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樹木

□項勇義

胡柚花的香是濃郁的，濃得帶膩味，院子里一樹花開，便能隨風而穿門入戶。楓葉并非入秋才紅艷，春天里初生的葉子，也是驚艷得很，只是后來又慢慢轉綠。枇杷花在上一年的冬季就開了，這不同于桃花、梨花是在當年春天開的。香樟樹，這類四季常綠的樹木，不是不落葉，它只是邊長新葉、邊落舊葉而已。不像銀杏、白玉蘭，葉片在春夏長個暢快，在秋冬里落個干凈。結紅櫻桃的櫻桃花，也總要比用來觀賞的櫻花來得早一點，櫻桃樹也沒有櫻花樹來得高俊。這都是種在院子里的這些樹木給我的觀感。

二十年前，居然有二十年了，我們在杭州城西濕地邊緣購買了一處房子。房子品質雖然一般，但好在有一個院子，側面也有一片空地。除了開發商先前種下的諸如桂花、桃樹、合歡樹、廣玉蘭、竹子之類，我們也早早盤算著在院里院外再栽種一些樹木，算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隨后陸續種下了香樟、銀杏、紅楓、枇杷，以及青梅、胡柚、羅漢松、櫻桃、石榴、紅豆杉等，有的單棵，有的幾棵，最多的是枇杷，有五六棵，還用冬青和四季桂植了一段籬笆。這也是如今院子周圍植物的大概樣貌。剛種下的胡柚苗，是一位同事特意從胡柚著名原產地——浙江常山帶來的，大概也就兩三尺高，比筷子也粗不了多少，當時很不起眼。枇杷也是從盛產高品質枇杷的杭州余杭塘棲引來的種苗，那時也不過齊腰高，如今一字排開，枝葉向陽，覆蓋了一段小徑，構成了一個綠色走廊。原來就粗壯的香樟，就更不用說了，早就高過了房頂。林林總總的樹木，聚在一起，汲取天地的養分和精華，假以時日，便綠樹成蔭，也有了幾分“林”的氣候。

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林中開始產果。暮春時節，枇杷最多，隨意摘些，便能裝滿幾籃，品質和味道似也不亞于正宗的塘棲枇杷。青梅每年也能采得十數斤，浸泡梅子酒是最好不過了。晚秋，金色的胡柚盈盈枝間，果子似乎一年比一年碩大。印象中，金橘（jú）好像從不間斷，只是到冬季結得更密集，也更香甜了。所以這片樹木，不只是乘涼庇蔭、賞心悅目的一片風景，也有點果園的味道。雖然就我而言，閑暇時更喜歡在樹木間逗留，看花開花謝，葉淺葉深。

如果沒有小動物，也無以成林。濕地多鳥兒，這從晨昏時密集的唧唧喳喳聲中可以感受到。鳥兒是這片樹木的常客，或許它們已把這兒當作是自己的家園。春日里櫻桃紅了，總是鳥兒先品嘗。晚秋里，掛在樹上看似無虞（yú）的胡柚、果瓤（ráng）可能早已不翼而飛了。我至今也沒有弄明白那是鳥兒的“杰作”，還是松鼠的“把戲”。因為我的確經常看到松鼠在樹枝間跳躍，它們有時候竟然頑皮到把銀杏樹的樹皮一圈圈地啃落下來。初夏，在冬青籬笆下，土里多了不少手指般粗細的泥孔，再往冬青樹上細瞧，便可見抓在枝葉間的蟬殼，三三兩兩不算少，十個八個不算多。細腰的馬蜂在窗欞（líng）上筑巢不說，連野蜜蜂也把家搬到了房檐下。老樹樁上長些青苔、長幾朵木耳也不算稀奇，我甚至還真真切切地發現了幾朵靈芝！

也不是所有的樹，都能如愿成材。有些開始種下，就沒有成活；有些本來長勢不錯，但經不起嚴寒和其他意外而中途夭折。這也合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這二十年來，種樹、觀樹，倒也有一些感想：樹畢竟是樹，要有樹的成長空間。種樹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一點。像草一樣密密地種著，即便它是樹，恐怕也是長不好的。當然，樹本身也總會朝著陽光充沛（pèi）的方向長，朝著有空隙的地方擴展。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此誠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