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創新創業環境有助于企業創新效率提升嗎
——來自科創板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

李志廣，李姚礦

(合肥工業大學 管理學院，安徽 合肥230009)

0 引言

新發展格局下，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促發展是國家應對新冠肺炎疫情持續蔓延和逆全球化“回潮”的一項重大戰略舉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取得了一些舉世矚目的創新成果，但很大一部分是憑借巨大的人口紅利，而在硬核科技的創新追求上仍然需要努力。在科技產業不斷被“卡脖子”的窘境下，如何積極發揮資本市場的作用，優化營商環境，促進中小型企業持續創新是實現我國經濟持續增長、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關鍵。

近年來，企業對外部資源的利用已然成為一種普遍現象[1]。為探討制度環境對企業創新績效的作用機制，邵傳林[2]根據中國工業企業微觀數據實證發現，制度環境正向影響企業創新績效，并且企業獲得政府財政補貼越多，促進作用越強；湛正群和楊華[3]利用372家創業板上市公司數據分析外部環境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發現地區經濟發展水平正向影響企業創新績效，而產業集聚度僅對制造業企業發揮積極作用，對服務業不顯著；趙陽和王芳[4]從地方政府創新激勵視角出發研究激勵政策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發現激勵政策有利于企業創新績效提升，且政策效果在大規模企業和國有企業中更加顯著。因此，營造良好的外部制度環境是企業實現高效創新的重要保障。隨后，王金鳳等(2019)將政府支持分為資金支持和創新環境建設，具體研究二者對后發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發現后發企業借助稅收優惠、財政補貼、融資輔導等政府支持行為激發個體創新意愿，從而顯著影響創新績效。此外，政府通過人才政策、產學研合作等方式營造良好的外部創新環境，為創新主體提供制度保障，有利于后發企業創新績效提升。

與此同時，張志華與陳向東[5]進一步將外部創新環境分為市場環境、政策環境和技術環境，并對361家新一代信息技術企業自主創新績效和協同創新績效進行實證檢驗，發現外部創新環境動蕩性正向顯著影響企業自主創新績效和協同創新績效，政府支持環境正向調節技術環境動蕩性和市場環境動蕩性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尚煒倫[6]混合運用OLS、Tobit、Logit和Cloglog計量方法檢驗營商環境與民營企業創新績效的關系，發現良好的營商環境正向促進企業創新績效，并且內陸地區企業和生產效率較高民營企業創新績效的邊際效應更大；孫澤宇和齊保壘[7]研究發現，企業所在地具有較高社會信任水平有利于激發企業創新意愿，從而正向影響企業創新績效。

以上研究大多探討制度環境對企業創新效績效的直接作用，與之高度相關的調節效應也一直是學術研究熱點。如吳松強等(2017)從知識管理視角出發，對技術聯盟內300家科技型小微企業進行實證檢驗發現，外部環境動態性越高，知識隱秘性對企業創新績效的負向影響越大，知識復雜性對企業創新績效的正向邊際效用越顯著；洪俊杰和石麗靜(2017)研究發現，自主研發正向影響企業創新績效，并且企業所在地區開放水平越高、知識產權保護越好、市場化程度越高，該企業自主研發活動對其創新績效的促進作用就越強；徐輝和周孝華[8]利用2007—2018年滬深兩市非金融類A股上市公司微觀數據，實證分析制度環境、產融結合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發現產融結合可以提高實體企業創新績效，而且當政府適當干預、金融發展和法治水平較高時，這一現象在民營企業中更加顯著；李柏洲和夏文飛(2019)在前人研究基礎上進一步發現，技術創新能力在知識隱秘性、知識復雜性與企業創新績效關系間具有中介作用，并且環境動態性越高，技術創新能力的中介作用越顯著；張振剛等[9]研究發現，創新網絡資源整合和雙元創新均有利于企業創新績效提升，而且環境不確定性越高，雙元創新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越顯著。此外，創新開放度和知識吸收能力也正向影響企業創新績效，并且在高度動態環境下，知識吸收能力的主效應被放大[10]。

綜上所述，制度環境對企業創新績效的作用機制研究仍然是創新領域的一個重要方向。與以往研究不同的是，首先，本研究基于復雜性理論視角，運用fsQCA方法探究城市創新創業環境對企業創新效率的實際因果關系；其次，本文總結類似案例之間的共性，提出科創企業創新效率提升的創新路徑和低創新效率組態，可為政府營造良好的創新創業環境提供理論支持和實踐指導。本文嘗試通過三階段DEA方法對已注冊通過的65家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效率進行測度與評價，并基于組態視角從城市創新創業外部環境出發提出切實可行的效率優化方案，力求為我國科創企業創新效率提升提供決策參考。本文理論貢獻主要表現為：首次測度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效率，充分考慮外部環境影響，使測度結果更加精準；鑒于企業創新過程中因果關系具有高度不確定性和非線性，本文在原有多元回歸研究基礎上，從組態視角出發使得研究結果更具有說服力和解釋性，對企業外部環境理論發展具有一定貢獻。

1 基于三階段DEA的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效率評估

1.1 模型構建

數據包絡分析(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DEA)是根據線性規劃方法，對具有可比性的同一性質決策單元進行相對有效性評價的一種非參數分析方法。本文采用Fried等[11]提出的三階段DEA模型剖析我國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效率，將環境因素及其它隨機干擾項納入到模型中，利用松弛變量中包含的信息對投入變量進行調整。第一階段，采用投入導向且假定企業規模報酬可變的BCC模型計算各決策單元綜合技術效率(TE)、純技術效率(PTE)和規模效率(SE)。當技術效率等于1時，表示技術有效且處于技術前沿面上；當技術效率小于1時，表示尚未達到生產前沿面，意味著企業在研發人員和研發費用投入方面存在冗余現象，應減少規模投資或提升技術水平，以改善企業創新效率。BCC模型可表示為：

min[θ-ε(eTS-+eTS+)]

(1)

其中，λi≥0，i=1, 2, 3,…,n；S+≥0，S-≥0；θ表示決策單元的有效值，S+、S-和e分別表示投入松弛變量、剩余變量和非阿基米德無窮小量。X和Y分別表示上市公司創新效率相關投入與產出組合，λi表示第i個決策單元權重。

第二階段，通過隨機前沿模型(Stochastic Frontier Approach，SFA)剔除環境變量和管理無效率對創新效率結果的影響，從而使所有企業處于相同外部環境中。然后，將第一階段獲得的投入冗余值作為因變量，環境變量和混合誤差項作為自變量，建立SFA模型如下：

Sni=f(Zi；βn)+νni+μni;i=1,2,…,I;n=1,2,…,N

(2)

其中，Sni是第i個決策單元第n項投入的冗余值；Zi是環境變量，βn是環境變量系數；Vni和μni分別表示隨機干擾項與管理無效率，二者均服從在零點截斷的正態分布。

第三階段，將調整后的投入值與原始產出值相結合，再次采用DEA-BCC模型測算各企業綜合技術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此時已排除環境變量和隨機擾動項的影響，結果更加真實可靠。

1.2 數據來源與變量選取

1.2.1 數據來源

本文根據科創板上市要求，將上市企業劃分為六大領域，分別為新一代信息技術、新材料、高端裝備、新能源、節能環保和生物醫藥。根據上海證券交易所公開的完整有效數據，截至2019年12月31日上交所正式受理審核科創板股票發行上市企業205家，其中注冊生效80家。基于以上領域對科創板上市企業的概念界定，剔除樣本指標信息不完全的企業，以及樣本指標信息收集時間截止前終止注冊或注冊失效的企業，最終選取65家科創板上市企業作為樣本，分別為13家高端裝備領域企業、18家生物醫藥領域企業、5家新材料領域企業、29家新一代信息技術領域企業。本文投入與產出數據均來源于2019年各企業公開發布的招股說明書，其中研發人員、當年申請專利數、研發費用和無形資產增值等根據發行人基本情況和財務會計信息披露整理得到。由于多數企業財務信息披露僅更新至2019年6月，導致其全年完整信息缺失，因此本文最終選擇2018年投入與產出數據。宏觀經濟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網站公布的2018年分省年度數據，環境變量數據來源于啟迪創新研究院發布的《2018中國城市創新創業環境評價研究報告》，具體包括政策環境、產業環境、人才環境、研發環境、金融支持和中介市場。

1.2.2 變量選取

在企業創新效率分析中，投入與產出變量選擇是結果評價的基礎，不同指標組合使得評價結果存在一定差異。通過文獻回顧發現，投入指標主要包括研發人員和研發費用，高新技術企業研發人員投入對其創新績效具有良好的正向作用[12]，同時為適應信息知識和科學技術的迅速發展，企業通過研發費用的有效投入也可以提高自身技術創新能力[13]。產出指標主要包括無形資產增值和當年專利申請數，無形資產增值可以促進企業創新能力與營利之間的良性互動，進而持續提升企業創新水平[14]，而專利申請數增加則會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企業創新績效提高。因此，基于國內外文獻分析和指標可獲得性，本文最終選取研發人員、研發費用作為投入指標，無形資產增值、當年申請專利數作為產出指標[15-18]。

1.2.3 環境指標選擇及說明

為滿足分離假設，環境變量需選取對企業創新效率有影響但又無法主觀控制的因素[19]。結合科創板上市企業自身特點和前人研究基礎，本文將影響企業創新效率的外部因素概括為區域宏觀環境、政府財政補貼和城市創新創業環境。

(1)區域宏觀環境。區域經濟發展整體水平可以反映各種生產要素匯總和轉化的綜合能力，對技術產業發展具有積極影響，而且GDP增長率提升也會正向影響企業研發支出[20]。由于研發費用是本文實證研究的投入指標之一，因此選取城市GDP表征區域經濟實力，衡量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對科創板上市公司創新效率的影響。

(2)政府財政補貼。政府研發補貼是一種直接使企業受益的政策，也是各國普遍采取的用于激發企業創新活力的有效措施。由于技術創新活動存在顯著正外部效應，會降低企業對研發投入的熱情，因此政府需要采取措施糾正這種市場失靈行為(甄麗明和羅黨論，2019)。趙文等[21]研究表明，政府補貼與研發投入存在非線性關系，無論是政府事前補貼還是事后補貼，都有助于企業創新效率提升；郭景先和苑澤明(2018)研究發現，財政政策中的政府資助和稅收優惠兩種工具對企業創新能力具有激勵效應，但政府財政補貼也存在門檻效應和倒U型現象，政府需要根據企業實際需求制定激勵政策。

(3)城市創新創業環境。城市創新創業環境具體包括政策環境、產業環境、人才環境、研發環境、金融支持和中介市場。《2018中國城市創新創業環境評價研究報告》指標體系中，政策環境指標包括營商環境、科學技術支出占地方財政支出比重；產業環境指標主要由經濟發展環境和高新技術產業構成，創業領域正由互聯網消費向生產制造深入滲透，傳統產業被賦予新活力，助推新興產業快速發展；創新人才是開展創新創業活動的關鍵要素，已經成為各國戰略性創新資源競爭的重中之重；研發環境包括研發投入和創新產出兩個指標，城市創新創業環境可以反映企業所處創新創業環境；金融是創新創業的重要支撐因素，創新創業特點是前期風險大、不確定性高，因此需要穩定長期的金融資本支持；中介市場環境是城市創新創業環境的重要組成部分，中介機構作為中介市場主體，是連接產業與技術的橋梁，在促進科技成果產業化、社會化過程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結合科創板上市企業所處外部環境，同時借鑒國內外相關研究成果，選取城市GDP、企業獲得政府補貼、政策環境、產業環境、人才環境、研發環境、金融支持和中介市場8個指標作為環境變量。由于環境變量具有滯后性，因此政策環境、產業環境、人才環境、研發環境、金融支持、中介市場均選用2017年數據，以2017年環境數據對2018年企業創新效率進行評價。具體投入、產出和環境變量描述性分析如表1所示。

表1 投入、產出與環境指標描述性統計結果

2 實證結果分析

2.1 第一階段DEA：基于原始數據的BCC模型分析

運用DEAP 2.1軟件，將研發人員和研發費用作為投入指標，無形資產增值和當年申請專利數作為產出指標，利用投入導向的BCC模型對2018年65家科創板上市公司創新效率進行測度，結果見表2。我國科創板上市企業綜合技術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分別為0.324、0.573、0.554。其中，53家企業呈現規模報酬遞增，4家企業規模報酬不變，8家企業規模報酬遞減，說明我國科創板上市企業平均規模報酬較好。從具體行業看，各行業平均綜合效率為0.363，處于中下等水平，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分別為0.633和0.561，表明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低下共同導致企業創新效率低下。新材料領域表現較好，其綜合效率較高(0.452)，高端裝備領域次之。新一代信息技術領域創新效率較低，規模報酬遞減企業數量最多，綜合效率僅為0.405，這可能是由純技術效率偏低所致。因此，新一代信息技術領域企業當前重點任務應該放在研發規模調整和創新管理上。

表2 調整前的創新效率與規模報酬情況

2.2 第二階段SFA：環境變量分析與投入變量調整

運用Frontier4.1軟件，將第一階段估計得到的投入冗余值作為被解釋變量，將選取的8個環境變量作為解釋變量，通過極大似然估計法進行SFA回歸分析。如表3所示，城市GDP等8個環境變量均通過10%水平顯著性檢驗，同時兩個模型的廣義單邊似然比檢驗在0.01水平上顯著。這表明本文選取的環境變量對企業創新投入冗余具有顯著影響，即非常有必要采用SFA分析剔除環境因素對投入變量冗余的影響，進而調整投入[19]。

表3 SFA模型回歸分析結果

(1)城市GDP。城市GDP與研發人員、研發費用松弛變量均呈正向顯著關系，表明GDP增長導致投入冗余增加。這可能是由于宏觀經濟實力提升伴隨著工業規模化快速發展，規模擴張與企業既有管理水平、技術創新不匹配，從而間接影響企業創新水平[22]。

(2)企業獲得政府補貼。企業獲得政府補貼與研發人員、研發費用松弛變量呈正向顯著關系，企業獲得政府補貼減少反而促進企業創新效率提升[23]。這可能是由于政府補助與企業研發存在倒U型關系，即當政府補助的激勵效用達到最大時，繼續擴大補助將對創新績效產生擠出效應。政府補助逐漸成為一些企業盈利機制中不可或缺的關鍵因素，一旦政府撤銷補助，這些企業將難以存活。因此，政府補助只有匹配適當的企業規模和政府產業資助才能最大程度發揮政策效果[24]。

(3)政策環境。政策環境對研發費用松弛值的影響在1%顯著性水平上負相關，表明科學合理的環境規制政策能夠刺激企業創新，產生創新補償效應，彌補環境規制成本，進而提升企業創新效率[25]。政策環境對區域創新體系建設至關重要，政策環境改善有利于上市企業創新效率提升。

(4)產業環境。產業環境與研發人員松弛變量呈負向顯著關系，與研發費用松弛變量呈正向顯著關系，說明企業創新投入動力來源于產業環境對技術創新人才的需求程度[26]，研發人員增加可以助推新興產業快速發展，激發創新潛力，促進創新效率提高。產業環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決定企業是否需要以及進行多大程度的創新投入，企業研發投入增加，行業整體創新成本提高，會抑制技術創新預期收益，從而降低企業創新效率。

(5)人才環境。人才環境的營造有利于減少研發人員和研發費用投入冗余。創新能力的基礎是人才，人才素質、人才成長載體與潛力決定創新能力高低[27]。創新人才是創新創業活動的關鍵要素資源，我國各地區通過制定創新創業人才政策吸引人才，人才環境主要取決于高校人才培養規模，而人才培養規模擴大可以提高創新效率，推動企業發展。

(6)研發環境。研發環境的回歸系數均為正，表明研發環境改善會使企業投入冗余增加。這可能是因為在創新過程中，勞動者素質、技術積累才是提高技術研發效率的關鍵因素[28]。企業發展初期資金不足，研發投入過多，可能會加劇財務壓力，從而無法持續開展技術創新研究，出現投入冗余現象。因此，企業需要吸收外部先進技術知識，結合自身實際情況配置科技資源，從而有效促進企業創新效率提升。

(7)金融支持。金融支持的回歸系數均為負，且對上市企業研發投入松弛值通過1%顯著性檢驗，表明金融支持是促進企業創新效率提升的重要渠道。陽丹(2020)研究發現，成熟的金融支持體系可以通過優化資源配置，提高金融市場的融資效率進而激發企業研發意愿。在一個較為成熟的市場中，分散或分擔風險的較優路徑是通過金融市場安排實現資源在不同主體之間合理配置，進而達到共同承擔風險、共同享受收益的最優狀態。因此，金融市場特有的風險分散機制和轉移機制可以降低企業自主創新過程中面臨的諸多風險，進一步提高自主創新積極性，進而提高企業創新效率。

(8)中介市場。中介市場與研發人員松弛變量的回歸系數為負，與研發費用松弛變量的回歸系數為正。這可能是因為，金融中介是市場分工優化的產物，作為技術供方和需方之外的第三方參與市場分工，有利于部分企業快速上市融資，從而獲取一定示范效應，促進區域產業鏈調整，加速人才涌入，最終實現知識積累，促進創新產出。但是，企業在急速擴張階段，如果不能合理配置創新資源，就會導致盲目研發投入，不僅不利于企業自身創新效率提升，反而會造成大量研發冗余。因此，中介市場環境改善有利于減少研發人員投入冗余，促進企業創新效率提升，但一定程度上也會造成研發費用投入冗余增加。

2.3 第三階段DEA：基于調整后投入與產出數據的BCC模型分析

將調整后的研發人員、研發費用與原始產出指標相結合，再次進行DEA效率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結果顯示，我國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技術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分別為0.267、0.813和0.316。這意味著在剔除環境變量和統計噪聲的影響后，我國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效率降低主要是由于規模效率下降所致，進一步表明現階段我國科創板上市企業正在追求規模迅速擴張，與之相匹配的技術先進性和管理科學性正在提高，但企業創新產出水平仍然不高。調整后，我國科創板上市企業規模報酬總體呈現遞增態勢，其中規模報酬不變的企業有3家，規模報酬遞增的企業有62家，意味著新上市科創企業在股權融資得到保障后，迅速擴大企業生產規模是可取之舉。

表4 調整后的運行效率與規模報酬情況

此外，橫向比較調整前后各行業技術效率發現(見圖1)，環境因素和隨機誤差顯著影響科創板上市公司創新效率，調整后各行業平均創新效率大幅下降，尤其是規模效率，表明優化創新投入、提高技術產出是科創板上市企業應該關注的重點。以上研究表明，剔除城市創新創業環境影響后，企業內部管理水平優勢得以體現，而規模效率問題又被進一步放大，應該進一步加強自身創新實力，尤其是加快高端人才引進和創新隊伍建設。

圖1 調整前后我國科創板上市公司創新效率比較

基于調整后的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效率分布，本文以純技術效率為橫軸，規模效率為縱軸，并以65家科創板上市公司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均值作為分界線，將其劃分為4種創新類型，分別為創新卓越型(PTE>0.785，SE>0.318)、規模效率改進型(PTE>0.785，SE<0.318)、純技術效率改進型(PTE<0.785，SE>0.318)和創新遲延型(PTE<0.785，SE<0.318)，具體如圖2所示。博眾精工科技、安恒信息技術、容百科技3家企業綜合效率達到最前沿；華潤微電子在純技術效率方面表現最差，應致力于管理制度改善和研發技術提升；蘇州凌志軟件在規模效率方面表現最差，需注重公司自身研發規模擴大。

圖2 我國科創板上市公司純技術效率與規模效率分布

3 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效率改進方案

在創新型國家建設中，企業是主體，城市是載體，環境是關鍵[29]。區域創新創業環境是各種創新要素充分聚集、有機組合、良性互動的結果。事實證明，各地區在積極推進創新型城市建設進程中，優質創新環境的營造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良好的城市外部環境也為企業高效創新提供合法的制度保障。本文基于企業外部環境視角，利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方法探究企業實現高創新效率的前因條件組合和具體的效率改進方案。

3.1 定性比較分析

定性比較分析(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QCA)是一種以案例研究為主的定性與定量相結合的研究方法。與傳統定量研究相比，QCA基于集合論和布爾運算法則，在復雜理論基礎上探究多并發條件組合的一種非線性因果關系(羅建青等，2019)。由于QCA在解決多因素復雜性因果關系上具有顯著優越性，被廣泛應用于社會、醫療、創業等多個領域。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方法明確將案例概念化為屬性組合，并強調正是這些組合賦予案例唯一性，使案例分析條件和結果分類不再局限于二元劃分，使得變量校準更加靈活，大大降低了矛盾組態的發生，極大地擴展了定性比較分析的應用范圍和適用性[30]。本文借鑒Li等[31]的做法，將企業創新效率作為結果變量，政策環境、產業環境、人才環境、研發環境、金融支持和中介市場作為條件變量，通過組態視角探析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效率提升的前因條件組合，具體理論模型見圖3。

圖3 創新效率提升路徑模型

3.2 變量校準

校準即給案例賦予集合隸屬的過程，本文運用直接校準法[32]，將原始數據轉化為介于0～1之間的模糊集值，并通過四分位法確定條件變量和結果變量的錨點[33]。結果和條件校準均以75%分位數值作為完全隸屬的閾值，50%分位數值作為交叉點，25%分位數值作為完全不隸屬的閾值。前因條件和結果變量的錨點分布如表5所示。

表5 結果與條件校準

3.3 必要條件分析

構建真值表前，需要對必要條件進行檢查，以便在邏輯最小化過程中對邏輯余項作出恰當假設[34]。在企業創新效率必要性檢測中，確定條件與結果之間是否存在充分必要關系，一般通過一致性和覆蓋率檢驗，而一致性是衡量變量必要條件的一個重要指標。一般來說，若認定某條件變量為結果變量的必要條件，那么該條件的一致性得分不低于0.9。從表6可知，各前因條件中沒有一項條件影響技術效率的必要性達到0.9，因此不構成必要條件，說明各單項前因條件不能很好地解釋技術效率，也從側面證實影響企業技術效率的因素并不是單一的，而是由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相互影響的。基于此，本文繼續探究產生高低兩種不同企業創新效率的組態。

表6 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效率必要性檢測結果

3.4 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效率提升路徑

本文通過構建真值表體現條件組合滿足結果產生的邏輯性。真值表以個案為單位對數據進行匯總，得到前因變量與結果變量的所有組合。通過觀察斷裂點，本文選擇0.789 731和0.685 898為一致性閾值，案例閾值設定為1，并檢測非一致性比例縮減值(Proportional reduction of inconsistency，PRI)。采用fsQCA3.0軟件對數據進行分析發現，結果中并不存在矛盾組態，并得到兩條高創新效率路徑和兩條低創新效率路徑，如表7所示。

表7 科創板上市公司企業創新效率前因條件構型

3.4.1 高創新效率路徑分析

(1)政策環境主導型(H1)：政策環境×產業環境×～人才環境×金融支持×中介市場。該組態顯示，無論外部研發環境是否具備，只要保持良好的政策環境和產業環境，輔以持續的金融支持和成熟的中介市場，即使人才資源相對缺乏，如高校和科研機構數量較少且等級較低，企業依然能夠實現高創新效率。中小企業成長環境與政策之間存在高度相關性，政府政策理念和政府職能轉變越到位，中小企業成長環境越好[35]，從而更易實現企業創新效率提升。樣本企業中較為典型的是華特氣體，該企業以廣東佛山為產品研發基地，佛山市政府大力推動地區創新創業高質量發展，出臺多項政策促進企業科技創新，為企業營造良好的創新氛圍。華特氣體不斷研發出順應市場需求的新產品，這得益于所在地良好的政策環境和公司整體協調發展。由該案例可知，政府提供良好的政策支持有利于企業創新效率提高?；谝陨戏治?，本文提出如下命題：

命題1：當企業所處地區營商環境較好、財政科技投入較高時，盡管地區高校人才、科技人才相對匱乏，科創企業依然可以憑借外部金融支持和中介市場優勢彌補人才涌入不足的短板，從而實現高效創新產出。

(2)中介市場主導型(H2)：～政策環境×～產業環境×人才環境×研發環境×～金融支持×中介市場。該組態顯示，即使企業所處地區金融支持相對滯后，倘若該地區具有完善的中介組織、較強的人才聚集能力和卓越的研發環境，也可以加快產品流通、提高資金流轉速度。通過加速企業資金周轉彌補金融市場缺陷，降低金融環境對創新效率的影響，從而優化企業所在地區創新創業環境，進一步提升企業創新效率。中介組織是市場經濟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保證現代市場經濟平穩高效運轉的支持系統之一，市場經濟越發達，市場主體間的經濟聯系越密切與廣泛。因此，發達的中介組織體系能夠有效改善城市創新環境，提升企業創新效率?；谝陨戏治?，本文提出如下命題：

命題2：當企業所處地區中介服務業發達、技術交易市場活躍時，盡管該地區金融業從業人員和上市企業相對較少，科創企業依然可以憑借豐富的人才資源和良好的城市創新氛圍彌補政府環境和產業基礎薄弱的不足，最終實現高效率創新產出。

3.4.2 低創新效率路徑分析

(1)城市創新環境失衡型(L1)：～政策環境×～產業環境×～人才環境×～研發環境×～金融支持×～中介市場。該組態表明，倘若缺乏所有環境因素，企業創新效率就難以提升。進一步分析可知，該組態企業所處地區政府對創新創業企業扶持力度不大，高校和科研機構數量少且等級實力較低，高端人才和高校培養學生數量有限，加之人才流失、中介市場不通達，造成信息傳遞不及時、產品流通不順暢、資金周轉不靈活等一系列問題，最終導致企業創新效率低下。典型案例有奧福環保、賽特新材、碩世生物等，本文以奧福環保為例解釋。奧福環保位于山東德州，德州市政府推出的政策未能很好地帶動企業創新創業發展，且德州高校數量稀少，中介市場也不發達?？傮w看，奧福環保所在城市創新創業環境處于劣勢，因此該企業創新效率低下也就在所難免?；谝陨戏治?，本文提出如下命題：

命題3：當企業所處地區營商環境、產業環境、人才環境、研發環境、金融支持和中介市場均處于低位時，即使企業加強內部管控、優化創新配置，也很難實現高效率創新產出。

(2)產業環境與金融支持缺失型(L2)：政策環境×～產業環境×人才環境×～研發環境×～金融支持×～中介市場。該組態表明，盡管該地區擁有良好的政策環境和人才儲備，一旦產業環境和金融支持缺失，必然導致中介市場萎靡，從而造成研發動力不足，直接影響整體研發環境。金融業在城市創新系統中發揮著重要作用[36]，金融發展對城市經濟增長具有正向影響，城市之間金融發展水平差異可能會使經濟發展產生差距[37]，城市經濟發展滯后勢必阻礙企業創新。朱磊等[38]研究發現，產業環境類型不同會影響管理者私人成本與收益的權衡，進而影響管理者的創新投資決策。產業環境和金融支持缺失會嚴重阻礙企業創新效率提升，如賽特新材位于福建龍巖，龍巖市作為資源型工業化城市，經濟發展短板突出，存在產業結構不合理、金融環境發展動力不足等問題，城市創新創業環境不好致使賽特新材創新效率相對偏低?；谝陨戏治觯疚奶岢鋈缦旅}：

命題4：盡管企業具有優越的政策環境，但當城市產業基礎較差、經濟發展環境不佳、金融支持不足時，企業也無法實現高效率創新產出。

4 結論與啟示

4.1 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三階段DEA模型，以企業研發人員、研發費用為投入指標，以企業無形資產增值、當年專利申請數為產出指標，以城市GDP、企業所獲政府補貼、政策環境、產業環境、人才環境、研發環境、金融支持和中介市場為環境指標，測度我國65家科創板上市企業技術效率、純技術效率和規模效率，并總結出提升我國科創板上市公司創新效率的路徑優化方案。本文主要結論如下：首先，我國科創板上市企業創新效率總體表現欠佳，分領域看，高端裝備>生物醫藥>新一代信息技術>新材料。其次，在較差的外部環境下，城市創新創業環境會遮掩企業自身純技術效率，放大規模效應。剔除外部環境和隨機干擾項的影響后，企業內部管理水平優勢得以體現，而規模效率問題又被進一步放大，但規模效率減少量高于企業純技術效率增量，導致各領域創新效率下降，從而說明城市創新創業環境等因素會影響企業創新產出。最后，采用fsQCA方法對影響科創板上市公司創新效率的因素進行構型分析發現，企業創新效率提升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而非單一因素主導。我國科創板上市公司高效運營的規律可分為政策環境主導型、中介市場主導型、城市創新環境失衡型及產業環境與金融支持缺失型4種模式。

4.2 對策建議

基于上述結論，為進一步優化創新資源配置，提高創新效率，本文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1)對于政策環境主導型企業，需從公司人力資源角度深入探究，分析現狀并加快對公司骨干和新員工的培養，使其成為與“運維合一”發展相匹配的人才。同時，企業可以制定人才能力標準，明晰員工成長路徑，進行師徒結對，營造出以老帶新、以新促老、有效傳承、互幫互學的良性培養氛圍，有效盤活人力資源，激發新老員工工作激情，為公司發展提供有力的人才保障。

(2)對于中介市場主導型企業，由于高新技術產品更新換代快，企業只有不斷加大研發力度，提供與時俱進的產品和服務，才能在市場中保有持續競爭力。高新技術企業的發展離不開與之配套的金融體系，只有建立政府支持、多層次資本市場和銀行互聯的“三位一體”融資體系，才能幫助科創企業解決外部融資要素缺失難題。同時，還要健全信用擔保體系，提高科創企業信用等級，匹配與其發展階段相適應的融資方式，最大限度滿足企業創新發展的融資需求。

(3)對于城市創新環境失衡型企業，優化產業政策和人才政策是當務之急，其中稅收優惠和人才津貼是行之有效的方式。稅收優惠要突出國家產業政策導向，與國家科技發展計劃保持一致。政府不僅要對企業技術創新全過程給予扶持和引導，還要加快培育中介市場，打造人才安居工程，完善全周期科技金融扶持體系，積極營造政、產、學、研、金、介、貿、媒多主體聯動的創新創業環境。

(4)對于產業環境與金融支持缺失型企業，需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完善高新技術成果轉化機制，給予科創企業更多政策支持。同時，地方政府還要著力提升科技金融綜合服務能力，加速構建資源共享、信息共通、合作共贏的創投生態圈，切實發揮信貸、債券、股權的組合作用。

4.3 不足與展望

本研究不可避免存在一定局限。鑒于科創板注冊制啟動不久，招股說明書中披露的財務數據有限，論文僅通過2018年截面數據展開討論，尚不能利用動態QCA方法對面板數據進行處理。此外，在統計當年專利申請數據時，部分企業可能出現創新產出滯后的現象，進而會造成結果偏差。未來研究可以聚焦基于動態QCA的科創企業創新績效路徑優化組態分析、制度環境下創始人身份異質性對科創企業創新投資決策的不同表現，以及創始人不同角色扮演對科創企業創新投資績效的作用機制研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