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的新裙子

□文/安妮·范恩 譯/寧宇

星期一早晨，比爾·辛普森醒來時，發現自己變成了女孩。

媽媽一陣風似的走進他的房間，比爾卻還手足無措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發呆。

“你怎么不穿這條粉紅色的裙子呢？”媽媽問道。

“我從不穿裙子！”比爾大叫起來。

“我知道。”媽媽說，“但這太可惜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更讓他大吃一驚——他還沒來得及抗議，媽媽就把裙子從他的頭上套了下去，然后拉上了后背的拉鏈。

“貝殼紐扣你就自己扣吧！”媽媽說，“它們得花點時間，我上班要遲到了。”

媽媽又一陣風似的離開了，留下比爾一個人沮喪地站在鏡子前。鏡子里有個女孩，長著跟他的頭發一樣紅的鬈發，穿著一件飾有精巧貝殼紐扣的粉紅色連衣裙，看向比爾的目光同樣沮喪。

“這不可能！”比爾對自己說，“這不可能是真的！”

比爾走出房間，正趕上爸爸急匆匆地從身邊跑過——他上班也要遲到了。

但爸爸還是湊過來，親了比爾一下。

“再見，小寶貝。”他一邊說，一邊揉了揉比爾的頭發，“你今天看上去可真甜美。我們很少能見到你穿連衣裙的樣子，對吧？”

說完，爸爸急忙跑下樓梯，沖出家門，壓根兒沒留意到比爾皺起的眉頭，更沒聽見他粗聲粗氣地說了什么。

貓咪貝拉好像根本沒注意到比爾的變化，它跟往常一樣，一邊咕嚕著，一邊用柔軟的身體在比爾的腳踝上蹭來蹭去。

比爾發現自己跟平時一樣吃起了玉米片，就好像身不由己似的，他也像從前一樣按時出門去上學。看起來他沒有選擇，盡管這個早上非常古怪，但一切還是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就像做夢一樣。

也許這就是場噩夢！在街角，比爾遇見了另一所學校的幾個小混混。比爾認識那個穿著紫色鉚釘夾克的男孩，人們叫他惡棍馬爾科姆。

比爾心想：我應該繞條遠路，我可不想卷進他們的混戰中，就像上個禮拜那樣，那次他們把我腳踝的痂都踢掉了。

這時，比爾聽見一聲尖銳的口哨兒。他四下看了看，想弄明白聲音是從哪兒傳來的。他忽然意識到，是馬爾科姆在朝他吹口哨兒呢！

比爾的臉一下子紅透了，連臉上的雀斑都看不見了。他感覺自己這樣很傻，結果忘記了要在下一個路口繞遠路，直接從那些小混混身邊走了過去。

馬爾科姆就這么趴在欄桿上，看著身穿漂亮的、有貝殼紐扣的粉紅色連衣裙的比爾走過，朝他吹了幾聲口哨兒。

比爾心想：這還不如把腳踝的痂全都踢掉了呢！

校長正站在校門口，手心托著他的表，催促著最后幾個到校的孩子。

輪到比爾走進校門了。

“很好！”校長高聲鼓勵道，“加油，親愛的，咱們可不想錯過晨會，對吧？”

他跟在比爾身后走進了學校。

晨會通常在學校的禮堂召開。像往常一樣，大家都要席地而坐。比爾絕望地想用漂亮的裙子蓋住腿，把裙邊壓在腿下。

柯林斯老師從帆布椅上朝前探身。

“別再擺弄你的裙子了，親愛的。”她對比爾說，“裙擺都沾上你的臟兮兮的指頭印了。”

晨會剩下的時間里，比爾一直生氣地瞪著眼睛。熬到最后，大家終于像往常一樣站了起來。

回到教室后，大家都在座位上坐好。

“咱們先寫作文，好嗎？”柯林斯老師說，“然后，作為獎勵，我來給大家講個故事。”

當柯林斯老師發作文本時，大家都拿出了自己的鉛筆和橡皮。比爾看了看四周。

他是唯一一個穿連衣裙的。

弗洛拉穿著藍色上衣和褲子。科斯蒂和尼克都穿著無袖上衣和牛仔褲。菲利普穿著紅色套頭衫和燈芯絨長褲。塔利拉穿著一件大紅色的緞子上衣和短褲。

沒錯，就是這樣，可是只有比爾穿著連衣裙。

哦，這太可怕了！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好像大家都沒注意到他的變化？他該怎么辦？這場噩夢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呀？

比爾用雙手捂著臉，閉上了眼睛。

“請五號桌的同學完成你的寫作練習。”柯林斯老師立即警告道。

比爾知道老師在說自己。他拿出筆，打開作文本。他身不由己，完全沒有選擇的余地。一切還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就像在做夢。

他比平時寫得更多，字也比平時更工整。要是你看看他作文本前面的那幾頁，就會明白對比爾來說，他這次做得非常好了。

但假如你聽到柯林斯老師的評語，就不會這么想了。

“看看這個！”她一邊訓斥一邊用手指點著本子，“字寫得不夠工整，是不是？再看看這些污漬。你的本子好像被狗啃過似的！”

接著，她走到菲利普身邊去檢查他的作文本。那個本子和比爾的比起來差遠了，上面有更多污漬和“被狗啃過”的痕跡。菲利普書寫得既不工整，也不標準。有些字母寫得太大，簡直就像巨人，那些更小的字母則像被“巨人”隨意堆在了紙上。

“寫得不錯，菲利普。”她說，“繼續保持。”

比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簡直要氣暈了。等老師一走，他立即把菲利普的作文本拿過來，跟自己的本子并排放在桌子上比較起來。

“這不公平！”比爾抱怨道，“你比我寫得差多了，可老師居然還表揚你！”

菲利普只是聳聳肩膀，說道：“對呀，女孩就該更整潔。”

比爾怒氣沖天，他不得不把手壓在屁股下，以免忍不住揍菲利普一拳。

柯林斯老師回到講臺前，“啊！”她說道，“這里有一個很棒的經典故事，我敢保證你們都聽過，那就是《長發公主》。今天輪到五號桌的同學來扮演了。”

她抬起頭來，看向五號桌旁的六個人。

“你來演農夫。”她對尼克說道。“你演農夫的妻子。”她對塔利拉說。“女巫。”她指著弗洛拉。“王子。”她對菲利普說。“旁白。”她對科斯蒂說。

哦，不！比爾屏住了呼吸。

這時，柯林斯老師看著他說道：“可愛的長發公主。”

比爾還沒來得及拒絕，塔利拉就開始大聲朗讀起來。她和“農夫”為應不應該去隔壁邪惡女巫的花園偷一棵萵苣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吵。既然他們已經開始讀了，比爾也不想打斷大家，于是他只好坐在那兒翻著書，看看什么時候輪到自己說第一句臺詞。

比爾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可愛的長發公主看起來沒什么事做，她只是被生氣的女巫擄走了，然后被藏在高高的石頭塔樓上，那里沒有門。然后她就自己靜靜地坐了差不多十五年，無憂無慮，還留起了長頭發。

她沒有試著逃跑。她從不抱怨。她甚至從來沒有反抗過女巫。

到目前為止，比爾覺得長發公主根本就不值得去救。他壓根兒不明白王子為什么要費那個力氣。要是換成他，他肯定不會那么做。

又讀了三頁，長發公主總算有了點戲份。

“哦——”比爾大聲讀道，“啊——”

不，這種臺詞毫無意義，對于生活更是沒什么幫助，你仔細想想就能明白。

比爾舉起了手，他實在是受不了了。

“怎么了？”柯林斯老師問，“有什么事嗎？”她討厭在讀故事的過程中被打斷。

“我不明白為什么長發公主就坐在那兒等著王子來救她。”比爾解釋道，“她干嗎不自己想辦法逃跑呢？她干嗎不剪斷美麗的長發，把它編成繩子，再把繩子系在什么東西上，從塔樓上面滑下來呢？她干嗎要坐在那里，白白浪費了十五年，就為了等王子來救她？”

柯林斯老師瞇起眼睛看向比爾。

“你今天情緒一直不對勁。”她問道，“你確定自己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嗎？”

他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比爾轉頭環視著教室，大家都在看著他，都在等著他回答。他該說什么呢？

不幸中的萬幸是，在他不得不開口回答問題之前，下課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