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驅動液晶聚合物振動器研究進展

王建闖， 王文忠， 于海峰

(北京大學 材料科學與工程學院，北京 100871)

1 引 言

近年來，柔性驅動器因其具有高度柔順性，在精密任務以及非結構化環境中有著潛在應用價值，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1-4]。基于形狀記憶聚合物[5]、電活性聚合物[6-7]、液晶聚合物[8-11]、復合材料[12]以及水凝膠[13-14]的柔性驅動器逐漸被開發出來，它們不僅可以完成收縮、膨脹、彎曲、折疊、扭曲、跳躍等運動方式，還可以模擬人眼虹膜的自我調節、植物開花/閉合、捕蠅草捕食等具有反饋機制的運動行為。

然而，現有的柔性驅動器主要關注平衡態或者亞穩態結構/狀態的產生，結構/狀態的切換需要調整外界刺激[15]。只有少量的研究關注到非平衡態條件下的自循環運動，特別是自振動行為。振動是物體在受到非周期激勵時，發生的連續性、周期性運動行為[16-17]，本身具有能量和信息(振幅、頻率和相位)，是自然界中一種比較常見的現象，如地震、海水波動、樹葉擺動，甚至人類的心跳等。此外，人造振動器，如鐘表、樂器、發動機、心臟起搏器等，在當今人類社會發展中起著重要作用。

自振動柔性驅動器具有許多獨特的優勢：一是直接從環境中收集能量，并在無需額外增加控制部件的情況下實現周期性運動；二是降低系統的復雜性；三是便攜性[12,18]。近年來，研究人員已經用智能響應材料構建了多種自振動系統，有助于我們理解非平衡態熱力學過程，并拓寬其應用范圍[19-24]。多數研究是將經典的Belousov-Zhabotinsky周期振蕩反應引入水凝膠材料中，在周期化學反應條件下，凝膠材料表現出周期性的體積膨脹/收縮，將化學能耗散掉[14,25]。這種凝膠材料可用于制備仿纖毛運動驅動器[26]、仿行走運動驅動器[19]、仿蠕動運動驅動器[27]等，但這些驅動器需要在液體環境中工作，限制了其應用領域。作為一類重要的智能響應材料，液晶因其獨特的物化性質受到廣大研究人員的密切關注。液晶態是物質的一種特殊狀態，它介于液體和晶體之間，既保留了晶體一些特性，比如有序性、各向異性，同時又具有液體的流動性[28]。液晶高分子，特別是交聯液晶聚合物，同時保留了液晶的各向異性和高分子的熵彈性，在光[29-32]、電[33]、熱[34]、磁[35]等刺激下可以完成行走[19]、爬行[36]、滾動[37]、抓取[38]、跳躍[39]等運動模式，是一類廣泛研究的智能材料。與其他外界刺激相比，光具有無污染、遠程、非接觸、精確調控等優點[40-42]。因此，各種基于光熱作用或光化學作用的液晶聚合物振動器被制備出來，并將其用于軟體機器人[34]、能源利用[43]、信號調控[44]等領域。

本文從光驅動液晶聚合物振動器的制備方法、工作原理以及應用領域出發，總結了近年來國內外研究人員在該領域取得的研究進展。最后，對光驅動液晶聚合物振動器的發展趨勢做了一定的展望。

2 光驅動液晶聚合物振動器

根據光能轉化途徑，可以分為光化學作用液晶聚合物振動器和光熱作用液晶聚合物振動器。

2.1 光化學作用液晶聚合物振動器

如圖1(a)所示，偶氮苯及其衍生物具有反式(trans)結構和順式(cis)結構兩種異構體，紫外光照射時可以由trans態轉變為cis態；可見光照射，或者熱處理可以使偶氮苯分子由cis態回復為trans態[2,45]。因其反式結構和順式結構的分子尺寸變化較大，偶氮苯及其衍生物是一類廣泛研究的光驅動材料。

2.1.1 光驅動液晶聚合物無規振動器

如圖1(b)所示，trans態偶氮苯分子為長棒狀結構，與整個體系的分子形狀類似，對液晶相有穩定作用；相反，不規則形狀的cis態偶氮苯分子與體系不兼容，造成體系紊亂，降低了體系的有序度，破壞了液晶相，使薄膜發生宏觀形變；可見光照射后又回復為初始狀態[9]。

大多數偶氮苯液晶聚合物驅動器需要用紫外光驅動，而紫外光對生物體一般是有害的，同時還會影響驅動器的使用壽命。因此，Schenning等人[23]合成了吸收峰在可見光區域的氟取代偶氮苯衍生物(F-azo)。研究發現含有F-azo的液晶網絡聚合物(LCN)在太陽光照射下表現出無規振動行為。用405 nm或者530 nm光源單獨照射時，沒有觀察到該現象，只有用405 nm和530 nm波長的光源同時照射薄膜時才會發生無規振動。530 nm光源照射時，薄膜的儲能模量由1 450 MPa降低到1 250 MPa；405 nm光源照射時，薄膜的儲能模量降低到700 MPa；而405 nm和530 nm光源同時照射時，薄膜的儲能模量可以降低到300 MPa，此時薄膜的表面溫度為44 ℃，在此溫度下(無405 nm和530 nm光源照射)薄膜的彈性模量依然在1 GPa以上。他們認為在405 nm和530 nm光源同時照射時，偶氮苯分子發生trans-cis-trans動態異構化過程，薄膜的彈性模量降低，發生光致變軟現象，這可能是薄膜發生無規振動的原因。

由于制備大面積單疇取向的光致形變高分子薄膜較為復雜，北京大學于海峰課題組將偶氮苯液晶聚合物溶液滴涂在Kapton?薄膜上，待溶劑揮發干燥后在液晶溫度區間退火，制備了偶氮苯液晶聚合物無規取向的雙層復合膜(圖2(a))[46-48]。如圖2(b)和2(c)所示，紫外光照時，偶氮苯分子由trans態轉變為cis態，偶氮苯液晶聚合物層發生光致體積膨脹，雙層膜朝Kapton?一側彎曲。如圖3(a)和3(b)所示，UV光源連續照射時，雙層膜達到最大彎曲角度后會向初始位置方向回復一定角度，然后再次向前運動達到最大彎曲角度，表現為無規振動。無規振動是一種復雜的運動行為，這里給出一個可能的機理對其運動過程進行解釋說明。如圖3(c)所示，UV光源照射雙層膜時，偶氮苯液晶聚合物層發生光致體積膨脹，驅動薄膜向前運動，聚合物層產生的驅動力大于運動過程中受到的阻力，阻力隨彎曲角度的增加而變大；由于慣性，薄膜越過平衡位置(驅動力等于阻力)；當薄膜運動到最大彎曲角度時，阻力大于驅動力，薄膜開始向初始位置方向運動；由于慣性，薄膜越過平衡位置；當薄膜停止向初始位置方向運動，此時驅動力大于阻力，薄膜改變運動方向，重新向前運動。在UV光源連續照射條件下，薄膜反復地向前/向初始位置方向運動，呈現出振動行為。如圖3(d)和3(e)所示，在室溫條件下，cis態偶氮苯聚合物的損耗因子大于2，表明它的黏性大于彈性；而trans態偶氮苯聚合物在室溫下的損耗因子小于0.5，表明它的彈性大于黏性，據此推測UV光源連續照射時，偶氮苯聚合物變軟，它的力學特性發生了一些非線性變化，這可能是雙層膜在UV光源連續照射下呈現無規振動的原因。

圖2 (a)雙層膜制備過程示意圖；(b)光致體積膨脹機理示意圖[46]; (c)紫外光照時雙層膜朝Kapton?一側彎曲。Fig.2 (a) Fabrication process of the bilayer film; (b) Mechanism of photo-induced volume change in polymer containing azobenzene; (a), (b)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46]. Copyright 2021, 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 (c) Bilayer film bends towards the Kapton? layer under UV light illumination.

圖3 (a)雙層膜在UV光源連續照射過程中的照片；(b)雙層膜在UV光源連續照射時的彎曲角度隨時間變化曲線；(c)雙層膜在UV光源連續照射時的無規振動示意圖；(d)Trans態偶氮苯聚合物流變性質隨溫度變化曲線；(e)Cis態偶氮苯聚合物流變性質隨溫度變化曲線[46]。Fig.3 (a) Pictures of the bilayer film under continuous UV light illumination; (b) Curves for deflection angle with time of the bilayer film under continuous UV light illumination; (c) Schematic of chaotic-oscillating behavior of the bilayer film under continuous UV light illumination; (d) Curves for the rheology properties of trans AZ polymer with different temperatures; (e) Curves for the rheology properties of cis AZ polymer with different temperatures.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46]. Copyright 2021, 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

2.1.2 光驅動液晶聚合物周期振動器

圖4 (a)魏格特效應示意圖[11]；(b)偶氮苯液晶網絡聚合物懸臂梁振動機理示意圖。Fig.4 (a) Schematic illustration of the Weigert effect.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11]. Copyright 2021, Wiley-VCH. (b) Schematic illustration of the mechanism of the azo-LCN cantilever oscillation.

由于偶氮苯分子trans態躍遷矩與分子長軸平行，當分子長軸與線偏振光平行時，吸收能量，進入激發態，發生trans-cis轉變；當分子長軸與線偏振光垂直時，偶氮苯分子不吸收能量，不發生異構化反應。用波長范圍在400～550 nm的光源照射時，偶氮苯分子既可以由trans態轉變為cis態，又可以由cis態回到trans態，發生trans-cis-trans動態異構化過程。如圖4(a)所示，用這個波段的線偏振光照射時，經過多次trans-cis-trans異構化過程，偶氮苯分子長軸與偏振光方向垂直，不吸收光，表現出光惰性，這就是偶氮苯分子的魏格特效應[49]。伴隨著偶氮苯液晶基元取向狀態的變化，薄膜沿偏振光方向收縮，垂直于偏振光方向發生膨脹。如圖4(b)所示，White等[20,50]利用這一性質，將其與自遮擋效應結合，制備了在偏振光(可見光)照射下具有較高振動頻率、較大振幅的振動器。偏振光照射時，薄膜向光一側發生收縮，朝入射光方向彎曲；達到最大彎曲角度(大于90°)時，偏振光照射在薄膜的背光一側，背光一側發生收縮，薄膜朝初始位置方向運動；薄膜向光一側重新被光源照射，朝入射光方向運動，表現為周期振動行為。盡管通過對薄膜的尺寸進行調控，驅動器的振動頻率可以達到270 Hz左右，振幅可以達到250°左右，但是需要較強的激光光源照射(光強在1 W/cm2以上)。

鑒于無規振動行為難以調控和分析，而實際應用場景具有多樣性的需求，因此需要構筑具有多種調控方式的周期振動驅動器。北京大學于海峰課題組[51]在前期研究工作的基礎上，將帶有羧基官能團的偶氮羧酸與具有紫外-可見光響應的氰基偶氮苯分子共聚，制備了具有紫外-可見光響應的偶氮苯液晶聚合物/Kapton?雙層膜。該雙層膜具有快速的光致彎曲行為，光源關閉后，薄膜會由彎曲狀態迅速回復到初始狀態。同時，這種光致彎曲行為具有良好的可逆性和穩定性。如圖5所示，通過改變光強、薄膜的尺寸、光源位置、負載的重量來調控慣性，制備具有自振動行為的驅動器。如圖5(a)和5(b)所示，光強由120 mW/cm2增加到200 mW/cm2，雙層膜的彎曲角度呈增加趨勢，最大彎曲角度由50°增加到70°，薄膜由無規振動逐漸變為周期振動，但是振幅很小，不足1°。如圖5(c)和5(d)所示，彎曲角度隨薄膜長度的增加逐漸變大。當薄膜長度大于35 mm時，薄膜出現自振動行為。但是，由于薄膜剛度降低，越過平衡位置后不能提供足夠的回復力使薄膜向初始位置運動，因此呈現的是一種阻尼振動行為。如圖5(e)和5(f)所示，當光源照射位置由驅動器的底部轉移到上部的過程中，振動越來越弱。如圖5(g)和5(h)所示，改變負載的質量，可以調控慣性，顯著影響薄膜的光致彎曲行為。隨著薄膜頂端粘貼負載質量的逐漸增加，薄膜的彎曲角度逐漸增大。當負載的質量達到1.5 mg時，驅動器出現可持續的周期振動行為。由此可以確定，慣性對于構筑周期振動器至關重要。

圖5 光驅動振動器的構筑。(a)，(b)改變光強；(c)，(d)改變薄膜的長度；(e)，(f)改變光源位置；(g)，(h)改變負載的質量[51]。Fig.5 Fabrication of light-powered self-oscillators by changing light intensity (a,b), length of the strip (c,d), light source position (e,f), loaded mass on the end of the actuator (g,h). Reproduced from Ref.[51] with permission from the Royal Society of Chemistry.

2.2 光熱作用液晶聚合物振動器

圖6 (a)PVDF-HFP和GO/PVDF-HFP的DSC曲線；(b)復合膜的形狀記憶效應示意圖；(c)可見光驅動復合膜振動示意圖；(d)光驅動復合膜振動機理示意圖[52]。Fig.6 (a) DSC curves of pure PVDF-HFP and the GO/PVDF-HFP nanocomposite; (b) Scheme illustration of the microstructure of the nanocomposite film showing shape memory effect; (c) Scheme illustration of oscillation of the composite film under visible light illumination. (d) Schematic illustration of the mechanism of the light-powered oscillation.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52]. Copyright 2015, 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

光照時，光熱試劑將光能轉化為熱能，聚合物溫度升高，分子鏈運動，聚合物的有序度降低，薄膜發生宏觀形變。北京大學于海峰課題組將氧化石墨烯(GO)與聚偏氟乙烯-六氟丙烯共聚物(PVDF-HFP)共混，制備了在可見光照射下像不倒翁一樣持續振動的GO/PVDF-HFP復合膜驅動器[52]。如圖6(a)所示，PVDF-HFP共聚物有3個晶相，即CrPs1、CrPs2和CrPs3，對應的熔點峰分別為40，75，131 ℃，賦予其多重形狀記憶效應。可見光照射時，GO/PVDF-HFP復合膜由28 ℃升高至45 ℃，低于75 ℃，晶相CrPs1熔融，復合膜由形狀B變為形狀C。由于低于晶相CrPs2的熔融溫度，晶相CrPs2起物理交聯點作用。當溫度低于晶相CrPs1的相變溫度時，復合膜可以由形狀C回復為形狀B，見圖6(b)。如圖6(c)所示，利用該復合膜的多重形狀記憶效應，制備了光響應“不倒翁”驅動器。如圖6(d)所示，GO/PVDF-HFP復合膜初始狀態的彎曲程度為0.6，此時重力與支持力大小相等，作用力在一條直線上，處于平衡狀態。光源打開后，GO的光熱效應使復合膜的彎曲程度減小為0.5，打破原來的平衡狀態，復合膜向右滾動。復合膜向右滾動停止時，重心位于復合膜的左側，使復合膜向左側滾動。由于慣性，復合膜不會停留在初始位置。復合膜停止向左滾動時，重心位于復合膜的右側，使復合膜向右側滾動。在可見持續照射下，復合膜呈現周期運動模式，頻率為0.5 Hz。

液晶彈性體(LCE)的玻璃化溫度低于室溫，光熱試劑對LCE加熱，LCE由液晶態轉變為各向同性態，沿液晶基元取向方向發生收縮；關閉光源，LCE回復到初始狀態。液晶網絡聚合物(LCN)的玻璃化轉變溫度(Tg)較高，Tg以下，高分子鏈段的運動被限制，LCN的摩爾體積隨溫度升高而增加，沿垂直于分子長軸方向膨脹；Tg溫度以上時，LCN的有序度隨溫度的升高而降低，平行于分子長軸方向發生收縮，垂直于分子長軸方向發生膨脹[9]。總之，如圖7(a)所示，光熱效應使垂直于液晶基元長軸方向發生膨脹；光源關閉后，溫度降低，LCE或LCN回復到初始狀態。

圖7 (a)光熱作用誘導液晶聚合物有序-無序轉變[10]；(b)振動器測試裝置以及液晶基元展曲取向示意圖[53]。Fig.7 (a) Photothermal-induced order-disorder phase transition of LCPs.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10] Copyright 2019, Wiley-VCH； (b) Schematic representation of the setup of the oscillator and the splay alignment of liquid crystal (inset).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53]. Copyright 2017, Wiley-VCH.

圖8 (a)分子馬達M1處于穩定狀態P和不穩定狀態M時的化學結構；(b)光驅動振動器示意圖；(c)振動過程中M1-LCN薄膜的紅外熱成像圖；(d)位置1和2的溫度隨時間變化曲線[55]。Fig.8 (a) Chemical structure of molecular motor M1 at stable form P and unstable form M; (b) Schematic illustration of light-driven self-oscillator; (c) Infrared thermal images of the M1-LCN film during light-driven self-oscillation; (d) Temperature profile along the red dot line at the position 1 and position 2 marked in the photograph.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55]. Copyright 2021, Wiley-VCH.

Broer等人[53]將光熱小分子與液晶單體混合，采用光聚合法合成了可見光響應的LCN。光照時，光熱小分子吸收光能，釋放熱量，對LCN加熱，LCN的有序度下降，發生不對稱的收縮/膨脹，薄膜彎曲。如圖7(b)所示，由于慣性，驅動器會越過平衡位置，遮擋光源照射光響應部分，薄膜溫度降低，驅動器向初始位置方向運動；在自遮擋效應作用下，驅動器表現為周期振動。不同的光熱小分子具有不同的激發波長，可以通過改變光熱小分子的種類來調控驅動器的響應波長。當光熱小分子為分散紅1時，振動器甚至可以用太陽光進行驅動。之后他們將薄膜中間部分裁去，得到兩個聯結在一起的振動器，進一步研究了柔性驅動器之間的交互作用[54]。當兩個尺寸相同的振動器同相位振動時，頻率為8.5 Hz左右，與振動器單獨振動時的頻率相同；而當兩個振動器反相位振動時，頻率高于振動器單獨振動時的頻率，達到9.5 Hz。兩個尺寸不同的驅動器單獨運動時，振動頻率分別為5 Hz左右和10 Hz左右；當兩個驅動器同時運動時，振動頻率約為6 Hz左右，說明振動器之間會相互影響，改變了振動器的本征振動頻率。

如圖8所示，Sun等人[55]合成了一種可交聯的分子馬達，該分子馬達的轉子和定子同時被交聯，將吸收的光能以熱能的方式釋放，使液晶網絡聚合物的有序度降低，發生各向異性的收縮/膨脹。通過構筑自遮擋系統，他們用這種液晶網絡聚合物實現了無規振動和周期振動。

3 光驅動液晶聚合物振動器的應用

3.1 能量轉換

北京大學于海峰課題組[56]將偶氮苯液晶聚合物滴涂在有摩擦溝槽的低密度聚乙烯(LDPE)薄膜上，溶劑揮發干燥后，在40 ℃退火，液晶基元沿摩擦方向取向。紫外光照射時，偶氮苯分子由trans態轉變為cis態，液晶聚合物層收縮，而LDPE光惰性層無變化，雙層膜朝液晶聚合物層彎曲；光源關閉后，薄膜迅速回復為初始狀態。如圖9(a)所示，雙層膜一端纏繞銅線圈，置于磁場中。紫外光照射時，薄膜彎曲角度較大，可以遮擋光源，薄膜回復為初始狀態，重新接受光源照射，發生彎曲，表現為周期振動。薄膜振動過程中，銅線圈切割磁感線，根據法拉第電磁感應定律，閉合回路產生交變電流，首次利用光響應液晶聚合物振動器實現了光能-機械能-電能轉換，見圖9(b)。

圖9 (a)光驅動發電機示意圖；(b)UV光源連續照射時，自遮擋雙層膜系統持續輸出電能[56]。Fig.9 (a) Schematic illustration of the light-powered electric generator; (b) Continuous outputs electricity of an automatically self-shielding bilayer film system upon continuous UV-light exposure.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56]. Copyright 2015, 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

Lan等人[43]將LCN薄膜浸泡在鹽酸多巴胺與三羥甲基氨基甲烷組成的混合溶液中，攪拌24 h。然后用去離子水洗滌3次，干燥后得到含有聚多巴胺(PDA)光熱涂層的PDA/LCN復合膜。在808 nm近紅外光照射下，PDA涂層吸收光能，釋放熱量對LCN加熱，LCN的有序度下降，發生各向異性的膨脹/收縮，使LCN彎曲。利用一部分有PDA涂層、一部分無PDA涂層的薄膜，制備了在近紅外光照射下具有自振動行為的驅動器。近紅外光由特定方向照射，由于PDA未涂敷區域的自遮擋作用，PDA涂層區域連續地在曝光與非曝光之間切換，使得涂敷區域出現反復的彎曲/平整形變，驅動器產生持續的振動行為。銅線圈通過細繩懸掛在磁鐵附近，驅動器置于細繩附近。太陽光(太陽光模擬器產生的光)照射時，振動器周期性地撞擊細繩，細繩周期振動，檢測到線圈的兩端有微弱的電壓產生。

3.2 光學信號調制

Zeng等人[44]將LCN薄膜的一端固定，構筑懸臂梁系統，488 nm光源沿懸臂梁長軸方向照射，實現了彎曲振動；光源沿垂直于懸臂梁邊緣方向照射，實現了收縮/膨脹振動；光源沿懸臂梁側面照射，實現了扭轉振動。通過對光驅動自振動機理的研究發現，材料響應的滯后時間是維持周期振動的關鍵因素。他們將振動器作為斬波器來調控光學信號。相比于傳統的電動斬波器系統，該系統具有體積小、質量輕、遠程供能以及有可能集成到微型設備中的優點。

Lv等人[57]通過兩步交聯得到自纏繞驅動器。首先將液晶單體RM82、2,2’-(1,2-乙二基雙氧代)雙乙硫醇(DODT)、四(3-巰基丙酸)季戊四醇酯(PETMP)、石墨烯以及交聯劑二正丙胺(DPA)組成的混合物滴涂在螺絲模具上，室溫反應2 h得到輕度交聯的軟彈簧。然后將其拉伸，解螺旋，固定在50%的應變下24 h，使其完全交聯，得到單軸取向的纖維。由于螺紋的內周長和外周長不同，沿纖維的橫截面方向產生應力梯度，纖維內側累積的應力遠大于外側累積的應力。自纏繞驅動器可以完成扭轉、彎曲、卷曲、纏繞、拉伸等多種形變。將自纏繞驅動器作為軟彈簧、一個懸掛的物體作為負載、近紅外光源作為能量輸入裝置，組成光控自振動系統。這種簡便的自振動系統不僅可以完成3種基本的振動模式：傾斜振動、旋轉振動和上下振動，還能實現幾種振動模式的切換。用反光鏡替代懸掛的物體得到了由反光鏡作為調制器，自纏繞驅動器作為驅動部件、近紅外光源作為功能裝置和調控裝置的激光引導系統。

振動過程中薄膜的形狀會發生周期性的改變，這種獨特的屬性可以用作信號的傳輸與調控。如圖10所示，北京大學于海峰課題組[51]將紅外激光器置于振動器平衡位置的上方，驅動器振動過程中，激光的傳播方向與器件的夾角發生周期性變化，反射光與透射光光強發生周期性改變。

圖10 (a)振動器用于光學信號傳輸裝置示意圖；(b)驅動器位于平衡位置上部；(c)驅動器在平衡位置下部[51]。Fig.10 (a) Schematic illustration of the oscillator transferring light signal; (b) Actuator is above the equilibrium position; (c) Actuator is below the equilibrium position. Reproduced from Ref.[51] with permission from the Royal Society of Chemistry.

3.3 光驅動馬達及仿生應用

如圖11(a)所示，Ikeda等人[58]將含有偶氮苯的LCE薄膜的兩端粘接起來，然后將其嵌套在兩個滑輪外側，液晶基元沿著圓環方向排列。該光驅動馬達左右兩側分別用不同的光源照射，紫外光照射圓環右側，可見光照射左側。紫外光照射時，右側部分發生收縮，向光彎曲；可見光照射時，左側部分發生膨脹，回復為初始形狀。因為薄膜的兩端被固定，形成了圓環，收縮力作用于右側滑輪，滑輪逆時針轉動，滑輪的轉動使薄膜新的區域接受紫外光和可見光照射，驅動馬達連續地轉動。

圖11 (a)光驅動馬達示意圖[58]；(b)光驅動軋機示意圖[59]；(c)光源照射時，由4個LCE-CNT棒組成的驅動器在平面上移動[34]；(d)光驅動仿生蜻蜓示意圖[60]。Fig.11 (a) Schematic illustration of a light-driven plastic motor.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58]. Copyright 2008, Wiley-VCH. (b) Schematic illustration of a light-driven plastic mill. (c) A vehicle composed of four LCE-CNT rod wheels can move on a flat surface under light illumination.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34]. Copyright 2018, 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 (d) Schematic illustration of a light-driven artificial dragonfly device. Reproduced with permission[60]. Copyright 2021, 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

Broer等人[59]將含有腙鍵的液晶單體作為LCN的光敏材料，紫外光照射時，含有腙鍵的液晶單體由E型異構體轉變為Z型異構體，LCN的有序度降低，薄膜由卷曲轉態變為平整狀態。紫外光照時，光響應分子同時具有光熱效應，使其由Z型異構體回復為E型異構體。所以光源關閉后，LCN薄膜可以迅速回復為初始卷曲狀態。將4片該LCN薄膜組成軋機，紫外光照射其中的一片LCN薄膜，薄膜發生形變，帶動軋機轉動，使另一片薄膜接受光源照射，驅動軋機持續不斷地轉動，見圖11(b)。

Cai等人[34]采用兩步交聯法制備了碳納米管/液晶彈性體柱。可見光照射時，碳納米管的光熱效應使液晶彈性體柱的表面溫度升高，發生相變，液晶彈性體柱表面收縮。液晶彈性體柱的兩端有向上彎曲的趨勢，支持力集中在彈性體柱的中間位置，支持力與重力共同作用使彈性體柱朝凸起的方向連續轉動。如圖11(c)所示，將4個彈性體柱固定在平板上組成運載裝置，攜帶2倍于液晶彈性體柱質量的重物，光照時以0.2 mm/s的速度運動。另外，該裝置還可以在水中運動，攜帶少量物體時，運動速度可以達到2 mm/s。

北京大學于海峰課題組[60]將氰基偶氮苯液晶聚合物與高定向聚酰亞胺纖維復合，模擬了蜻蜓翅膀的微觀結構，可以有效地將微觀的分子變化轉化為宏觀的形變。該復合膜具有快速的光致彎曲能力和光致變形回復能力。同時，復合膜的彎曲角度和頻率還具有可調控性。然后將其構筑為光控人造蜻蜓撲翼式飛行器，并對其空氣動力學行為進行了研究。

自振動作為一種周期運動行為，本身具有能量和信息，北京大學于海峰課題組[51]將振動器構筑為一個用來檢測電荷的系統。如圖12(a)和12(d)所示，為了使振動器可以檢測電荷，將一個空心塑料膠囊置于振動器前方，振動器運動過程中與膠囊不接觸。首先，將膠囊在絨布上摩擦使其帶電，而振動器不作處理，保持不帶電的狀態。如圖12(g)所示，膠囊帶電與膠囊和振動器均不帶電時，驅動器的振動行為顯著不同。膠囊帶電時，薄膜彎曲角度和振動幅度均顯著減小。這是因為膠囊帶電，驅動器不帶電，當振動器靠近膠囊時，二者之間存在引力，引力的存在會阻止驅動器遠離膠囊，所以驅動器的彎曲角度和振幅均減小，見圖12(b)和12(c)。當驅動器與膠囊均帶相同的電荷時，驅動器的振動行為與二者均不帶電時不同。這種情況下薄膜的振動行為與二者均未帶電時相比，相位發生了改變(圖12(h))。這是因為二者帶有相同電荷，驅動器靠近膠囊時，二者之間產生斥力，阻礙驅動器靠近，所以振動器的相位發生變化，見圖12(e)和12(f)。

圖12 (a)膠囊帶電，驅動器不帶電示意圖；(b)，(c)膠囊帶電，驅動器不帶電時，驅動器的運動機理示意圖；(d)膠囊與驅動器帶同種電荷示意圖；(e)，(f)膠囊與驅動器帶同種電荷時驅動器的運動機理示意圖[51];(g)膠囊帶電，驅動器不帶電以及二者均不帶電時的振動行為；(h)膠囊和驅動器帶同種電荷以及二者均不帶電時的振動行為。Fig.12 (a), (d) Setup for the oscillator detecting charge；(b), (c), (e), (f) Schemes of the possible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capsule and the oscillator when the oscillator gets closer to the capsule under two different conditions; (g), (h) Comparison of oscillating behaviours of systems charged and uncharged. Reproduced from Ref.[51] with permission from the Royal Society of Chemistry.

4 總結與展望

近年來，光驅動液晶聚合物振動器吸引了科研人員的廣泛關注，相關的研究也越來越深入。本文討論了光化學作用和光熱作用的液晶聚合物振動器的工作原理和應用領域，總結了近年來國內外研究人員在該領域取得的研究進展。通過引入具有光致異構化能力的偶氮苯分子或者光熱試劑(如氧化石墨烯、聚多巴胺、聚吡咯)，液晶聚合物在光化學或者光熱作用下發生有序-無序轉變，產生宏觀形變。利用材料在紫外或者可見光連續照射時，力學特性發生的非線性變化，或者人為構筑的自遮擋系統，來獲得光驅動液晶聚合物振動器。

光驅動液晶聚合物振動器具有周期性、連續性運動的特點，使其可以應用于信號調制、能量轉換、軋機、馬達等。但是其振動頻率一般在10 Hz左右，頻率較低且頻率可調范圍較小。同時，實際應用中通常需要多種振動模式耦合，而目前所制備的光驅動液晶聚合物振動器通常只有單一的振動模式(彎曲、收縮/膨脹或扭轉)，限制了其應用場景。作為光響應液晶聚合物驅動器的一員，光驅動液晶聚合物振動器還面臨著該領域亟待解決的共性問題。首先，作為常用的光敏材料，偶氮苯的吸收波長在紫外光附近，但是它的摩爾消光系數大，紫外光的穿透能力有限且對一般生物體有害，因此需要開發具有可見或近紅外光響應的新型光敏材料[61]。其次，隨著制備技術的發展，已有多種方法可以用來構筑宏觀取向的液晶聚合物材料，但這些材料通常為薄膜狀或者長條狀[62]，依靠材料的彎曲或者膨脹/收縮來完成相對簡單的運動模式，因此急需開發新的加工工藝來制備結構新穎的驅動器，以實現更復雜的運動模式，滿足實際需求。另外，常用的LCE或者LCN材料通常為共價鍵交聯結構，很難對其重新加工利用，因此亟待開發可重新加工利用的(如動態共價鍵交聯)液晶聚合物驅動器。此外，目前光響應液晶聚合物驅動器還停留在實驗室階段，需要將其與其他功能器件整合在一起以拓展其應用領域。盡管光驅動液晶聚合物振動器面臨上述提到的一些問題，相信在科研工作者的不斷努力下，一定會拓寬這類驅動器的制備、加工和應用的空間，使其走向真正的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