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詩人有關的夢（組詩）

陳晶晶

春如故人歸

許多人開始提起你的名字

好像都是你的知音

他們在你說好回來的日子

以各種借口走出屋子

走進風

走進據說不同往日的陽光

走進好像更加寒冷的寒冷

但我絕不去

我知道你是個淘氣的姑娘

喜歡欣賞所有人的期待

在失望中老去

喜歡逗弄北方這個爽直的漢子

一次一次在身后追趕著你

你咯咯地笑著跑開

跑進山林，步過江堤

那碎裂的冰層

勾起了關于水的回憶

你好像有了一點小小的憂愁

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你覺得自己不夠真誠

于是，輕輕一揮

讓所有的雨穿上潔白的裙紗

你，依然會來到那片原野

我依然在那片廣袤的草地上

等你

天涯咫尺

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句子

來表達此刻的心情

關上窗

把一切留在窗外

雜亂的思緒

在屋中漫無目的地飄蕩

還有一頁未寫上字的紙

不知道那豐富的詞語

該如何排放

咫尺間的路

被現實拉得很長很長

那么，就讓我成為你睫毛下

最真最沉的那滴淚吧

沿著你的臉頰

落進幽長春夜的深處

母親的白發

陽光很熱烈

雪卻還沒有融化

就像你的世界

我想用目光

白發比雪還白

總是刺痛我的雙眼

我還是去看陽光吧

我寧愿去看陽光

讓火在眼中灼燒

很痛，可那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然后，我把所有一切

都鍍上燦燦的金色

我還是不敢看你

我不敢看你啊，母親

我的魔法唯獨對你毫無用處

我用你一生凝望的背影，凝望你

你的白發，在風里

飄過來，又拂過去

與詩人有關的夢

我在凌晨兩點來到山海關

看到十個你

都在寫一首關于春天和土地的詩

荒涼和豐饒

是兩條親密纏繞的蛇

在你詩中的土地上

信步閑踱

你在鐵軌兩邊

種上一望無際的麥子

用你詩歌澆灌的麥子

個個長得肥胖

瘦小的你，幸福地

在麥田里跑來跑去

月光把你臉上的汗水

照得燦然發亮

你終于向我打聽四姐妹的消息

“我就是曾經的她們，

她們就是此時的我啊”

我把頭轉向那漆黑的宇宙

只有這樣，你才能辨認出

記憶中我的模樣

你停止了奔跑

無聲地站在我的身旁

我知道，你在仰望

天空上面的天空

那里有你歌頌的太陽

春天安排了你的出生

也策劃了你的死亡

溫暖的綠中

揉進妖媚的血紅

火車按時從遠方駛來

轟隆隆地駛向大海的方向

而你，則靜靜地奔向查灣

母親居住的村莊

依然春暖花開，生機盎然

疑問

你說的永遠，究竟是什么呢

是幾百億年前的宇宙嗎

無限而純粹的冰冷，漆黑

沒有聲音，也沒有火種

不可知的生命發端

一切都起始于虛無之中

永遠究竟是什么呢

是那一夜的夢和承諾嗎

你無意間的回眸

就那樣簡單地

把游戲變成了天真

讓我甘心做一只勇敢的飛蛾

你說的永遠，究竟是什么呢

是你和我必然的分別之后嗎

在轉身離去的旅途中

重新回憶起的某個瞬間

微笑，或者流淚

然后一飲而盡

永遠，究竟是什么呢

是從生命的開始

直到生命的結束嗎

是滄海變成了桑田

是地老天荒不再只是傳言

還是極遠極遠的未來

浮現在眼前的那個瞬間

沉靜

就這樣

讓自己一點一點地降落

降落到沉靜的深處

那里有潔白的雪，皎潔的月

塵埃全都被美麗封住

山谷中的風在熱烈傾訴

還有誰，親切地喚我

來吧，別怕

讓我帶你去尋找靈魂的凈土

不要說話，聲音是多余的荒草

卸下全部的行頭

停止沒有意義的忙碌和聒噪

讓腳步踏出歡快的節奏

思考一下生命的初衷

來吧

這里沒有世俗的介入

沒有偽善，沒有骯臟

當然也沒有一切的不公和丑陋

來吧

就在這里

萬物的起點和歸宿

在那無邊沉靜的深處

我終于記起了自己

又終于，忘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