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金銀花

王德章

我家陽臺上養育的一盆金銀花，這對于我來說是金不換、銀不換的具有特別紀念意義的一盆花。

1980年春天，我隨天津遠洋棲霞山輪從中國上海駛往法國馬賽的中途，掛靠西班牙的海外屬地加納利群島的拉斯帕爾馬斯港，歷時三天。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拉斯帕爾馬斯港。這次是靠港卸貨—卸中國制造的五金工具等雜貨。按有關規定，在抵港之前四十八小時，我輪電臺顧船長擬就的ETA（估計到達時間）通過西班牙—巴塞羅那海岸電臺轉發給該港的船舶代理。船舶代理梁先生是一名華僑（祖籍是中國廣東梅州），還是一個業余文藝青年。他與我核對好報務事宜之后問我：“你知道三毛嗎？”我答：“我知道一些。三毛是我國當代著名作家，浙江定海人，她的第一部散文集《撒哈拉的故事》，講述她和荷西在沙漠的生活經歷；先后發表了《哭泣的駱駝》《稻草人手記》《溫柔的夜》等作品。我都拜讀過的。”

梁先生接著介紹說：“三毛就定居在這里，只不過她現在外出云游了，有沒有興趣去看一看她的住居外貌呢？”我說：“好啊，求之不得呢。”于是，我叫上二副劉亮、大臺服務員兩人請假下地，梁先生駕車直奔泰爾德小城鄰近的三毛住居。

拉斯帕爾馬斯，四季如春，景色旖旎：一半是火山，一半是海洋。如果說火山是其起源，那么海洋就是其靈魂。著名作家三毛曾把加納利群島形容為“大西洋里的七顆鉆石”。三毛和她的夫君荷西，在這里度過了最快樂、最愜意、最幸福的日子。不過房子的主人外出，“鐵將軍”把門呢。雖略有遺憾，但我想我能在門口走一走、看一看，心已滿足。

三毛住居的房子白門、紅瓦，還有一株挺拔高聳的相思樹。三毛家的相思樹，如同三毛的如椽巨筆，仿佛在訴說：我們現在的家，坐落在一個斜斜山坡的頂上。廚房的后窗根本是一幅畫框，微風吹拂著美麗的山谷，落日在海水上緩緩轉紅，遠方低低的天邊，第一顆星總像是大海里升上來的，更奇的是，墻下的金銀花，一定要在黃昏之際才會發出淡淡的沁香來。

我看到矮墻根處的金銀花，淡雅，幽靜，賞心悅目。我曉得，自然界一草一生命、一花一世界。花開不是為了凋謝，而是為了結果，其結果也不是意味著生命的終結，而是彰顯著繁衍重生。

我不禁自言自語：“三毛老師，您好。多好的金銀花啊！為示紀念，就請您送我一枝吧。”我掐下一小段十幾厘米長的枝條帶回船上，插栽在一個花盆里。不久，它就生根、萌芽、抽條啦。金銀花的花兒有兩種顏色：一種是金黃色，另一種是淡紅色。

我是一名中國遠洋海員，周游列國、浪跡天涯。總聽見有人說，在地球上只要有人居住、生活的地方，就有我們中華兒女。是的，聰明、勤勞和勇敢的華人、華僑散落客居在世界各地，正是一如這樣的金銀花，三毛老師則是其中較為優秀、優美的一盆金銀花！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若問鄉愁情，唯在正芳菲。