是推動傳統農業現代化的社會發展趨勢。在這個意義上，實踐活動依托科技，將農業科學技術持續供給太行山區，從而實現山區人民持續增收，就成為李保國精神適應社會發展趨勢進而能夠引領社會風尚的重要原因。實際上，“科技是生產力”本就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關于生產力發展的重要論斷，但我國進入社會主義社會以來，在西方經濟學和蘇聯教科書的影響下，科學技術曾一度被賦予階級屬性從而被放置于“上層建筑”的范疇之中。改革開放以來，鄧小平提出“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重要論斷，重新將科學技術拉回到推動經濟進步和國家現代化發展的主戰場，使得科學技術進步的速度以及科學技術轉化為社會生產力的程度成為新時期國家的戰略關懷，從而促使“科學技術本身作為現代社會一種特殊的結構-功能體系日益表現出快速分化并深度滲入經濟發展乃至社會文化生活的新的變遷趨勢?！盵11]然而，科技在多大程度上轉化為生產力是受到多方面因素制約的。比如經濟落后地區和貧困地區的人們收入較低，抵御風險能力也相對較弱，接受新技術的觀念也較為保守，于是受制于歷史性貧困的生存狀況，他們寧愿選擇發展傳統農業以維持基本生存，也不愿意冒險接受可能出現失誤的新技術以及技術失敗所帶來的生存危險，于是農業科技在轉化為農業成果的“最后一公里”處受阻，貧困地區農業生產陷入對農業資源低效率的無限循環使用之中，形成貧困“陷阱”。李保國精神就是在這樣既需要科技又因歷史慣性而對科技產生觀望態度的矛盾語境之中出場的。

比如，邢臺內丘地處太行山麓，在1996年洪水沖毀耕地良田之后種植了20萬棵蘋果樹，這里日照豐富，晝夜溫差較大，但同時蟲害也多，因此蘋果果品較差，使得果農的實際收入深受影響。李保國一方面進行蘋果套袋技術的知識科普，另一方面自費購買16萬只果袋進行前期的技術推廣，以外在的科技供給力量來推動農民關于科技應用態度的轉化。他說“效果看的見才能調動農民的積極性”，蘋果的種植效果最終消除了果農的主觀風險，也使得人們重新認識和評估農業技術應用的邊際成本和邊際效益。但農業科技單向度的從實驗室走向社會和生產并不是科技進步的重點，李保國在其創造性的實踐活動中，直接將論文寫在太行山上，結合蘋果栽培技術，與崗底果農一起研制出蘋果種植的128道工序，將生產管理的各個環節都納入標準化生產和標準化管理的各個環節，推動了蘋果生產的現代化進程，也使得崗底蘋果馳名全國。毫無疑問，這一過程的順利完成，離不開李保國實踐活動中的“科學技術”在場，實踐活動依托科技，不僅打破了貧困地區的貧困“陷阱”，推動了國家農業現代化的發展進程，也轉變了農民對于科學技術應用的慣性理念，實現了傳統農民向職業農民的轉變。這是對“社會的改造”和對“人的改造”的統一，也是李保國精神發揮價值示范作用的內在邏輯和應有之義。

(二)實踐過程中的“實事求是”在場

實踐過程中的“實事求是”在場，指的是主體在實踐過程中要秉持科學的思維方法。實踐是全部社會生活的本質特征，這并不等同它包含主體在社會生活中的全部活動，按照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的解釋，實踐是“有原則高度的”，也就是說要提高國家至“現代各國的正式水準”乃至“這些國家最近的將來要達到的人的高度的革命”，[3]其中“現代各國的正式水準”是以對國家當前社會的變革為基礎的。在理論與實踐的辯證關系視域下，社會變革能夠發生的前提在于主體能夠承認在理論的落腳點與實踐的出發點之間存在著合理的張力，并且根據客觀事物的不同變化來開展有目的的創造性活動。馬克思這種“新的世界觀的天才萌芽”的精神實際上就是毛澤東用中國話語概括出來的“實事求是”思想?！皩嵤虑笫恰睆闹袊鴤鹘y的治學態度和生活追求演化為中國共產黨的思想路線，并不僅僅是一種語言經緯的轉化，而是馬克思“實踐的唯物主義”與中國傳統文化價值在實踐理性層面的有機統一和深度契合。從實踐活動的現實展開來說，實事求是意味著既不教條地固守最終理想，也不做無原則、低層次的機械化循環，而是正視主體認識世界的理性局限，依托客觀實際以及不斷變化的客觀實際，能動地探究事物的內在聯系。作為一種方法論，實事求是不僅是在理論上對以往認識論的理性超越，也是面向實踐的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是人們解決、分析和處理問題的內在邏輯。在這個意義上理解李保國精神所體現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才能理解李保國精神的實踐本質。

一方面，就思維方式而言，李保國精神體現的是堅持實踐的優先性。所謂“優先性”是說在理論與實踐的關系中，政策制定、方案實施的出發點應該是具體的客觀實際、現實條件，而不是純粹的理論研究，理論可以指導實踐，但從來不是實踐活動的出發點，換言之要堅持一切從實際出發。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堅持實事求是，最基礎的工作就在于搞清楚‘實事’，就是了解實際，掌握實情?！盵12]對實際和實情的把握是建立在調查研究基礎上的，這是李保國精神的突出特質。李保國認為技術“必須長在泥土里”才能轉化為生產力，可是“泥土”的復雜性和未知性遠遠超過實踐主體以往對于科學理論的主觀認知。為了解不同“泥土”的不同情況，李保國每年200多天扎進村里，以“安、專、迷”，即安下心來、專心致志、癡迷其中的扎實苦干的精神，調查太行山上前南峪、崗底村、臨城縣、葫蘆峪等不同地區的“實際”和“實情”，研究兩聚造林理論、128道蘋果栽培技術、優質薄皮核桃綠色高效栽培技術、“大園區、小業主”的園區經營機制等不同的農業科技助力脫貧的可能性和現實性，最終打造出前南峪模式、崗底模式、綠嶺模式、葫蘆峪模式等不同的山區開發模式。李保國精神所體現的思維方式是以“實事”為出發點，在深入“實事”的過程中認識到不同的“實情”，在研究“實事”的過程中找到“是”，這無疑是因地制宜的典型，而若非在堅持實踐的優先性的基礎上扎實苦干，只是將已有的技術經驗進行簡單的推廣，那太行山脫貧成效自不會如此顯著。另一方面，就行為方式而言，李保國精神彰顯的是主體的能動性。“實事”不會自動走向“是”，“求”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關鍵環節。毛澤東在《實踐論》中指出馬克思主義哲學當中很重要的問題“不在于懂得了客觀世界的規律性，因為能夠解釋世界，而在于拿了這種對于客觀規律性的認識去能動地改造世界。”[4]然而“求是”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它意味著主體所認同的理性規律可能會面臨著不斷被否定的風險，非持之以恒、砥礪前行不能得真理。毫無疑問，李保國精神中“奮發作為”所展現出來的拼命精神就是這種主體能動性的有力彰顯，即使身患重病依然激情洋溢，即使初被誤解依然豪情滿懷。這是中國優秀傳統文化中“艱苦奮斗”的時代性彰顯，不僅體現著一位共產黨人踐行為人民服務的行動自覺，也彰顯了一名知識分子經世濟民的情懷，也正是在超強意志下的奮發作為中，在否定之否定的技術研究中，太行山區客觀的、有差異的貧困“實事”最終通向了共同脫貧的“是”。

三、社會主場：李保國精神的價值延展

李保國精神“不僅是物質和文化積累在一個歷史節點顯現出的精神成果，也不僅是某一種價值或理性價值的意識形態應用，而是歷史現實的多重因素通過超越性精神凝聚的時代力量?！盵13]它以心系群眾的政治品格、扎實苦干的務實作風、奮發作為的拼搏精神和無私奉獻的價值追求作為特定的展開方式，彰顯著改革開放以來像李保國一樣的共產黨員和科技工作者為改變落后的社會生產狀態、滿足人們的物質文化需求、推動國家的現代化進程所做出的不懈努力。即使價值形成的初始條件發生變化，但只要實現民族復興的偉大夢想還處于進行之中，那么致力于實現國家富強和人民幸福的李保國精神就仍然富有生命力，就仍然能夠在歷史的接續性發展之中彰顯其內在的延展性，實現對于實踐活動超越歷史階段的價值性引領。那么作為李保國精神的自覺傳承者，我們有責任在“全面建設現代化強國”的新的歷史起點上推動李保國精神的持續性在場和創新性發展。

(一)強化李保國精神與社會發展的反身性關系

所謂反身性關系是“一種有可能導致自我強化乃至自我實現，或者自我弱化乃至自我取消的關系，是一種真正的辯證關系、雙向對話關系?！盵14]李保國精神不是一成不變的形而上學，傳承李保國精神要處理好李保國精神的引領性與社會現實發展的客觀性之間的關系，也就是說，就其實踐本質而言，李保國精神形成于客觀的歷史進程之中，也必將隨著社會的進步而不斷地向前發展，以適應變化之后的客觀世界。改革開放40多年來，國家發展的現實條件已經發生深刻變化，在新的歷史方位上繼續發揮李保國精神的價值凝聚和觀念引導作用，首先就是要發揮好“科學技術”銜接“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的重要作用?？萍假x能脫貧攻堅是李保國精神的突出特點，也是在新起點上傳承李保國精神的重要內容；科技轉化為生產力是脫貧攻堅的根本出路，也是鄉村振興的動力引擎?？梢哉f，科技成果的轉化性應用和科學知識的廣泛性擴散是傳統“大水漫灌”的“輸血”式扶貧向“精準有效”的“造血”式扶貧轉化的重要支撐，也將成為在鄉村振興戰略下提高農業人口自身能力和打造農村地區社群生態的核心要素。因此，在“脫貧攻堅”向“鄉村振興”的戰略轉型期，只有持續不斷地保證“科學技術”在場，才能強化農業對于經濟發展的“助推器”作用和對于社會穩定的“壓艙石”作用。另外就是要運用好“實事求是”銜接“傳統農業”與“產業創新”的思維方法。正如李保國所說，用科技改造荒山不僅僅是技術推廣，更是用科技打造產業，以“產業科技”實現農業的可持續發展和農民的持續性增收。這是一種科學的發展規劃和長遠的路徑安排，背后體現的是“實事求是”的科學的思維方法。立足“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新起點，傳承李保國精神就意味著在發展產業科技的過程中要繼續秉持“實事求是”的思維方法，在“理論”與“實踐”的辯證關系中正確處理農業科學研究與農業技術應用之間的關系，在“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的辯證關系中正確處理農業生態保護與農業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在“共性”與“個性”的辯證關系中正確處理共性技術擴散與農業發展特色之間的關系，以產業科技應用推動產業創新發展，實現“產業興旺”。

(二)集聚李保國精神對社會發展的示范性效應

李保國精神源自于共產黨人作為使命型政黨組織成員的政治自覺，是共產黨人踐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宗旨、履行“為最大多數人民的最大利益而犧牲”承諾的現實體現。正如李保國精神并不僅僅指代李保國的個人事跡，而是包含改革開放以來無數像李保國一樣的共產黨員和科技工作者；對人民立場的堅守也并不僅僅表現在李保國精神單個價值觀念方面，而是彰顯在改革開放以來致力于國家富強和人民富裕的多個時代精神里。因此，要加強時代精神的集聚，從而形成具有強大示范性的精神譜系。其一，就其價值示范而言，集聚與之相近的雷鋒精神、焦裕祿精神等，在新的歷史方位中繼續彰顯為人民服務的百姓情懷。李保國精神與雷鋒精神、焦裕祿精神等一樣，對廣大黨員、干部、知識分子起著巨大的激勵作用[15]。此類價值觀念依托的是不同行業的共產黨員堅守人民立場、堅持為人民服務、堅定地將小我融入大我的典型故事，而正是由于共同的政治立場和最終目標，故事才有共性的價值，精神才有凝聚的基石。其二，就其內容示范而言，集聚與之相關的新愚公精神、太行山精神等，在新的歷史征程上繼續發揚艱苦奮斗的務實作風。愚公精神來自于愚公移山的傳統寓言，在1945年中共七大閉幕式上被毛澤東引用來號召全中國的人民大眾團結一心、持之以恒推翻“兩座大山”，作為一種精神指引，愚公精神始終鼓舞著中國人民奮斗不止、頑強拼搏。新時期習近平不僅在多個場合提到“發揚愚公精神”，也將李保國同志視作“太行山上的新愚公”，這就指明了李保國精神與愚公精神之間的內在聯系，也使得因為精神集聚所形成的強大能量能夠最大程度地鼓勵中華兒女艱苦奮斗、排除萬難，以奪取“四個全面”的偉大勝利、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另外，太行山精神與李保國精神同樣也有著內容上的契合性。太行山精神意指“艱苦奮斗、甘于奉獻、求真務實、愛國為民”，是河北農業大學秉承優良的辦學傳統，把科學技術送給農民，把科學論文寫在太行山上所形成的價值理念，在奮斗姿態、奉獻精神、百姓情懷等方面都與李保國精神前后呼應，鼓勵著一大批知識分子和科技工作者苦干實干、奮發有為，“做出無愧于時代、無愧于人民、無愧于歷史的業績”[15]?？偠灾?，在傳承李保國精神的過程中，當相近與相關的精神得以凝聚，形成縱向延伸和橫向延展的示范效果時，道德引領所展現出來的能量就不再只是單個精神力量的物理疊加，而會變成化學式的反應和幾何式的放大。

總之，時代精神是人類在不同的歷史階段上，為化解時代主題而形成的，被社會成員普遍認同和接受的價值信念和行為準則，李保國精神就是這樣一種社會意識。但任何一種社會意識都不會永恒在場，傳承李保國精神需要我們順應歷史發展趨勢，堅守人民立場，在持續的實踐活動中發展其為創新自我的價值風尚，再回應主觀見之于客觀的實踐要求，形成行知交融并進的有機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